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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漫漫长路好作伴

作者:未知
开往小镇的客运车一路颠颠簸簸地翻山越岭,沿途都铺满了金色的落叶,深秋的风“嗖嗖”得从窗外灌进来,吹得坐在最后一排的温羡直哆嗦。 沈璧君怡然自得地裹在温羡的怀裡,扯出享受美景的歪理三番五次地阻止他关窗户。 “那你有本事别赖在我怀裡。”温羡急了,把她拎到一边,双手立马紧紧地环胸以免她再溜进来。 沈璧君气不打一处来,還是拼命地和他有力的双手抗争,“你不要這么小气嘛!” “哎哟哎哟,”坐在前排的大婶儿实在看不下去了,自己往裡挪了挪,留出外面的空位置,“小伙子你過来這裡坐好了,阿姨不开窗的,這個小姑娘啊真是不懂事,這么帅的男朋友啊不好好疼爱,来喽来喽阿姨這裡来。” 沈璧君這下才嗅到了危机,温羡刚准备起身她就死死拽着他的胳膊,嘟着小嘴疯狂暗示他不许离开。 這個年头,带一個长的英俊的男朋友出来居然還要提防男女老少起来了?她可怜巴巴地望着温羡,希望這個男人能有觉悟。 “那就谢谢阿姨了。”温羡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冲她做了個鬼脸,然后還是轻而易举地就挣脱了沈璧君的手,笑得一脸灿烂的坐到了那個笑容更灿烂的阿姨身边。 “阿姨您是哪裡人?” “我是罗镇的。” “真巧我們也去罗镇,阿姨您皮肤保养的真好,您才五十岁吧。” “哎哟小伙子真是会說话,阿姨都快七十啦。” “……” “你……”這下可真是无计可施了,一個人坐在最后一排幽怨地盯着前排相谈甚欢的两個人,她干脆不再理他们,从口袋掏出耳机就把耳朵塞住,一口气把音乐调很大声一個人闷头靠着座位就闭眼睡觉了,眼不见为净! 客运车一路开,走走停停,约摸過了半個小时,陆陆续续到過许多站,车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温羡回头看了一眼沈璧君,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整個人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会撞到,便立马转過头给大婶儿解释,“阿姨,我回我太太身边了,下次再聊。” “哎哟,小伙子都结婚了,我還准备啊把我侄女介绍给你呢。”大婶儿显然在听到“太太”這個称呼后,立马流露出了深深的遗憾。 “她会遇到更好的。”温羡礼貌性地微笑就坐回了沈璧君身边。 恰巧,他刚坐好沈璧君的头就靠過来了,稳稳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温羡伸出另外一边的手停留在她面前一直支撑着,为了避免突然刹车她会撞到前面,然后就一直一动不动地保持這個守护着她的姿势。 安置好沈璧君后,温羡侧過头来看了她一样,她竟然在這种环境也能睡得這么香甜,细密如扇的睫毛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颤动着,整個人就像一只安静的小猫咪。不過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她的口水肆无忌惮地都流在了他的灰色毛衣上…… “罗镇到了罗镇的下车!” “到了到了!”沈璧君一听司机的吆喝就猛然惊醒,一個抬头生撞在温羡的下巴上,她又吓得慌乱地摸着他的下巴,“你你你沒事吧!” “呼~”温羡咬着牙强忍着痛长呼一口气,一個凶狠而又受伤的眼神直击沈璧君,“死不了。” “那就好那就好…嘿嘿嘿嘿嘿嘿…”沈璧君心虚地主动提起了一大箱子行李。 不料沈璧君先把箱子推在前面,由于刚睡醒,整個人晕晕乎乎的還沒来得及迈下坎,一個不留神儿扑腾地摔在了客车裡最中心的位置。一時間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她身上,她立马把头深深埋在胳膊裡不敢见人。 這下可糟糕了,說好的衣锦還乡,现在半车的父老乡亲都看到我摔得個狗啃泥,真是连同程女士的脸都被丢尽了吧……她趴在地上越想越丢人,迟迟不敢抬头溜出去… “你這是下不下车啊!”她好死不死挡住了刚才那位大婶儿的路。 “不好意思各位,我太太的小脑…有点不好,我给她带回来养病,让大家见笑了!”温羡的大脑仅仅反应了十秒钟就云淡风轻地给沈璧君安排了小脑不遂的病症… 他泰然自若地一手抓起了沈璧君,一手提起了行李箱就优雅地下了车,沈璧君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一车的人都用充满同情地眼神一直目送她直到下车,尤其是那個大婶儿,直勾勾地盯了她好久,最后意味深长地摇摇头。 “說吧,往哪儿走。”离开了车站這個男人就变了副讨好的面孔,安安稳稳帮她整理好刚才拽皱的衣服。 沈璧君還来了劲儿,慵懒地伸出右手,正宫娘娘的范儿马上就起来了,“扶着本宫吧,本宫带你去。” 温羡意外地很配合,学着宫廷剧小宫女的样子扶着她的手,沈璧君满意地点点头,“這才乖嘛。” 說完這句她就立马后悔了,因为這压根就是温羡的圈套,他在扶着沈璧君的手之后,一個反手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紧接着就拽着她在空旷的大街上撒欢似的狂奔。 “啊!喂!” 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沈璧君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拽入了罗镇甜甜的空气裡。她跟在他的身后努力的狂奔,把一切都甩在身后,甩得远远的,迎面扑来的风格外柔软沁着麦芽糖的甜腻,耳边叮铃作响的风铃声很清脆地在敲着她的心,她目光所致的地方,是温羡带她奔向的一片火红晚霞。 他笑着回头看了她,而她只一眼就清楚地捕捉到他满眼的热烈和挚爱,和他满脸的笑容像极了她青春幻想裡的画面,男孩一定留着這样干净好看的短发,笑得一定要這般灿烂,就這样牵着女孩一直奔跑着,奔向火红的夕阳,把時間都变成慢镜头,慢到根本沒有時間抽身看到除对方以外的人。 “孟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孟祁澜很意外,向明乐自从醒来见到孟祁澜以后就一直如此的平静,并沒有表现出半点对他的崇拜,反而像极了厌恶的人。 因为她始终低着头翻着辛雨给她送来的课堂笔记,每次他进来,她也不会抬一下头。大概她是孟祁澜见過最沉闷又无趣的人。 孟祁澜還沒来得及套近乎就又一次碰了壁,前面他已经受辛雨拜托来了四次了,他尴尬地站在一边,试图开始自己的话题,“你也学医啊?” “是。”向明乐說话间又背完了一面笔记了,顺手翻到下一页,“請问我什么时候出院?” “你的伤口沒大碍了,明天就可以了。”他好不容易才刚坐下来,处处都感觉到這個女孩在下逐客令。 向明乐终于微微抬头,冷漠的眼神带過他的脸庞时便立马闪躲开,闷声把头低下去,手指也不停地抠笔记本的边角,“您在這裡,影响我学习…可以請您出去嗎?” “我……抱歉!”孟祁澜這才体会什么叫哑巴吃黄连,他只好顺了向明乐的意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這裡。 他刚走到门口就碰巧遇见正从楼梯口走過来的辛雨,一溜烟就拦截了她的去路。 辛雨吓得差点叫出声,定睛一看是孟医生才松了口气,她拍拍胸口深吸一口气,“你吓死我了孟医生,出什么事了?” 的确,在向明乐的洗脑下,她也觉得孟祁澜就是神坛上的人,怎么会這么冒冒失失的。 “你不是說让我去陪陪她,她就会开心会好起来嗎?为什么她总是赶我走?”孟祁澜這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刚才被强行“驱逐出境”的那一幕可是从来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辛雨看着孟祁澜這個怀疑人生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一直被向明乐挂在嘴边的人也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男孩嘛,她让他把头低了低,在他耳边小声說道,“她在一個人面前紧张不知所措的时候啊看书就会把头压的很低,一声不吭,而且翻页也很快一目十行的,再然后手裡总爱做些抠书边角的小动作,总是呢說一些反话赶那個人走,因为啊她害怕自己窒息了,哈哈哈。” 辛雨敢确定這個世界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向明乐了。 “你很了解她?”温羡得到這套理论才细细回想刚才的情景,的确都是她所描述的样子,不過他更好奇她是如何下的這些结论。 辛雨扭头冥思了一会儿,又继续耐心地给他解释道:“我和向明乐从小一起长大,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啊,我們又都是西陵大学的,我学商的早就毕业了,她学医硕博连读所以還在上学,但是她现在有時間就会去我开的咖啡馆裡学习的。我們就像以前一样啊,彼此的习性都沒改過,怎么能不了解。” 孟祁澜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了,相处了那么久的人自然是连对方的小心思小动作都一清二楚地看在眼裡,记在心裡了。 “那……隔了几千年也会记得嗎?”他忽然无心地就脱口而出一個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問題。 “你說什么?”辛雨更是疑惑。 “哦…沒什么,我去查房了。”孟祁澜回過神,抱歉的冲她笑了笑就转身去查房了。 孟祁澜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变了。以前的那個他,明明是在人前尽数伪装做一個好好先生见到谁都是笑脸相迎,人后就是一個被孤单和冰冷的灵魂侵占了去的空壳而已,可是现在,他会有闲工夫去理会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琐事,会想要努力去了解每一個病人,去听他们的心声,甚至都忘了要穿好自己的伪装。 他到底還是不知道什么改变了他,或者,是谁把他从深渊裡拉出来。 温羡终于跑累了,拉着气喘吁吁的沈璧君坐在一個宽敞的长椅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她真的是累坏了,整個人摊在他身上再沒有一点儿多余的力气,连汗珠都快滴进眼睛裡也懒得擦了,還是温羡一脸无奈地掏出湿巾给她擦了脸。 “诶!”沈璧君觉得她以后真的应该需要一個预测温羡下一步动作的超能力,因为每次她都来不及阻止温羡的绝杀,比如她今天的妆容不防水…… 温羡见自己给沈璧君擦成了花脸,开心得像個小孩子,又得意地给她多画了几下。 沈璧君身上地女性战斗力立马就涌上来,反手就把他按在椅子上,狠狠地用涂了口红的嘴在他脸上一顿亲,留下了几個深深浅浅的唇印,然后笑得更猖狂,“让你感受一下沈氏艺术的魅力。” “好了,把行李箱打开,我要补妆了。”沈璧君欣赏完自己的杰作之后才肯放過他,坐回来伸手找他要行李箱。 行李箱? “行李箱…”温羡這才想起来他们两個缺了点什么东西,看了看自己身边,哪裡来的什么行李箱,他戳了戳沈璧君的肩膀,小声地說,“我們刚才一路狂奔,就沒人管行李箱了……” “什么?”沈璧君一弹就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温羡拼命地摇晃,“我新买的口红,我的限量版外套,我的香水……” 果然沈璧君每次這么清醒都是因为這些…温羡也站了起来,揪着她的衣服原路返回,避免她忽然想报仇动起手来可不好。 “啊!這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沈璧君抓狂地跟在他身后,眼前的宝贝骂不也不是打也不是,就连多瞪两眼都舍不得,這一路的状况磨灭了她的所有美好幻想居然都沒能削减一丝对他的迷恋,完了,现在可是病入膏肓了吧。 温羡双手叉腰,皱着眉不满地盯着這個心不在焉的沈璧君,“都這個时候了,你還在花痴些什么?” “诶,你看,是那個阿姨耶。”沈璧君略過温羡眼尖地发现先前在车裡的那個大婶儿正坐在别人店门口的椅子上张望着他们這边,在大婶儿脚边的正是他们的行李箱。 “阿姨!”她一发现就一路小跑着過去了,温羡紧随其后。 “哎哟你们两個死孩子跑哪裡去了!你们這些年轻人做事怎么這么毛毛躁躁的啊!要不是我,你们在哪裡哭都不知道!”大婶儿一见他们就像要吃了他们一样呲牙咧嘴地开始了一通教训,“我一下车就看你们俩把箱子落在這裡人给跑了,我一個老太婆追也追不上你们,又怕你们丢了什么贵重东西就只能守在這裡等你们发现箱子丢了回来找了。” 沈璧君和温羡都乖乖地听候数落,這事還真是他们做错了,大婶儿每說一句两人就连连点头虚心受教。 “你說你们這次丢的是箱子,下次啊丢的可能就是孩子了啊……”大婶儿越說越来劲儿,恨铁不成钢地捶胸顿足,足足說了有十好几分钟才渐渐說不动了,语气也柔和下来,“好了,你们快找住的地方吧,今天過桥的车都停运了。” “好,谢谢阿姨,非常感谢。”沈璧君的宝贝失而复得自然心花怒放,本来在车上对要把自己丈夫介绍给她侄女的大婶儿充满敌意,现在看来,大婶儿真是一個超级温柔和蔼的人,她嘴上虽然凶了点,可她的心是长存善意的。 “您說什么,過桥的车停运了?”她這才从最后那句话挑了重点,“那我們不是不能回去了,今天就见不到程女士了?” 一般的路程是从市区坐七個小时的长途客运车到达罗镇,虽然程秋月之前生活在罗镇,可是后来开启了绿色养老计划之后她就跟着一群大妈卖了房子一起搬去了乡下养老,而去乡下的一個半小时的车一般在晚上是会停运的,他们刚才疯玩的时候,就已经错過了今天的最后一班。现在出租车這么晚也不去乡下,那裡的路太绕了,他们也容易搞不清,所以就是說,他们今天必须留在罗镇了。 “今天……真的很倒霉啊。”沈璧君沮丧地靠在温羡怀裡,早上出发的斗志一下子全熄灭了,本来還计划要和程女士還有温羡来個露天烧烤,放着音乐,喝着啤酒…… 温羡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顺手就指着马路对面的一家写着“三步客栈”的店给她重新打气,“我們就住那裡,天黑尽了就一起出来散步,你就一路吃吃喝喝還不行嗎?” “啊?”沈璧君倒是觉得這個提议也不错,還是她和温羡一起度過的浪漫的二人世界,在路灯下拉着小手悠然地漫步,再舒服不過了。 “那我也住那裡吧。”大婶儿也极力赞同温羡的提议,将自己的一個大布袋扔给了温羡就轻轻松松地過马路直奔那個客栈了。 “阿姨……”沈璧君這下更无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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