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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村裡来了個年轻人(完)

作者:茅屋秋雨
乐文 类别:科幻游戏 作者:茅屋秋雨书名: 略看了一眼還在角落中生着闷气的年轻人,再看看那些对陈健所說的新的不公又会产生而有些急躁的其余的年轻人,陈健尽可能的平静。 “之前海浪同志讲了讲他是怎么认识并且融入到咱们這個大家庭中,那我就讲一讲咱们這個大家庭是怎么不断分家的。” “践行自己心中的正义,是一种进步。” “但进步所带来的后果,未必都是正义的。” “旧墨党分裂成为松散的进步同盟,那么当初沒分裂之前,将那么多的人聚集到一起的原因,就是因为心中的正义感。所以,分裂后仍然叫进步同盟,就因为正义是一种进步。” “但当思想的激辩、三教九流百家争鸣初现的时候,怎么践行正义也就初现了分歧。我可以說,按照好与坏来分,当初加入进步同盟的大部分人,按照這种分法都是好人。” “然而正是因为我們不是以好坏来区分的,所以分裂为了进步同盟,然后再因为各自的争执彻底解散停止了活动。” “也就是說,我們的党在当初分裂之时,選擇了以生产力的进步和公平公正這两條作为标准,而不仅仅是善良与道德——那么,我們選擇的两條标准,谁在前?谁在后?” “這就是個陷阱,因为沒有什么谁在前谁在后。进步的最终结果,就是不公自然而然地消失,而不是說靠着对抽象的道德人性的追求,达成最终的进步。” “就像海浪說的那個地主的故事,如果土地归全民所有,那么他說的那种让我們睚眦欲裂的故事就沒有发生的基础了——這個故事发生的基础,是土地归那個大地主所有,而佃农们除了种地之外沒有其余的生存手段。” “当然了,我們现在沒办法走那一步,只能走另一种阶段的路,所以一些年轻人心中很不高兴。” “你们不高兴,我也不高兴。河谷区的水力纺纱厂什么样,我应该比你们清楚。扭曲的童工、便宜的女工……這也是咱们为什么只能在大荒城建纺织厂、而在闽城不建太多纺织厂的原因——人家一天干十五個小时,咱们内部是十小时工作制還有工伤赔偿和假期,用不了一年就会赔的连裤衩都沒了——纱线卖不出去就只是纱线而不是钱,我們的方式又决定了我們的纱线成本远高于其余纱厂,所以咱们在闽城也不建太多這种纱厂,有這钱就投入到一些可以靠技术垄断的行业,保持咱们内部的這种制度,逼着咱们为了理想为了信念不断地研发新技术。” “你们說变成大农场之后,還不是唯利是图、尽可能压低工资嗎?如果不是因为国内反对引入奴隶抢底层的饭碗,你们很快就能看到闽城的大农场到处是黑人了。” “你们說城市的资产阶级们,也一样以勾引别人妻子为乐、也一样可以廉价地操着女工、甚至還批量地将女人送入到为了钱而人尽可夫的境地。這和睡佃户的妻子有区别嗎?” “這么一看,进步還有什么意义啊?距离正义的距离根本沒拉近,有些地方拉的更远了。這就是为什么有人喊出要恢复宗法土地和行会制度的原因,我說句难听的话,要是遇到個好的行会会长和好的宗法家长村长,底层的日子過得却是比闽城现在的很多工厂要强。” “现在你随便问一個失地者,你问他们是在农村好啊?還是在城市每天等着出售自己的劳动好啊?這回答是显而易见的。” “我想,這個問題就是导致了咱们内部的很多年轻人愤怒、不满,甚至做出了過激举动的原因。這可以理解,我也很高兴你们還能秉持着一颗践行正义与公平的心。” “但是,照這個趋势发展下去,我看咱们墨党很快就又要分裂了——到时候分成两派,一派是未来进步派;一派是正义游侠派。” 下面传来一阵嗡嗡声,陈健說的這個問題,是很多人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尤其是在资本主义开始建立并且暴露出种种問題之后,一些激进的、仍旧以好坏、正义等心态为驱动的年轻人肯定会想,這特么折腾什么啊?都是吃人,换個吃法就是进步了? 這個道理讲不通,墨党必然分裂。 陈健踮起脚,沉声道:“我在环球航行的时候,读過一首诗。在這裡,送给海浪同志: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這柄心系不平事的剑,好不好?” “好。” “我們墨党要不要每人都手持霜刃,哪有不平事哪裡就有我們?我們也别追求什么社会的进步了,就像是那些乡村赶集的一样,哪有不平事我們就去哪裡,用剑去履行我們心中的正义和公平,好不好?” “不好!” “我现在给你一把十年剑,你去把那個地主杀了,把地分了。仇也报了、恨也消了、也正义了公平了……然后社会還是這個样子,百年之后又是土地兼并,又有新的地主取代了原本的位置。那时候,你還活着嗎?你的孩子還能保持這份赤子之心去提三尺剑平不平事嗎?” “提剑杀人践行正义,那是抱着一瓶水在广袤的北部荒原山火中灭火。” “变革社会制度、让社会进步,是把那些荒原之木砍掉,再沒有山中之火。” “我們都知道,我們构想的未来中,山川河流土地矿产這些东西,是归国人所有的。但是,怎么达成這一步?” “两种办法。” “现在靠我們自己起义,想要获得支持,就得均分土地,這样才能获得佃农、小自耕农的支持,而不均分他们不会支持,更不会支持集体所有制。” “现在和资产阶级合作,减租减息的同时,让资本深入到土地经营之中,灭绝租佃关系,成为一种和租佃关系完全不同的经营方式。将佃农变为雇工,而等到今后我們再提土地国人所有的想法,雇工们从劳动者变为劳动者加经营者,继续保持大土地的模式。” “后者听起来不错,但关键在于资产阶级的力量强不强?能不能做我們的盟友?能不能和我們合作战胜旧势力的大家族、食利地主?” “這要具体分析。” “在闽城,完全有可能。我們有大荒城做泄压和开垦地,有强大的资产阶级力量,有大量的受我們将近十年宣传启蒙的市民做同情者,闽城的新议事会和土地关系不是很大。” “闽城的资产阶级民主派,還处在一個最有朝气的时代,那些成长起来的年轻人秉持着這种朝气和旧时代战斗;资产阶级自由派,那些工匠、自由织工等,也愿意跟我們一同去和旧时代战斗。而大资产阶级還需要我們的力量,還沒有到去面对掘墓人的时候。” “看似之前发生過起义,但是织布小资产者的生活却比以前好得多,不好的只是被冲击的纺纱工。所以很大一部分市民切身地感受到了旧时代的丑陋和压迫,但却還沒有真正感触到新时代的竞争和肮脏。” “他们可以和我們站在一起,而且很容易因为他们的狂热性被发动起来,在很多行业沒有被资本怪兽影响的时候,喜迎资本主义反对旧时代的不公。而等他们也被吃了的时候,我們又获得了更多的力量。” “在望北城往北,這种道路那就绝无可能。那裡的土地秩序根深蒂固,那裡的资产阶级孱弱的毫无力量,那裡的商人和土地的关系太深,那裡的人口太多导致的学闽城搞土地兼并就是百万人大起义。” “如果沒有农民反抗的高涨,望北城不可能推翻旧制度,不可能争得共和。這种高涨以对农民生活状况的最真挚的同情和对他们的压迫者及剥削者的最强烈憎恨为前提,同时又反過来产生這种同情和憎恨。這种同情和憎恨决定了他们只有反对一切剥削制度、实现传统文化中的圣人治世和耕者有其田,才有可能推翻旧制度。” “這也决定了就算我們在那裡活动、播下了种子,参与者仍旧是心怀天下的主观的好人,然后发动起来的也只能是耕者有其田思想的广大农民。下一步怎么走,我們已经难以影响,但可以确定闽城现在要走的這條路那裡绝对走不通。這就是传统的力量和传统文化的伟大力量,那裡从不缺乏心怀天下的人。” “之后的路,要靠他们自己的双手去解放自己,我們无需担心,并且要相信他们会走出一條属于自己的、殊途同归的道路。” “在大荒城,那可以直接越過這两步,直接走入下一步。如今我們正在做,一方面奴隶制城邦在我們眼中毫无力量,一方面那裡的土地足够多,集体合作可以达到开垦的极限,可以使用一些新的畜力农具,可以联合在一起兴修水利。” “从公平的角度看,這是治标治本的一個過程,就像是头疼时候吃的那些极苦的药一样。” “从生产力的角度看,這是可以扩大国民劳动财富总和的過程,這是显而易见的。” “既然从公平与生产力這两個、我們从进步同盟中分裂出来后所秉持的两种评判我們党派走的对不对的价值衡量度来看,都是正确的,那么我要說這么做就是对的。” “从现实的角度看,是农民们容易组织?還是雇工们容易组织?是农民们容易组织在一起一同去维护公平?還是雇工们容易组织在一起争取利益?” “要注意一点,這种社会的进步,不是我們强制的,而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沒有我們,就不会出现嗎?” “并非如此吧,我們只是在为這种进步护航,让這种进步变得更快一些。” “我們支持這种进步,并不代表我們支持进步之后的新的社会形态的种种不公,相反我們从建立之初就一直处心积虑地消灭他们。但是要釜底抽薪地消灭、治标治本的消灭,而不是靠着一柄十年之剑去消灭。” “倘若我們不支持,那么這种进步到一定程度后,很可能引发一场偏斜,正如行会宗法制的鼓吹者们所想要的那样——原地踏步,重建道德与传统,靠善良、良心、道德這柄十年之剑去除不平之事。” “那么,很显然,海浪同志讲的故事中那样的地主還会一直存在,不断轮回,悲惨的故事仍会发生。說不准,故事中那個坏人,就会是我們中的某個人的后代。” “甚至我們可以知道,下一步的社会,比起之前来說,除了生产力进步了,吃人和不公之类的事只是换了個模样继续进行,甚至有了更为合理合法的選擇——你在城市,有钱有资本,可以睡整個城市中最漂亮的那些女人,而不至于像是在农村一样只能睡佃户的,而且听起来比那個故事還少了几分愤怒。” “但是,我們同样知道,想要走到更往下的、治标治本釜底抽薪的那一步,我們必须要走到接下来的那一步。” “一二三,我們的未来是三,于是逼的我們不得不去为二保驾护航,防止落回到一。可是,我們要记住,我們不是为了二,而是为了二后面的三。” “如果非要给出一個定义,那就是闽城和闽城之外的农村是不同的。” “闽城的资本主义已经露出了他们的血盆大口,而在闽城产生的对未来的‘社会主义’的想法,在农村的组佃体系中自然会受到城市中产生的這种基于闽城资本主义发展的‘社会主义’的味道,于是他们害怕农村走入闽城的资本主义道路,而想要直接跳過资本主义的阶段。” “這种想法是危险的。甚至可以說,一些人主观上是‘社会主义’者,所以他们追求公平正义,但在客观上,他们违背了达成‘社会主义’的條件。再严重一点說,他们和那些妄图退回到行会宗法制的人,很相似,是一种空想的、违背现实的、主观是但客观不是的、小资产者心态的‘社会主义者’。” “换句话說,在城市的一些人,深刻地同情基于城市工厂制下的‘社会主义’思想,然后转手间在條件完全不同的农村,改造成反动的空想的‘社会主义’。却完全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农村的租佃制和城市的分工工厂制,是相同的基础嗎?” 說到這裡,陈健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歷史上的争论、派别、‘异端’会這么多,会出现那么多的内部路线斗争,实在是不谈不行,太容易走歪——主观同情者和客观科学之间,有时候走的让人浑身难受,更会让一些“好人”心寒,可缺乏客观物质條件下又不得不需要主观的社会主义者“好人”做基本盘,這是個非工业化下的悖论。然而面对這种变革期,沒有“好人”敦促,又很容易让资产阶级過早露出吓人的一面,从而把一些人吓到空想和反动社会主义甚至帝制那一边。 這话說的如此之重,下面传来一阵阵的讨论声和嗡嗡声,陈健尽可能地将這种事变为内部讨论而非扣帽子的行为。 压住情绪尽可能平和地說道:“我這不是在评价某個人。事实上,這是不可避免的,是基于此时社会條件所产生的,即便這种思想成为主流在此时成为主流我都不意外。客观條件决定的嘛。” “但是,当五年后十年甚至更久远的、但显然咱们能活着看到的年代,当农村的资本主义改造完成、当闽城到处都是各种分工制的大工厂,這种思想自然而然地就沒有了存在的基础。” “而這一切,当然需要我們不断地促进社会的进步、科学的发展,从而使得更多的人在现实中理解我們的思想,接受我們的思想。当闽城到处是黑烟弥漫的时候,也就是我們的想法被广泛接受的时候,更是空想者自发转变的时候。” “我相信,每個加入的人心头都有一柄三尺剑。這是好事。所以我說此时說的‘主观的、空想的、反动的社会主义者’,都是我們可以团结的。他们之所以這样,只是因为客观的社会條件如此。” “我希望,每個加入的人心头的那柄三尺剑,知道斩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斩,并且将千万人心头的三尺剑凝聚成一柄强大的、有思想的、团结的剑。” “不去斩人,而是去斩落‘坏人’存在的基础,斩個翻天覆地,哪怕暂时有漏網之鱼,但我們相信总有一天基础不复存在的时候,這些漏網之鱼也会自然而然也就不复存在。” “斩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這剑,会崩的;這心,会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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