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五)神界篇·分道 作者:未知 水云间在神界是出了名的雅致的,千古神木做的雕花门触碰上去都是软和的,再顺着一脚踏进藏青色的石板上就会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树叶的嫩香,长长的青木廊桥驾在石溪之上一路蜿蜒惹人向裡探访…… 尹长聂可是第一次来水云间,他始终跟在慢慢吞吞沈璧君身后,不免觉得這裡天日有些不好,似乎头顶总笼罩着一层阴翳,不像外边那般天光朗朗,于是便好奇地抬了头,一眼就对上了那棵参天的相思。 那棵树长得那样的好,它看起来就很快乐和自由,无忧无虑地伸展着自己的枝蔓,甚至引到她的窗前,所以她应该很爱护這颗树吧,日日悉心照料,依靠在它坚实的树干边,凭树思人…… 他愣愣地就停住了脚,望着那棵树眼睛一眨也不眨,渐渐地眼裡的恍惚凝聚成了一股凶狠的恨意,或者說是被抛弃的失落…… 沈璧君走了一阵才发觉身后沒了音信,一转身就看见尹长聂似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那棵高高的相思树,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原路返回到他的身边,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哎,你怎么了啊……” 难道是因为我沒有表态而伤心绝望?她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忽然收回眼神,失望地和她对视。 “你干嘛這個表情啊……”這样子的确很奇怪吧,第一次来女孩子的寝殿就一副灰心失望的样子,旁人很容易想多的,“我去让下人给你沏茶!” “柳惊云!”终于在沈璧君正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尹长聂才开口叫住了她。 沈璧君就知道這件事情是沒有办法蒙混過关的,她心一沉便也就停下了步子,只不過還是那副背对着他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样子,“怎么了……” “噢…不必沏茶了。”尹长聂讪讪地摇摇头,其实這個动作略显多余,沈璧君根本不会看见,“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你……” 尹长聂终究還是先她一步转身了,在她转過来的时候,他终于還是背对着她了,這样也换她失落一次吧。尹长聂总是這样想却也从未敢肯定他做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可柳惊云你到底懂不懂,你說你不爱他的,又为何要一直养着你们定情的相思树呢…… “尹长聂……”沈璧君也不知为何,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心裡闷得紧,又好难受,像给人生生掐住了脖子一般无法呼吸…… 她开口想叫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白容月回到神界的消息,在她面见過华光神尊之后就传开了。据說是那两個守门的人說出去的,他们在白容月离开后就大肆宣扬說是神界来了一位白衣飘飘长得颇为好看的且地位不低的仙子,還要硬闯齐神大殿叫柳让给拦了下来……而這一消息,也终将是传到了聂树禾的耳朵裡。 “师父,大事不好了!”一個高高瘦瘦脸庞英气的少年郎风风火火地就闯进了聂树禾的画间裡,他便是那個命裡有神运的小妖赵盏。 赵盏一听說白容月回来了就提着剑火急火燎地从外边赶回来了,他作为聂树禾唯一的弟子,当然处处以师父的事情为重。 赵盏這么沒头沒脑闯进来时,聂树禾正在提笔作画的手微微一颤,笔下的山峰彼时浸染了一大笔重墨。 “成天慌慌张张地這么不稳重,你能成什么大事!”聂树禾倒不似他這么心急,搁了笔便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了,赵盏自知失礼,便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认错。 她整了整衣服,才又开口道:“說吧,什么事?” “我前几日刚回到神界,就听到他们說白容月回来了!”赵盏一脸诚恳,他知道白容月的回来对聂树禾意味着什么,自然也不敢轻易瞎說,“于是我就顺着他们說的去调查了一番,您猜怎么着,我在尹将军的府上果然就见着這么一個人了,和您往常跟我描述的极为相似的人……” 聂树禾对赵盏說的话好像并不意外,她只是神色自若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嘴边吹了吹,也就由着赵盏在一旁唾沫横飞…… “您說她为何明明回到神界了還要躲着您啊?”赵盏也是十分不理解白容月的行为,她既然敢回来神界又为何要躲在将军府那种小地方。 “行了,那人是不是白容月還不一定呢,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聂树禾放下茶杯,失去了听他唠唠叨叨的兴趣。 “我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赵盏看了聂树禾的眼色,這才打住了自己刚刚的长篇大论开始說正事,“之前您說觉得有人冒充您,我查到可能就是姑苏灵了,因为之前藏山附近的小妖跟我說亲眼看到您和下界女司见面,而我调查当时姑苏灵正好离开了神界。” “這一切不過是猜测,”聂树禾的确未在這之中听出什么破绽,而且可能只是個巧合罢了,“你觉得单凭這些,姑苏灵会承认嗎?” 聂树禾可不是想要什么不确定的证据和因素,她只想要能直接除掉那個好事之人足矣,免得惹下一身的麻烦。 “可還有一件事更加凑巧了,那個下界女司在不久后便死了,我偷偷去查看過尸体,她身上的伤口正是被封灵箭射穿心脏留下来的。”赵盏别的不敢肯定,就凭他這么多年一直对神界所有的兵器的研究就敢断定那是封灵箭所为,而封灵是神器,能使用它的自然也只有它的主人姑苏灵了。 “封灵?封灵…”聂树禾的嘴裡反反复复地念着封灵箭的名字,她忽然想起封灵箭当年可是用来镇守神山的,自从落在姑苏灵手裡之后,就再沒有“造化度世,安抚亡灵”的作用了,它就单单地成了杀人武器而已。 “可惜了封灵箭,应该到更好的人手裡去的,怎么偏偏落到了姑苏灵手裡。”赵盏也是如此想,他一直都对神界的兵器很感兴趣,虽然自己手裡的律瑛剑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但他也一直替封灵无法择主而感到惋惜。 “行了我知道了。”聂树禾脸色一沉,赵盏便也不敢再多說,他连忙又低着头候在一边,眯缝着眼看着聂树禾神情放松了些他才又松了口气,“对了,今天我有客人来,你去殿门外迎着点。” “好的师父,我這就去。”赵盏终于有了溜之大吉的理由,還不得赶快应了声就小跑着出门了。 不過他细细想来,這宫裡已经许久未来過客人了, 师父每日都冷冷清清的,不是在打听一些白容月和姑苏灵的消息,就是一個人闷在房间裡画画写字,也好些日子未与外界有什么联系了……想必师父一個人很苦闷吧…… 沈璧君和愫尔一同出门的时候天色還早着呢,可赶到长树宫,天色就莫名有些异常了。她们便正是聂树禾等的客人了。 她看過這天便不禁有些好奇地四处张望一阵,也未见這长树宫有何特别之处啊。 “你确定聂树禾仙尊找我嗎?”其实沈璧君内心裡更多的是不安,她在猜想会不会是聂树禾也知道了白容月的消息,来找她质问来了,還是聂树禾想用一招离间计,借着請她来府上做客的缘由趁机在這個关键的时刻挑拨他们的关系! 不過也不对,她皱着眉头自顾自地摇了摇脑袋,聂树禾根本就不知道她和白容月的交情啊。 “仙子,這可是大人传达的消息,他說了聂树禾仙尊今日邀請你来府上做客我才陪你来的啊。”愫尔每次一看着沈璧君這么神神叨叨地就心裡难受,想着自家仙子总归是又犯病了。 一直倚着红门的赵盏老远就看到了沈璧君和愫尔两個人在长树宫大门口徘徊不定,他便知道這两位一定就是来拜访师父的客人了,這才一声不响地就瞬移到她们两個的面前了。 這隔得远還好,一离得近了,就忽然地把赵盏心裡那头小鹿惹得乱撞了,他现在沈璧君看得清清楚楚了,她温柔有灵气的一双眼是最先夺走他目光的,便痴痴地盯着沈璧君那张白白嫩嫩的脸久久不愿移开目光。 沈璧君显然也被這么個突然出现的大活人吓得够呛,一個激灵赶紧窜到了愫尔的身后。 “這…這谁啊……”沈璧君定睛一看,面前這小子高大英俊,剑眉星目的,傻傻地笑起来甚至還有几分可爱…不過比尹长聂可差远了…… “這位姑娘很抱歉吓到了你……”赵盏从看到沈璧君的那一刻就愣愣的了,眼睛一眨也不能眨,他大概沒想到自己方才有多失礼了,“你……你好……” “我哪裡好了!一点都不好!”都說人吓人会吓死人,這么闷声不响地出现在人背后沈璧君這半條命差点沒有了,“我們是来见聂树禾仙尊的。” “仙子稍安勿躁,”愫尔在神界這么多年,伺候着柳让這么多年,对神界的人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仙子,這位是聂仙尊的弟子赵盏公子。” 赵盏傻傻愣愣地微笑示意,尽管如此沈璧君也不敢从愫尔身后上前一步。 “赵盏公子,我們是神判宫的人,這位就是我們神判宫的云姬仙子,是仙尊邀請我們来的,還劳烦公子带路。”沈璧君不得不佩服,愫尔真不愧是在柳让身边待過的人,這都能自如地应付呢。 “你…你就是云姬仙子?”赵盏听完便更加欢喜了,他可早就听說這個云姬仙子明艳动人了,沒想到今日亲眼一见還真是如此,“仙子快請进!” 他醒過神来就更加殷勤了。 這個人怎么這么奇怪。沈璧君反正是跟着愫尔身后,也就沒什么好怕地大胆地进去了,也难怪她会觉得這裡天色不够好,一进长树宫的大门就觉得阴森森的,不過哥哥說聂树禾是树之神,那這裡整日树荫密闭应该也不算奇怪了。 “师父,云姬仙子来了!”赵盏這般活泼的样子還真是令聂树禾诧异。 正宫内愫尔是进不来的,不過退下前她已经是对沈璧君千叮嘱万嘱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仙子是识大体的,应该也就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沈璧君一個人紧紧地跟在赵盏身后进了门,第一件事就是行一個大大的礼,“惊云拜见仙子。” 聂树禾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赵盏退下。 赵盏领了意思,到临走前還依依不舍地望了沈璧君一眼。沈璧君就這样一抬头正巧接受到他眼裡传来的电波,脊背一凉,這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抖落了一地。 這家伙怎么看怎么像個好 色之徒,亏她方才還觉得他可爱呢!聂仙尊看起来這么正派沒想到也会有這样的弟子!沈璧君只恨這個场合沒办法将他大骂一顿,只能委屈巴巴地在聂树禾的威严之下偷偷摸摸地咬牙切齿一番就罢了…… “云姬你怎么了?”聂树禾看着坐在一旁一脸愁眉不展的沈璧君不禁有些好奇,“可是我這哪裡招待不周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沈璧君以为自己就此冒犯了聂树禾,赶紧摆手摇头拼命解释,“对不起仙尊我方才走神了……” “走神?”聂树禾只是笑了笑,也就不過多追问,“不知道云姬你记不记得哪一年你生辰之时我长树宫送你的一颗相思树的种子?” “相思树?”她哪裡记得,沈璧君侧過脸尴尬地搓了搓手,不過水云间的院子裡不就正是有一棵相思树嗎,那一定是就是了吧,“记得,当然记得了,它不是正在我的院子裡长得好好的,丫鬟们都侍弄着呢。” “哦?是嗎?”聂树禾神色略微惊讶,抬眼看了看沈璧君,“不是听闻它到现在都還未生长嗎?所以我今日才要找你来,再送你一颗。” 不過是送一颗树种,她为何会如此慌乱? 沈璧君发现了聂树禾留在她身上的目光,现在已经是如坐针毡了,她就不该来這种沒有把握的邀請,干嘛非得动用到柳惊云的记忆! “柳惊云?”沈璧君這样想着就忽然灵光一现,她也可以有柳惊云的记忆啊,只需要她随身携带的老药先生给她的药即可。 沈璧君先是冲聂树禾挤出一個干巴巴不太好看的笑容,随即便搜了搜自己的袖口,几番折腾下来她的心裡才一惊。 “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