疯癫(四) 作者:未知 漆黑的天幕上,一弯月牙斜斜垂挂,往静寂的大地上散布着苍冷的淡光,星辰点点,那微弱的光芒已被浸墨的夜吞噬。 风声呼呼敲打着窗,忽然的一声轻响吓的正伏案抄经的杜元春一個激灵,下笔微重,這一张白纸最后的那個字就成了模糊的黑点,這使得她今夜辛辛苦苦抄写出来的一篇孝经就那么毁了。 她神色平静,低头看了一会儿,握笔的力道突然加大,面容一拧,扔掉笔,双手就将整张纸扯了個稀巴烂。 正在一旁研磨的兰翠顿时惊住,诧异道:“大奶奶?” “沒事,我心裡有些烦躁罢了,再给我铺上一张纸,我重新写。” “可惜了,方才那张只要裁掉半寸就還能用的,老太太宽和,她不会那么严苛的。”兰翠一边展开全新的一张白纸一边道。 “我知道,只是看着那個污点,我心裡不舒服。剪剪灯花,暗了些。” “是。”兰翠最是清楚大奶奶的性子,在琴棋书画上,她对自己的要求向来严苛,以前做小姐时,给家裡的老太太写千寿文,一個字多写了一横她都要撕掉重新写的,只是现在不比从前,要抄写一百遍才能把馥姐儿接回来呢,若是小姐還像以前那样,但凡发现一個字不好就全张撕掉,這得写到何年何月去,想到此兰翠便委婉劝說道:“大奶奶,馥姐儿从出生到现在从未离开過您,這会儿在老太太那裡也不知哭沒哭鼻子,大奶奶還是快些弄出一百遍的孝经来交上暂且应付過去,把馥姐儿接回来才是正经。” “這還用你說!”杜元春烦躁的說了一句,见兰翠有些下不来台,她又缓下声儿道:“我這不是已连夜写了嗎,我难道就不想早一点把馥姐儿接回来,我可是她的亲娘。” “是奴婢多嘴了。”兰翠垂下头小声道。 一滴墨汁又滴在了她新铺上的白纸上,她气的攥成团儿扔的老远,蓦地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道:“兰翠,我近些日子以来是不是心浮气躁了。” “大奶奶许是劳累着了。”兰翠不好直接說,垂着脸道。 “心静、静心,是我浮躁了。”杜元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坐下来再次执笔抄写,缓缓道:“只不過一個妾罢了,她和咱们這院子裡的其他贱蹄子一样,還不是捏在我的手心裡。”她淡淡冷笑,下笔逐渐顺畅起来。 “是啊,老太太這会儿向着她不過是看在她肚子裡的孩子的份上,所以大奶奶咱们无需急躁。” “正是這话儿。” 兰翠打了個哈欠继续道:“若是奴婢和您的笔迹相同就好了,這会儿奴婢也能尽一份力,早些接回馥姐儿。” “就你那一手虫爬的字儿我可不稀罕你帮我。”杜元春见她困的眼皮直打架便体贴道:“你先回去睡吧,我写完這一张纸就睡。去吧,被禁了足,我无事一身轻,明儿個還能睡個懒觉,可你却還要早起忙活。” 兰翠一想也是,又拨弄了几下灯火,让桌面更亮堂些,行了個礼便退了出去。 杜元春也有些困倦,打了個哈欠,埋头继续写。 不知不觉时光流逝,杜元春只觉自己手酸脖子疼,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了,打量一眼自己娟秀的字迹,自嘲道:“写得再好,那老太太也不懂欣赏。”還真不如似兰翠說的,草草交代過去完事。 那么多孩子都放在春晖堂,馥姐儿又不是最得宠的,還不知怎么被堂哥堂姐欺负呢,還是尽快接回来为好。 這样想着,杜元春下笔神速,那字迹也渐渐潦草起来。 如此又完成了一章,杜元春也不知又過去了几個时辰,只觉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她极为倦怠的打了個哈欠,心裡想着我只趴着睡一会儿,只要一小会儿就好,眼睛一闭,囫囵一睡,顿时如坠深渊,意识停摆,不知今夕何夕。 屋裡虽铺着地龙,暖和非常,可深夜之后,负责添碳的奴仆也打盹去了,地底沟渠裡的火气不足,屋裡的温度便渐渐降了下来,杜元春感觉到了冷,身子瑟缩了一下,耳朵裡就忽然听到了“哗啦啦”清脆的响动,就好似有人拿着琉璃珠子贴在她的耳朵边上碰撞似得。 她缓缓睁开眼,环视一周,发现卧房裡黑漆漆,静悄悄的,桌上的烛火已燃烧的只剩下半寸长,光芒黯淡。 那声音稀稀拉拉的,似乎包围了整间屋子,她的心一跳,微有惊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屋顶,扬声便喝:“谁在上面装神弄鬼,若是被我逮着,你看我敢不敢剔了你的骨头!” “大奶奶,是您在說话嗎?”兰翠被杜元春的声音吵醒,披着衣裳,捧着灯,揉着惺忪的睡眼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有沒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见到兰翠,杜元春赶紧過来握住她的手问。 “沒有啊。”她睡时已困的不成样子,到了外面长塌上,她一沾枕头就睡熟了,连梦都沒做過一個,哪听到什么声音,“兴许是外面的鸟叫声吧。” “不是鸟叫声!”杜元春肯定的低喝,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把兰翠凶的不知所措。 “大奶奶您是不是做梦了?” “不是做梦,我听的清清楚楚。”杜元春眼睛盯着屋顶,紧握着拳头冷冷道:“定然是有人装神弄鬼来吓唬我。不就是死了個小丫头嗎,她倒是记恨上我了,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到這种烂法子来作践我,好啊,咱们等着瞧!” “大奶奶的意思是,玉姨娘已经知道那事儿是您做的了?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大奶奶别是您自己吓唬自己吧。”最后那话兰翠便是意指她做贼心虚了。 杜元春果真狠瞪了她一眼,自己一寻思也觉得不大可能,玉娇娘身边就是那么几個人,老的老,小的小,谁也沒本事爬上屋顶弄鬼。 “兴许真是我做梦了。”杜元春不情不愿的道。“今夜,免得你害怕,不若跟我一床睡吧。” “呃……”兰翠顿了顿,在杜元春恼羞成怒前赶紧乖觉的点头,“是,奴婢這就去抱自己的被子。” 春晖堂后罩房,娇娘的屋裡漆黑一片,满室静寂,似乎已陷入沉睡许久。 翌日早上,天還蒙蒙黑时,兰翠就吩咐小丫头去搬了把梯子回来,杜元春一夜未睡,形容微有憔悴,见已搭好梯子便对院子裡的丫头们道:“谁敢爬上去看看,我赏谁一两银子。” 天色黑沉就被揪起来的小丫头们心裡略有微词,见這会儿大奶奶沒头沒脑的要她们爬屋顶,便有人嘀咕开了,“昨儿個不是有小厮哥哥们爬上去洒扫過了嗎,怎還让我們爬。” “就是啊,那么高,摔下来就死翘翘了。” “大奶奶這是又想了新法子整治咱们呢,也不知谁又得罪了她。” 她们的神情她都看在眼裡,心裡顿时就窝了火气,也不赏银子了,直接揪出一個二等丫头就命令道:“你,给我爬上去看看,快点!” “大奶奶我是专门伺候您茶水的莺儿啊,我手脚笨拙不敢爬,大奶奶再找别人吧,奴婢只会端茶递水,不会爬屋顶啊。” “我让你上去看看,又不是要你的命,你吓成這样做什么,让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 “呦,大清早的,大奶奶你折腾什么啊,還让不让人睡觉了。”彤姨娘衣衫不整的扶着门框打着哈欠,开口就說了句阴阳怪气的话。 “我做什么還要同你商议不成。”杜元春瞧着莺儿颤巍巍的往上爬了,身子一转就看向彤姨娘,“年节這几日我忙,把你们每日早上的請安礼给省了,许是有人觉得這日子太舒坦了,便开始张狂,不把我放在眼裡,既如此,我也不白做好人了,从今日起,寅时三刻你们到我屋裡来伺候。” “寅时三刻!”彤姨娘顿时炸了,“上朝的官老爷们還沒起那么早呢,大奶奶你也不怕传出刻薄妾室的名头去。” 杜元春冷呵一声,微有些破罐子破摔,“咱们大爷不拜相不入阁,我要那好名声作甚,再說了,放眼整個长安城,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就算彻夜让你们给捧蜡烛跪碎瓷片的也多得是,不過是让你们早些来請安罢了,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彤姨娘,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才是,如今,你可不是老太太身边的一等丫头了,身份可沒那么‘尊贵’。” 彤姨娘咬了咬牙,草草给杜元春行了一礼,“婢妾身子不舒服,今儿個怕是不能服侍您,大奶奶大人大量還請宽和婢妾一回。”临关门前,彤姨娘忽然朝着杜元春笑起来,“听說,大爷又领进来一個妹妹,明儿個我得去看望看望,說不得這妹妹肚子裡這個就是個儿子呢,有儿子好呀,可比那些成亲七年无子的强多了。今儿個有人是大房正妻,說不得明儿個就被休回家哭死去了。” “你!” “哼! “嘭”一声杜元春就被关在了门外。 无子,无子,這就是她无子的下场,连個妾室都敢和她呛声!若非她性情坚强,苦心经营又有姑母撑腰,還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样儿了呢。 “大奶奶莫气。”兰翠慌忙走過来劝慰,并指着已颤悠悠站到屋顶上去的莺儿道:“您看,莺儿已在上头了,您是想让她看什么?” 杜元春一噎,心裡并不想把這事儿扩大,深怕若真追根究底起来反倒揭了自己的短,假作咳嗽一声,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孔雀翎斗篷,“让她下来,你把她领到我屋裡来。”說罢,径自进了屋。 兰翠真被自家大奶奶這不正常的行径弄懵了,天色黑乎乎的时候就催促着自己去找人搬梯子来,又急哄哄凶着莺儿爬屋顶,這会儿莺儿颤巍巍上去了,大奶奶又偃旗息鼓了,這是要作甚? 可她一個做奴婢的只有听命的份儿,叹了口气,挥手让大小奴婢都散了,招招手带着莺儿也进了屋。 屋内,杜元春坐在榻上,神色微有紧张,直接问道:“上头可有琉璃珠子一类的东西?” 莺儿摇摇头,手脚這会儿還抖抖索索的站不直。 杜元春不相信那莫须有的鬼神,她自小也是跟着关青岳读书长大的,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话她记的牢牢的,她不信那個邪,又道:“你在上面看到了什么都一毫不差的跟我說說。” “大奶奶,屋顶上除了未化的冰雪什么也沒有啊。” “是不是灯笼的光暗,你沒看清楚?”杜元春追问。 莺儿被逼问极了直接小声哭道:“大奶奶若是不信,可再派人上去看,奴婢若是說错一点,您直接把奴婢撵出去,奴婢一句怨言也无。” 话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杜元春不信也不行,一手扶额,面有愁容,摆了摆手道:“兰翠,给她一两银子,行了,你下去吧。” “多谢大奶奶赏。”可算是交代過去了,莺儿想着那颤巍巍的梯子就害怕,微有埋怨道,大奶奶是糊涂了不成,屋顶上除了扫不干净的冰雪還有什么,那還用看嗎,真是多此一举。 莺儿一走,杜元春立即又道:“兰翠,天亮之后,你去玉姨娘那裡串串门,看看她在做什么呢,再多看看她身边的人可有异样。” 兰翠无奈的点头,心裡只觉得大奶奶是做贼心虚了。 天空碧蓝如洗,晴空万裡,不时有排成“人”字的大雁飞過,鸟鸣啾啾。 后罩房這边沒有回廊,出门便是一方用青石板铺成的宽阔台子,有两层石阶那么高,石阶下面就是黄泥土,种了一大片低矮花树,不過這会儿天气寒冷,只剩下光秃秃的放射状的细枝條,像是倒垂的柳树,但看這枝條的形态也不难想象,到了春季花开时该是何等锦簇,欣欣向荣。 “姨奶奶,该吃药了。”黄鹂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娇娘也不答话,只是坐在窗前的软椅上怔怔出神。 吃了两天的参茸保胎丸,她下腹的坠疼感好些了,在床上躺的四肢麻木后,便由落霞搀扶着坐到了窗下梳妆台前看外面的景儿。 “姨奶奶,啊,张嘴。”黄鹂伺候了两天,对這位姨奶奶的病情已有了解,此时见她傻了一般的一动不动便见怪不怪,只像哄孩子似得给她喂药。 落霞不知做什么去了這才刚回来,见黄鹂正喂药,便忙道:“黄鹂姐姐哪敢劳烦你,還是我来吧。” 不需她服侍,黄鹂乐得清闲,交接一下便笑道:“那我去老太太那边回话去,老太太還等着问玉姨奶奶的病情呢。” “黄鹂姐姐只說咱们姨奶奶越来越好便是,省的她老人家总是惦记着烦心。” “我知道。” 黄鹂一走,娇娘随手捏起那黑丸便塞入了口中,虽然苦涩难吃可她還是一口吞了,這药丸确实是好东西,吃一次,下坠感便减轻少许。 “姨奶奶,奴婢给您梳头。” 落霞不是多话的人,她說梳头就真是认认真真的站在娇娘身后梳头,一句凑趣的话也无。 娇娘也只是看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說,主仆两人就這么静静的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气氛却是出奇的和谐安宁。 不過一会儿黄鹂又回来了,還捧回来了一盘子還在冒热气的红豆糯米糕,进门便笑道:“玉姨奶奶,您瞧,這是老太太赏给您的。” “多谢老太太的赏,也劳烦黄鹂姐姐了。”落霞放下梳子连忙来接,抬眼便看见了跟在黄鹂身后走进来的兰翠。 “玉姨奶奶可好些了,奴婢奉了大奶奶的命来看望你。”兰翠撇开落霞径自到了娇娘跟前,微低头就直视起了娇娘,一举一动都不曾有半分尊重。 娇娘不理她,往梳妆台上一趴就开始弹一個木盒子裡的五彩琉璃珠玩,眸光神采依然呆滞。 “玉姨奶奶在玩什么?”兰翠随手捡起一颗珠子瞅了瞅又给扔了回去。 落霞忙代替娇娘回答,“兰翠姐姐不知,一直跟在我們姨奶奶身边的采薇,就是那個头和身子被砍成两半的那個丫头,她生前最爱玩珠子,我們姨奶奶就曾赏了她這么一盒子漂亮的琉璃珠,她喜歡的紧,空闲了就拿出来显摆,這不是从她去后,我們姨奶奶成了如今這模样,不知怎的也开始玩琉璃珠子,叮叮当当的,玩一会儿我們姨奶奶就喜的咧嘴笑。唉……” “只要不发疯,她想玩就给她玩。”兰翠直接以命令的口气对落霞這般說。 “是。”落霞乖觉领命,這给了兰翠极大的满足感,腰杆隐隐挺直,這才亲切的和落霞道:“我這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主仆现在住的地方是老太太的后罩房,紧挨着老太太,我們大奶奶就担心你们姨奶奶发疯伤了她,到时便是有十個玉姨奶奶也不够赔的。” “老太太自然是尊贵的。”黄鹂附和道。 “玉姨奶奶既无事,那我便回去了,我那边還有一大堆事儿要做呢,大奶奶一时半刻也离不得我。” “送兰翠姐姐。”落霞垂着头,语气颇为恭谨道。 黄鹂见她走了便笑着撇嘴,“果真是花大奶奶身边的,走起路来都有气势。你也是,作甚在她面前把自己摆的那么低。” 落霞但笑不语。 兰翠回到迎春院把自己看到听到的都一一复述了一遍,杜元春听過之后只记住了一点,采薇生前爱玩琉璃珠子,顿时,她的脑袋裡便响起了叮叮当当,哗啦啦的噪音,脸色开始泛白。 “大奶奶,您可是有哪裡不舒服嗎?”兰翠忙关心道。 “不,沒有。”杜元春咬着牙坚定的道:“一個活着的小奴婢我都能辖制的了,更何况一個死了的,活着的我都可以想打便打,死了,我更不会怕她。” 兰翠顿觉愕然,完全听不懂自家大奶奶在說什么。 年节之后,白日渐渐变长,可和炎炎夏季相比,這会儿的日长依旧短的让人很,彷佛只是梳洗打扮一番,一個转身的功夫便不见了太阳。 禁足之后,杜元春彻底清闲了下来,一整天除了用膳之外都在奋力抄写孝经,许是心中藏着事儿的缘故,在抄写的過程中常常出现错字,這使得她多浪费了许多功夫,心情也跟着变得极为糟糕。 她這一心情不好,便觉浑身上下都是毛病,尤其是头,一直处于晕眩的状态,天一黑便躺到了床上,晚膳也只用了半碗粳米粥。 “大奶奶,奴婢再去给您熬一碗参汤来吃如何?您晚膳用的实在是少。” “不用了,我吃不下。” 兰翠還想再劝,见杜元春眉头深蹙,她便闭了嘴。 “今夜你還在我這裡睡吧。”杜元春道。 “是。” “今夜不抄那孝经了,早些睡。”杜元春說完,自己先躺了下去。 這一番举动使得兰翠越发摸不着头脑,只能一個劲的点头称是。 迎春院各房次第熄了灯,整座院子顿时陷入了沉寂,白日的吵闹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寒风吹动着院子裡的枯叶哗啦啦作响,便于此时蓦地想起了一道尖锐的彷佛婴儿哭似得声音,床上正要迷困過去的杜元春蓦地惊醒,“什么声儿?!兰翠,你快醒醒,你听!” 兰翠也被這一声高過一声的惨笑惊的魂不附体,嘴裡大奶奶,大奶奶的喊了许多声。 杜元春拉住兰翠的手,彷佛拉着最后的救命稻草,“這一次你也听见了是不是?是不是?” “是、是。” “走,咱们出去看看,這一回我一定要抓住那個背后弄鬼的人!” “快来人啊,来人啊。” 院子裡也不知是哪個姨娘喊了一声,顿时各房都亮起了灯,半开着门往外看。 那像婴儿哭的声音依然在某处响個不停,杜元春披着孔雀翎的披风走了出来,她一直沉着脸攥着拳,神经高度紧绷,整個身子都绷得紧紧的。 一看各房的人都醒了,便扬声道:“想看的都跟我過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人多不仅力量大,人多胆子還大,一群衣衫不整的女人提着灯笼便一步一挪的凑近了那漆黑的角落。 随着她们的走近,便见那一团黑影蓦地扑凌了起来,這黑影窜起的太快,登时便有人经受不住尖叫了一声,有一個尖叫的,便引得其余人等也吓的尖叫跑散,倒不是被那团黑影吓的,而是被那第一個人的尖叫声并当时的气氛吓的。 杜元春发了狠一般,双手一抓就将扑向别处的黑影抓在了手裡,放在灯笼下一照,竟原来是一只被割掉了喉管,脑袋垂垂挂着的黑夜枭。 夜枭笑,有人死。 這可是不吉利的小畜生,杜元春蓦地将這死物扔的远远的,厉声呵斥,“都闭嘴,不過是一只鸟儿,你们何至于吓成這般。沒事了,回去睡觉吧。” 众人一哄而散,皆跑回自己的屋裡,紧闭门扉,爬上床紧紧蒙上头,心裡开始思忖府裡究竟谁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