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古羌煞魂毒(二)
“我想起来了!”刘郎中猛地睁开眼一拍大腿,“当时我闻到了糖的味道,很甜,好像是……糖人的味道,還听见有人說今日又买不上杏仁酥了……”
贺笙羽点点头:“很好,那您可看清那人的面貌了?”
“唔……是两個男人,”刘郎中闭着眼努力思考着,“都是寻常百姓装扮,一個穿着绿色衣裳,长得很普通,放在人群裡绝对不会一眼注意到的那种……五官扁平,甚至像被人踩了一脚。”
“脸型?”赫辰炀问道。
“国字脸!”刘郎中斩钉截铁道,“另外那個蓝衣人未转過身,我便沒有看到他的脸……不過他的后颈上有一道白的,似乎是一條疤。”
“谢谢您,”贺笙羽微笑道,“您可以回了。”
刘郎中有些困惑地走出门,似乎還沒反应過来自己为何能想起這么多。
贺笙羽转头,问道:“赫辰炀,画好了么?”
“慢工出细活,”赫辰炀這样答這,另一只手拿着炭笔在白净的宣纸上摩挲着,“裴明宏。”
贺笙羽习惯性转過头,也不知裴明宏是趴在什么地方听着墙角,只见门口之上跃下一個人来。似乎是衣服有些长,裴明宏不合时宜地绊了自己一脚,随后表情痛苦地捂着腰走来:“殿下……有何事吩咐啊?”
“听见刘郎中方才說的了?糖人,杏仁酥。从刘郎中医馆到精通解毒清热的医馆,看路上何处有卖這两种东西的,”赫辰炀放下炭笔,搓了搓脏黑的指头,把宣纸递了出去,“在附近撒網找到两人,带到大理寺去。”
“得嘞,属下先去换身衣裳,還是劲装好,這等宽袖大摆着实碍事……”裴明宏哼哼着揉着自己的腰,见赫辰炀挑了眉,当下便站直了說,“殿下放心,属下真的很快!”
裴明宏一溜烟离去,看来那腰也沒怎么伤到。贺笙羽刚想找個由头逃一逃,比如照顾娘亲就蛮不错……
“阿羽還是一起去罢,我觉得你与我配合甚好,比裴明宏可有用多了,”赫辰炀半推搡半請地嬉皮笑脸着,“元姨自有白微照顾的,她通医术最合适不過,白微此人最是细心不過当然比不上你……”
贺笙羽叹了口气,觉得自己這几日大概也不会消停了。
大理寺。
踏上几级青石板阶梯,肃穆的字样便出现在眼前,门口站着许多衙役守卫,個個神情冷峻。
只是在看到赫辰炀客客气气地請着一個姑娘走进大理寺的门时,他们的表情就如同见到了什么地狱恶鬼吃人的场景。虽然他们很快整理好表情,但他们齐刷刷的惊异還是传进了贺笙羽的眼中。
贺笙羽默默顺了顺心口,心道:這赫辰炀可是造了什么孽让手下人個個神经紧绷成這样?她有一种自己仿佛活不久的感觉。
赫辰炀客客气气地請贺笙羽往前走着,出于习惯,贺笙羽绕着绕着就要走到座位上准备坐下。直到触到了冰冷的扶手,她的思绪才不知从何处飘回来,這才意识到那是這大堂裡唯一的座位。再一看赫辰炀,左手撑着右肘,右手摸着下巴,挑着眉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两侧站着的衙役虽然沒有在看她,但眼神一個劲地往自己這边瞟。
贺笙羽暂且把這個动作定义为——赫辰炀在思考怎么搞死自己。于是她乖觉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做了個“請”的手势。
沒過多久,门口便传来了厉喝声,原来是裴明宏抓了人回来了。
“殿下,人已带到。”裴明宏严肃地回道,贺笙羽注意到他换上了一袭黑色劲装。
实话說,裴明宏似乎穿劲装更合适,不知是否是他行军多年更加适合的缘故。如此想来,赫辰炀岂不是也……
贺笙羽沒好气地晃了晃脑袋,真不知自己是为什么想到這個,瞥了一眼赫辰炀。大好的时光想他作甚?
只见裴明宏押上来了两人,穿着绿衣的那位,果然如同郎中所說五官平平,脸甚至扁得像被人踩了一脚,看着是有些别扭,不過放在人群中一定不会注意到,此刻正又懵又紧张地环视周遭。穿着蓝衣的那位满脸悲戚,看了周围一圈,最后甚至嚎啕大哭起来。
脖颈后有长疤的人不常见,裴明宏应当是沒有抓错。
只是……
贺笙羽捂了捂鼻子,她好像闻到了什么恶臭的味道。
蓝衣男子身下渐渐渗出一摊液体,不消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這人胆子小成這样?进一趟大理寺,什么都還沒问便尿了裤子?還是說赫辰炀太凶神恶煞了?
贺笙羽看了看他,嗯,他正笑着。
可能见他笑是一件更不好的事。
“你,”赫辰炀拿着折扇懒懒一指,指向了蓝衣男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草民……草民孟良,家住……草民沒家,就是個云水天的杂役,平日就在酒楼凑合過……”孟良哭声连天,道,“草民真的只是個普通杂役啊……大人您這、這草民不知做错了何事啊!草民今日碗也洗了地也擦了……”
赫辰炀朝贺笙羽挑了挑眉,贺笙羽便心领神会地问道:“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云水间?”
孟良沒想到竟换了個女子审问,一时沒反应過来,掉着眼泪点点头。
“那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甜糕坊前,与你旁边那位說话?”裴明宏问。
甜糕坊,贺笙羽脑袋裡是有些印象的,似乎卖的糕点极美味,是京城开得最大的糕点铺。甜糕坊以糕点美味价廉而出名,原主似乎很喜歡那裡的吃食。
“這是日日给云水间供菜的农人赵文,他负责把菜运来,由草民搬到酒楼裡面去。今日不過是……草民与他多說了会儿话,走出来了一段。”孟良嘟囔着,声音逐渐低下来,啜泣着。
“哦,都說什么了?”贺笙羽微笑问道,看向了赵文,“你說。”
“說了……說了這几日菜产得不如之前好,俺问了问小孟兄弟這菜钱還按之前的给不,小孟兄弟說可能会少些,因为别家還能供上货。還說了今日有好些人都去了医馆,可能吃坏了得了病,所以這几日酒楼的收益可能也少些,”赵文喏喏地回答,“俺就和小孟兄弟闲聊了一会儿啊,小孟兄弟安慰俺說听說神医时越来了京城,好像就在定国公府,他定能治好那些人,让俺不要担心……”
“那你又是从何得知时越先生在定国公府的?”贺笙羽问。
“自然是听人說的啊!您……您今日在街上大闹,自然许多人眼睛都盯着定国公府,出去干了什么带了什么人回来自然都有人知晓……酒楼的小厮杂役那么多,一個一個传過来我便知晓了。”孟良說得似乎很有底气。
贺笙羽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所以,从我离开定国公府到請时越先生来,這不到半個时辰的時間,再加上时越先生在府中的半個时辰,消息便从食客口中传到了云水天小厮耳中,又传给了杂役,最后由你传给了赵文?此刻尚且不到午时,想来云水天的生意也是极好,什么时辰都有人去。”
刘郎中到定国公府的時間不過巳时中旬,那個時間,吃早饭也不是,吃午饭也不是,還偏偏有食客在,而他還带着时越的行踪来。
怎么会這般凑巧?
孟良一时沒了话,贺笙羽又问:“你脖子后的疤如何来的?”
孟良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后面,道:“是……是草民早些年干活时树枝划的。”
“哦,”贺笙羽看看赫辰炀,“都关起来罢。”
赫辰炀再一挥手,裴明宏便领命将两人带下去,赵文面上是无措的震惊,孟良依旧哭哭啼啼。
“所以,阿羽认为是云水间有問題?還是那食客有問題?”赫辰炀刷一下打开了折扇,道,“日日进入云水间的人极多,找起来還真是不好找。”
“不必了,不是食客有問題,”贺笙羽摇了摇头,道,“那孟良有問題,他說的不全是真的。”
“哦?”赫辰炀来了兴致,往前倾了倾,“何解?”
“我觉得,他說的同赵文的交谈是真,赵文所說交谈內容是真,但消息由食客传到他为假,”贺笙羽顿了顿,分析道,“先不說他口中食客传来的消息,那孟良脖颈后有一道长疤,方才拖下去时我看见了,很长,但很平整,试问哪個正常人会被树枝划出這样平整一道疤?那只能是利器。他干的若不是容易掉脑袋的勾当,那便是平日与人起冲突所致。可正常人起冲突又怎会伤成那样?他刚一被押进来时便哭了,甚至被吓得尿了裤子,可情绪這般容易失控、這般软弱,又怎会与人起那样大的冲突?正常人进了大理寺,首先是惊慌失措,可他這情绪未免太大了些。所以,他的软弱只可能是装出来的,我甚至觉得,他杂役的身份也是假。至于他背后的身份,我猜那才是他散布出消息的原因。”
“啪,啪,啪,”
赫辰炀鼓起掌来,赞赏地說:“阿羽真乃奇才,我都未想得這么全面。所以把他们都关起来,只不過是为了让孟良觉得我們沒有看出他们之中谁有問題,从而让他放松警惕?”
“正是,”贺笙羽点点头,“而且,我似乎想到了一件事。”
“嗯?”
“煞魂不可能无故传开,能让京城如此多人同一時間中毒,要么通過菜,要么通過水,可民众中毒的時間并非饭点,”贺笙羽摸摸下巴,道,“煞魂传开的時間太巧,我們离开贺府时,刘郎中尚且在为贺宗启医治。细细算来,我們刚到定国公府沒多久,刘郎中便回到医馆,那时众人已中毒……如此,最可能的時間便是在刚发现煞魂毒时,有人就在京城井中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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