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她们分别不過小十天,却像两個月沒见一样,李湘放下行李,直接把自己扔到她的床上,做了個深呼吸,对她嬉皮笑脸道:“真想你的床。”
温渝笑:“你怎么也被叫来了?”
李湘感慨:“說到這個事,你得感谢我。那天晚上跟何师兄聊天,他知道一点情况,我多嘴问了两句,才知道一部分老师要来值班,不過沒有我,是姑奶奶自告奋勇過来的,够意思吧?”
温渝却抓到重点:“跟何师兄聊天?”
李湘抿着嘴一笑:“也就问问课题什么的,你可别乱想啊,就一普通关系。人家不好意思打扰你,只能和我切磋了。”
温渝笑而不语。
李湘皱眉,从床上爬起来:“我說真的。”
“假的也沒关系。”
李湘哼一声:“我這么好心好意地過来陪你,你也得和我去看房,我一個人去实在沒什么意思。”
温渝也哼一声:“我就知道你,有所求。”
李湘拉着温渝的胳膊摇了摇:“看在曾经一同吃過苦的份上,你就随了我這心愿吧,温老师,温姑娘,温大漂亮?”
温渝嫌弃的“咦”了一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天的下午,她们只在公寓做了简单停留,多半是在办公室度過的,整理一些资料,還有领导派下来的活,电脑看的人眼睛发酸。李湘干脆抱着笔记本电脑,从政治学院跑過来找她一起忙,顺便聊起来八卦。
說起骆佳薇,李湘问了句:“你的课题论文怎么样了?”
温渝說:“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大概內容也发给骆佳薇看了,改动的地方做了简单的修正,正好赶在這個暑假再调整一部分,估摸着收假前就能做完,這回应该差不了。”
“這個课题虽然是她带你做的,但核心內容是你,還是要注意一点版权意识,前两年数学系一個导师就用了研究生的课题上报,還登了著名的数学期刊,完全窃取了那個研究生的劳动成果,這都是有迹可循的,你当心点就是了。”
温渝笑笑:“這种事你哪儿听来的?還是数学系。”
李湘随意摆摆手:“哎呀,真是的你。”
虽然值班的事琐碎了一些,好在時間比较自由,忙完安排的活,有时候還沒到下班的点就可以休息了。林净宁的电话,就是那個时候打過来的。
他的声音還有些低哑,像是感冒又加重了。听电话裡的动静,好像還是在饭局上,有背景音听不太清,但都是一些推杯换盏的声音。他說话声也有些酒意裡的慵懒,问她怎么回学校去了。
温渝简单說了两句。
那边有人喊他净宁過来再喝一杯,他一只手扣住手机回了下头,笑笑摆了摆手,又将手拿开,随意放在耳边,還不曾开口就低声咳嗽起来。温渝担心问了句沒事吧,他隐忍着嗓子,压低声音說:“沒事。”
温渝皱眉:“你感冒還沒好呢怎么喝酒啊,回头加重了要去医院的。最近流行性感冒還挺严重,病毒性的,不容易好。”
林净宁低声笑起来。
温渝:“你笑什么?”
林净宁沒說话,有人走過来低声对他說了句话。温渝知道他又要去应酬了,又想起什么道:“我行李包還在酒店呢。”
他将手机拿远了些,听不清了,温渝以为他沒听见,准备把电话挂了一会儿自己去拿,却听到那边他声音又变得清晰,說我让江桥给你拿過去,這几天有点忙。温渝很乖巧的哦了一声,說那你忙,就把电话挂了。
林净宁看着匆匆挂断的电话,啼笑皆非。后来他想为什么那时候還挺喜歡她,大概是温渝很识时务,看着温吞的性子,做事却不拖泥带水。
温渝忙完是下午四点半,太阳热烈。
她和李湘并肩走出教学楼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门口停着林净宁的那辆黑色奥迪,江桥从车上下来,远远站的笔直。
李湘凑近她问:“谁啊认识?”
温渝沒有开口。
江桥恭敬地笑着,看向温渝道:“這几天多是雷暴天气,出门多有不方便,我就在這,您有事招呼一声。”
這话說的,多是林净宁的安排。
李湘觉得這裡头有点猫腻,拉了拉温渝的手,說:“先不管你怎么认识的,一会儿再给我交代,刚好顺风车去看房呗。”
江桥趁机搭话道:“要去哪儿看房?”
李湘看了一眼温渝:“好几個地方呢,方便嗎?”
“怎么都方便。”江桥說。
李湘手背在身后,戳了一下温渝。
温渝无奈一笑,正好闲着沒事,也不好拂了林净宁的面子,只好看着江桥:“那麻烦你了。”
李湘這個自来熟,从来都是活跃气氛的那一個,对温渝這個社交恐惧患者来說,倒省去了很多的麻烦,什么事都有李湘在前头撑着,她跟着溜达就行。那两天除了上班,剩下的時間都是江桥开车带她们去看房。李湘会多嘴问起這怎么回事,她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說一個朋友的关系。
路上看见银行,李湘总会感慨:“我要是有钱了一定要买個看到海的大平层,你說這icbc真有意思,名字怎么取的啊。”
温渝看了一眼:“怎么了?”
李湘:“爱存不存。”
江桥都笑了。
就這样過了两天,到了一個下午。温渝還在办公室忙着,李湘发来消息說自己被临时抽调出去办個事,回来可能很晚,让她别等。温渝忙完,照常下楼,那辆黑色奥迪停在楼下,只是和平常不太一样,驾驶座的窗户半开着,一只手伸了出来,手裡拿着烟。
江桥是不抽烟的。
温渝带着问号慢慢走了過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正侧着头的林净宁,他的目光黑而沉,有隐隐的笑意。
天正蓝,风正轻,夕阳落在肩头。
温渝咧开嘴一笑:“你怎么来了?”
她笑起来眼睛明亮活泼,一扫连日以来的阴霾,林净宁烦躁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很久以后,饭局上醉意朦胧,林洒言问他喜歡温渝什么?他笑了一声,說這姑娘让人觉得敞亮。
那天他带她去了宜城的小环山。
林净宁原来想去杨慎的场子那儿放松一晚上,可当温渝坐在车裡,微风吹进来,他又鬼使神差的改了主意,上五环的岔路口,猛打方向盘,绕到右侧出了京郊。
再偏過头一看,温渝都快绕晕了。
山坡上林木围绕,山路十八弯,车子开了一個小时才到半山坡,温渝隔着山海就看见有人支着帐篷,像是個小型音乐节,少說也有十几個人。他们到的晚,坐在最后面。林净宁给她指了指台上那几個玩乐队的,說:“這都是正儿八经皇城下的人,给多少钱都不开演唱会,一会儿好好听听。”
“你怎么還喜歡這個?”温渝很诧异。
在她的印象裡,林净宁也只是個混迹在生意场的人,对艺术這些是不太感兴趣的,居然也有心情来山裡听乐队。
他翘着二郎腿,有了闲情雅致,跟她解释道:“有几個朋友玩,玩的還不错,沒事儿過来听听,图個清静。”
有人過来招呼,倒了酒水,开始打趣:“少爷难得過来一趟,想听什么曲儿,我一会儿给你露两手。”
林净宁:“有什么新曲儿?”
温渝坐在一旁看着這個男人,那神态自若的揶揄一笑,一霎那间觉得他特别遥远,又那么近,好像這一切都不太真实。她暗自掐了一把自己的手指,疼的钻心,才意识到,這是真的,這是林净宁的世界。
山裡风大,柔和,除了摇滚的声儿,還有叽喳的鸟。天色渐渐暗下来,有光束落在這一片土地上,夕阳慢慢的消失了,彻底到了夜晚。
這些人轮流上去演奏,时而即兴,安静又热闹。刚才打招呼的男人又走過来,往身边一坐,看着林净宁,话却是对温渝說的:“這位姑娘不玩点什么?算我的。”
温渝看向林净宁。
他還沒說话,又過来一個女人,满头烫发,穿着背心短裙,直接就把温渝拉了起来,不给她留神的机会,就說:“跟你借個人啊少爷。”
林净宁抬眼。
“可别舍不得。”女人笑。
林净宁静了片刻:“别太過。”
温渝還愣着神:“我不太会玩這些。”
女人却不以为意,笑笑:“来這的人個個都得上台演奏,要不玩個什么劲儿啊,别怕啊妹妹。”說着就将温渝拉走。
温渝跟在后面,在人群裡穿梭,回過头去看林净宁,他平静的坐在那儿,偏過头和别人在說什么,笑意裡带着从容,好像丝毫不担心她会搞砸,還让她随便玩。
刚演奏的乐队下台,有人起哄来点新鲜的。温渝還不知道要做什么,就见几個人走上了台,跟說相声一样胡乱调侃,說的都是京阳的传說,听的人怪有意思。她本来是站在台边看热闹的,不想背后有人推了她一下,直接就一個踉跄上了台,闪光灯瞬间就落在她身上。
忽然又那么一会儿的安静。
林净宁沒怎么带過女人来這,大家伙儿都有点好奇這女孩子什么来历,自然不会放過這么好开玩笑的机会,此刻只想看着她怎么解围,就连林净宁都看了過来。
身边朋友:“不帮一把?”
林净宁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喝了口酒,漫不经心的看着温渝,他也有点好奇,她自己会怎么样给自己解围。
要說不紧张,那是骗人的。温渝都沒正式上過讲台,也沒有主持過学校的研究会议,要真說一两個,大概也只是简单介绍一两句读书讲座开场白。
有人在
温渝穿過這小小的场地,一眼就看向林净宁,他神色淡定的看着她,那样的目光何其冷静沉着,似乎将一切都拿捏在手掌心的样子。
她忽然一笑,在耳畔击掌三声,全场平静。
“大家請看向后排,那位穿着沙滩裤的先生。”温渝說的是刚才和林净宁打招呼的男人,她伸出手掌介绍道,“他右腕的那款运动手表,使用了非贵金属和不锈钢设计,以黄金计价,是爱彼最著名的皇家橡树系列,這是我們今晚的第一件拍品,2401号,一款可以潜水的运动手表,新品灰色表带,我們的起拍价200块。”
那天7月24日,微凉。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
要知道這块手表至少几十万,现在200块起拍,别說当事人,在场的狐朋狗友都笑着开始举手加价,好久沒這么新鲜热闹了。
林净宁看着台上的温渝,目光变深。
敢這么玩的,她還是第一個,真给他长脸,也真是牙呲必报。那朋友還在一旁难受的念叨:“不就让上個台嗎,真狠啊這砸场子。”
林净宁别過头去,低低笑起来。
那天大家都是玩闹,起拍差价故意都是百十来块,到最后的定拍成交价也才不過五千八百块,以至于场子热了很久。過了会儿,温渝终于从台上下来,坐在他身边,仰头就喝了一大瓶酒。
林净宁鲜少看到她這样。
他凑過去,撩過她眼角的碎发:“怎么了?”
温渝躲开他的触碰,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要是刚才她反应不過来,那岂不是很丢人,但他像是沒事人一样,温渝冷着脸道:“我明天学校還有很多事,你现在送我回去吧,要是不方便,你借我辆车,我自己先回。”
這是真生气了。
林净宁瞧着她的脸,盯了一会儿,笑道:“都是自己人,玩個乐子,這是怎么了,生我气了?”
温渝沒說话,起身就走。
林净宁是坐了一会儿,回头去看已经不见人影,他好笑了一声,烦躁的扔了手裡的烟,才跟過去的,走了百十来步,還沒有见人,他有些急躁,直接开了车去追。
车前灯打亮,她已经走出很远。
林净宁踩大油门,将车横在山路上,挡了温渝的去路,降下车窗看她,她也不为所动,他无奈笑道:“你這么走,走到天亮也不见得能走到,要是遇上個杀人放火的,你让我下半辈子怎么办?”
這话带些退让,给了她台阶,温渝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见好就收,看了他一眼,沉默的上了车,却坐在后面的驾驶座,一眼都不看林净宁。這一路沉默到宜城大学,打开车门就走。林净宁倒是看不明白了,脾气還挺倔。
接连下来有一周,他们都沒再联系。
林净宁给温渝打過一個电话,温渝沒有接,像是生命裡這個人忽然消失了一样,她還過她的正常生活,下了班就和李湘打车去看房。
再见面是几天后的一個暑期讲座上。
文学院的顾世真为了给招生办造势,临时請了李恪严来讲文学,那天来了不少新生,還有一些本地的学生也慕名而来。温渝提前准备好场地和茶水,在后台站着。
李湘過来帮她忙:“你们文学院真能折腾。”
温渝:“羡慕嫉妒恨?”
“得了吧,你心裡不知道怎么羡慕嫉妒恨我們政治学院呢吧。”李湘笑,“我看骆佳微也来了,沒找你事吧?”
“能找我什么事儿。”
李湘:“我刚才观察了一下,怎么觉得她和這個李教授关系好像并不怎么样,老夫少妻,想想也是挺可怜的。
温渝:“你還是少八卦点好。”
“人生少了八卦多沒意思,我最近還听到一個小道消息,你知道致远投资的林净宁嗎,就顾世真拉投资,捐了半栋楼那個林净宁?”
听到這個名字,温渝站直了。
李湘說:“听說他和骆佳薇关系不浅。”
温渝缓缓偏過目光,闭了下眼睛,转過身就走了,剩下李湘愣愣的喊她名字也沒停,直接就往出走,她要找個安静的地方坐坐。阶梯教室外面沒什么人,安静的像是荒原。温渝想回一趟公寓,刚从后门走出去,就看见林净宁和顾世真刚好站在车边說话。
推门的声音大,他们都看了過来。
温渝不知道林净宁也来了,后来一想就明白了,這么好的机会顾世真怎么会不請他,只是看他来或不来。這场忽如其来的冷战,林净宁也是沒料到。他不知道這姑娘脾气還真是大,原来是想晾她几天,却不想這是被她晾着了。
以至于江桥问他:“顾院长想請您去听李恪严教授的讲座,您看去嗎?”
他当时静了片刻,還真有点想她。
只是此时這样的相遇实在有些微妙,林净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的目光却是落在顾世真的身上。
温渝礼貌回道:“顾院长好。”
然后像是沒有看到林净宁一样,从他身边侧肩而過,她不知道自己紧张到手心都冒汗,却仍然镇定自若的走過。
听见身后顾世真說:“我們文学院的助教。”
林净宁笑了一声。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