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送“精神食粮”下乡了!(求追读收藏
借着月光,孙建平抡起鞭子,抓紧赶路。
二十裡路,一直走到晚上九点才到了家,小山村万籁俱寂,家家户户早早熄灯睡觉,唯有曹家仍然点着灯,焦急等待晚归的人。
老曹站在门口,袖着手往远处张望,冻得他嘶嘶哈哈的。
“爸进屋吧,建平等会就回来了!”李秀芝见老公爹冻得直跺脚,招呼道。
“我去村口迎一下,這孩子……早知這么晚今儿個我就该跟去……”
曹队长跺跺冻得生疼的脚,推开木门往村口走去,远远听到马铃铛哗啦响,這才放下心来。
“咋這么晚?”
孙建平勒住枣红马,冲迎面走過来的老曹一笑,“买的人少,就回来晚了些。”
“卖不了就别卖了呗,又坏不了,還沒吃饭吧,抓紧家去……”
大半夜的,连大队部的老程头也被豁楞起来,王连生、张子义和曹春贵三個人从马车上把粮食扛下来,過称,登记,入库,搞得煞有其事。
“建平你可是给咱们屯子立大功了,有這两千多斤粮食,够十個人的口粮了。”曹春贵抱起最后一袋苞米,送进仓库,擦了把汗,笑道。
孙建平抱来一筐豆秸,先把辛苦了一天的枣红马喂上,看着马儿大口大口吃草,他這才轻吁一口气,从口袋裡掏出一把钱,塞给老曹,“不光有粮食,還有钱呢!”
“真是辛苦你了,咱们屯子的人都得感谢你……”老曹接過钱,抖着手查了查,一共五块三毛,他掏出三毛递给孙建平,“拿着花吧!”
“不要不要,這是我该做的嘛……”
孙建平心中暗笑,区区三毛钱而已!
能干啥?
猪肉都八毛钱一斤了!
“对了叔,我走半道的时候看到一重厂的宣传队了,开着车往咱们太平山大队這边来了……”
一听說一重厂這仨字,老曹脸就是一抽抽,“嗯哪,上边今天下了通知,說要送思想下乡,丰富咱们的生活……”
“草,一到這时候就下乡混吃混喝!”张子义骂了一句,伸手去摸大黑马,大黑马张口就咬,疼得他一咧嘴。
“那有啥招,人家要来咱也挡不住啊!”老曹叹了口气,“說是公社要派個啥特派员,给咱们大队重新选队长,原先那俩淹死了,不知道能派個什么物……”
“爱谁谁吧!”
张子义嘟囔一声,伸手往车上一摸,啥玩意硬扎扎的扎手心,伸手一掏,好家伙,竟然是一块玻璃碴子!
孙建平看到玻璃碴,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把袋子扯开!
好家伙,玻璃碴稀裡哗啦掉出来!
两個冻得冰坨似的黄桃罐头摆在搪瓷大碗裡,小月月和小兴文挠着头看着這一坨冰疙瘩,可怜巴巴的向亲爱的建平哥哥求救。
“我买的时候還是好好的……”孙建平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嘿嘿一笑。
“俩馋猫,就不能等化了再吃!”李秀芝打开锅盖,顿时一股白气冒出来,她扯過抹布,从锅裡端起一盘肉,端进屋裡,摆在炕桌上,“建平快吃吧!”
“嫂子,哪来的兔子肉?”孙建平从盘子裡夹起一個兔头,左看右看,问道。
“那谁,老张大叔送来的,他昨天在山裡下了套,套了俩兔子,知道你出去给全队换粮食,就送来一只。”
李秀芝扯過围裙擦擦手,“我們都吃過了,這是给你留的,你快点吃吧!”
孙建平看着盘子裡的四條兔子腿,幽幽叹了口气,夹起一块肉放进嘴裡,眼睛有些红了。
淳朴的山民啊!
你对他们三分好,他们就能掏心掏肺的对你好!
“我吃這個!”小兴文从布袋裡翻出两個冻得梆硬的黑黢黢大冻梨,唬得李秀芝劈手夺下,“這孩子嘴咋那么馋呢,那是你建平哥买的……”
“嫂子……”孙建平咳嗽一声,“你让他们吃吧!我就是买给孩子们吃的。”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别乱花钱,你咋就不听呢!”李秀芝刚唠叨一句,小月月又跑进来,抱来一大块花旗布,“妈妈你看,多好看!”
“好看,好看你奶奶個腿!”
小月月一脸懵,我奶奶的腿……
“嫂子我有钱,国家還给我們一個月十五块钱生活费呢!你就收着给月月做件新衣服吧!”孙建平笑着把布袋拎過来,哗啦一下倒在炕上,各种点心糖果铺了半铺炕,看得李秀芝连声叹气,“你這是干啥,老买东西,我們将来拿啥還你啊!”
“咱们一家人,不說两家话。”孙建平笑着夹起一块兔肉,放进嘴裡。
嗯,這块兔肉味道還不错!
“這天嘎嘎冷,這回可真得猫冬了……”
老曹从外边走进来,他脱下大棉鞋,上了炕,见炕梢堆着小山似的吃的用的,脸一抽抽,“建平不让你买你咋還买呢,上次买的糖還沒吃了呢!”
“给孩子们吃呗!”孙建平吃饱喝足,放下筷子,从口袋裡掏出一方手帕擦擦嘴,笑道。
“你再给孩子买东西……”李秀芝把碗筷拾掇起来,瞪了他一眼,“我就只能把你大哥砸吧砸吧卖钱還你了,以后娶媳妇生娃,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也不知道攒几個钱……”
孙建平笑而不语。
老曹扯過烟笸箩,给自己卷了根旱烟,拧掉烟头,划了根火柴点燃,咕嘟一口,吐出一個白色烟圈,“行了别磨叨了,买了就买了呗,又不能退回去,大孙子大孙女,长大了记得好好孝顺你们建平哥,听到沒?”
“嗯嗯!”小月月使劲点头。
“爸,這宣传队一来,咱们還得派饭,你看這咋安排啊?”曹春贵兴冲冲进了门,看到炕上有冻梨,抓起来啃上一口,白白的冻梨上留下一排大牙印。
“這事你别跟着瞎掺和了,收拾收拾睡觉吧,都累了一天了……”老曹把剩下的半截烟掐灭,眼望窗外,一声长叹!
托人家建平的福,好不容易换了点粮食回来,還沒焐热乎呢,又来了好几十张吃饭的嘴!
說得好听,送什么“精神食粮”下乡!
你们倒是给我們送点真粮食啊!
净扯這些沒用的!
天還沒亮,外边就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锣鼓声,孙建平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隔着破旧的玻璃窗户往外一看,却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下雪了。
“建平醒了?”
曹叔早就起来了,正披着大衣,手裡捏着一支铅笔头,正在小学生作业本上写着什么。
“外边咋的了,咋還叮当的?”
“宣传队去隔壁于圩子拧大秧歌了……”老曹把纸撕下来,递给他,“等会你把這张纸给老张,就說我感冒了,浑身难受……”
“叔你這是……”
“我闹心。”老曹扯過枕头,身子蜷成一個弧形,打了個哈欠,“人家城裡人都休周末,咱今天也时兴一把,来個雪休,不跟他们扯哩哏楞。”
孙建平无奈一笑,拿起纸條看了看,原来上边写的是准备招待宣传队的伙食安排。
“那我先出去了!”
孙建平把纸條塞进口袋裡,直奔队部。
刚开门,便有一股风卷着雪扑面而来,纷纷扬扬的雪花直往脖颈子裡钻,孙建平把军大衣紧了一下,缩着脖子袖着手,踩着已经齐脚面深的雪花,深一脚浅一脚进了队部。
马厩裡,看到马倌来到,大马小马红马白马黑马卷毛马……都哕哕叫起来,抱怨马倌来得太晚,都饿坏了!
枣红马這個戏精,高兴得直晃脑袋,见孙建平靠近,直接把大脑袋钻进他的口袋裡找吃的。
“好了好了,都消停点,我去给你们拌草料去!”
王金刚像個耗子似的出溜进来,身后跟着几個知青,他讨好似的跑到孙建平面前,帮着他把豆秸装进大笸箩裡,脸上挤出一丝笑,“建平你听着沒,人家宣传队在于圩子搞演出呢,咱们也去看看呗?”
“就是啊孙建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個穿着崭新军大衣、翻毛皮鞋,梳了個三七分头,打扮得水光溜滑的男知青也上前撺掇他。
“那就去呗,于圩子离這也不远,三五裡的路,抬脚就到了。”孙建平打過一桶水,倒在豆秸上,又抓起一把大粒盐洒进去,头也不抬的說道。
“這不是……下雪了,路不好走,你是马倌,你套個车,带我們去呗?”王金刚指着身后两個梳着长辫子的女生,“翠玉和凤霞也去。”
“去不了。”孙建平把满满一笸箩豆秸搬到马厩旁,倒进马槽子裡搅拌均匀,马儿们争先恐后低下头,大口大口吃着豆秸,显然他们也饿坏了。
孙建平拿起毛刷,给枣红马刷着毛,枣红马舒爽打了個响鼻,欠欠的踹了旁边的白马一脚,惹得白马抬起头,嘶嘶叫着向孙建平告状。
“你老实点!”孙建平揉揉枣红马的脑袋,這才抬起头看看一脸尴尬的杵在马厩旁的同学们,“马都是公家的,沒有曹叔和张叔的命令,谁也甭想让牠们干私活。”
“孙建平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那個叫刘凤霞的女生顿时翻脸,尖着嗓子喊道。
“刘同学你這话說得可笑,马是队裡的,又不是我自家的,我可沒权力随便动用。再說了从咱们屯子到于圩子才几裡路,您這千金大小姐這几步路都走不动,非得坐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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