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审恶知宰相(二)
贺笙羽:“……所以你早便想到了?为何不告诉我?”
话一出口贺笙羽才发觉不合适,她不過是来协助的,上司干什么還需要和她通报一声嗎?崔沐八年前身为主将攻破古羌,這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能說是贺笙羽自己不知道罢了。
她的认知還停留在萧昱晟一心要送自己归西上。但如今她离开贺府,只要贺宗启愿意,崔婉马上便会被扶正,他的贺锦怡也会如愿嫁给他,他早沒杀自己的理由了。
不過赫辰炀仿佛沒有嫌她多问的意思,道:“崔沐乃当朝宰相,虽然我不惧他,但也不能明裡查他。白微已经去探查宰相府的消息了,還有關於崔沐的一切。当年收缴古羌毒物有多少,很快便能知道。”
贺笙羽叹了口气,道:“那……我去云水间探访一下?我总觉得孟良此人是关键。”
一听见云水间,时越立刻来了劲儿,猛一抬头:“云水间?老夫也去!阿炀,你還沒有請老夫吃饭!”
赫辰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哦,阿羽应该饿了,我還沒有請阿羽吃過饭呢,”說着,他便走了出去,“云水间的佳肴可是一绝啊……”
时越愣在原地与贺笙羽面面相觑,最后贺笙羽尴尬地笑了一下:“时先生一同去吧,赫辰炀不請,我請便是,還沒来得及感谢您对母亲的救命之恩。”
云水间乃是长安第一酒楼,不仅有着名扬万裡的玉盘珍馐、琼浆玉液,更是美人云集、轻歌曼舞不断,這也使云水间成为京城官宦贵族最喜爱的地方。
那伙计一见是赫辰炀来,立即把老板娘招呼来,伙计点头哈腰地恭维道:“世子殿下可是头一次来我們小店啊!真是让我們小店蓬荜生辉!”
那老板娘是個风情万种的中年女子,略施粉黛而不显俗气,反倒有一种特别的韵味。女人笑道:“世子殿下請上座,妾身为您备下一间上好的厢房。”
时越有些不解地闷声道:“她不认识老夫么?老夫难道不出名么?”
贺笙羽小声道:“嗯……也许她看的是身份呢?”
其实也可能是看脸,毕竟赫辰炀每方面都完胜。
三人跟在女人身后上了二楼,那间厢房果然上好,视角极佳。一楼的歌舞看得极为清楚,甚至能凭栏听到楼下人的一些交谈,却能将两侧厢房的交谈声隔绝开来,实在是奇。
落座后,赫辰炀一开折扇,极为潇洒地一挥手:“将你们這儿最好的酒菜都上上来!”
老板娘了然一笑:“您且稍等,马上便到。”
女人关上了门,贺笙羽這才忍不住问了一句:“赫辰炀,你真的還有银两嗎?裴明宏不是說……”
“贺小姐這是小看他了,他那银库都要富可敌国了。”时越惬意地灌几口酒,打了一個嗝。
一道道热气腾腾的美食挨個被端了上来,盘盘香气四溢冒着红油。贺笙羽压了压胃裡的馋虫,问那上菜的伙计:“這位小哥且等一等,我有些话想问,請坐吧。”
伙计懵着脸,抱着托盘点了两下头,小心跪坐下来。
贺笙羽道:“你们云水间這样大的酒楼,平日裡打杂的人一定多吧?”
“這倒是了,小姐您现在看酒楼裡面這么多伙计,可您不知道的是后院的伙计更多!”
“哦……”贺笙羽点点头,“那你知不知道后院一個叫孟良的人?”
伙计懵了:“孟良?”
“正是,我府上有一個人,他說他有個亲信在云水间做杂事,叫孟良,你可听過此人?”
“孟良……哦,是有些印象的,”伙计想了好一阵,道,“不過此人刚来做事沒多久,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似乎前两日還犯了事被抓走了?”
刚来沒多久?独来独往?
赫辰炀继续问:“那他平日裡有沒有同哪位权贵走得近啊?”
伙计面露难色:“這……小人也只是個端盘子的,這些实在不太清楚。孟良這個人实在沒什么存在感,应该不会与哪位大人有关系吧?”
线索好像又断了些。
贺笙羽捏捏眉心,示意让伙计下去,看着面前的珍馐,胃口都跌了一大截。
先有崔沐灭古羌八年,再是元晴中煞魂七年,她請时越到定国公府,京城井中便被下了煞魂,沒多久孟良就散布消息說时越来了京城,她前脚刚去接元川,去皇宫的路上就碰见本该被关着的仿佛中了邪的孟良和赵文在街上发狂……
“孟良和赵文几日来的吃食有問題嗎?”贺笙羽问。
时越道:“之前的不知道,但不像中毒多日。当日的饭老夫事后检查過,干净得很。”
“那看押他们的人呢?”
赫辰炀道:“他二人未关在地牢,而是在普通牢房,值守的两名士兵都被一剑封喉,也干净得很。”
贺笙羽的眉心都快揉红了:“那……凶器是什么大概知道么?”
赫辰炀道:“這個知道,是短刀。”
时越补充道:“古羌人酷爱短刀。”
“……所以,這可能是古羌人扰乱大梁的举措?”贺笙羽說着,但下一刻就否认了自己,“不对,既然這样孟良为什么還要放出时先生回京的消息?让大梁百姓被毒死岂不更好?”
赫辰炀总结道:“疑点颇多。”
虽是吃的山珍海味,但贺笙羽心裡沒滋味极了。
若說古羌要反,那定要有一個领导者,最有說服力的便是古羌皇室。煞魂是古羌王室独有的毒药,可古羌王室早被屠戮殆尽,就算有谁活了下来也不会有大量煞魂。手中有大量煞魂的只可能是大梁皇室,或者崔沐,但他们谁都沒理由去帮一個要灭自己国家的人。
心乱如麻,所有东西仿佛都被一团蛛丝绕在一起,根本沒有可以侦破的地方。
正在街上走着,前方有一人突然弯腰作揖:“殿下,小姐,师父。”
吓。
贺笙羽猛一抬头,却见来人是白微。
赫辰炀扶了贺笙羽一把,面色如常:“有何发现?”
白微靠近了几人,低声道:“崔沐有龙阳之好。”
呦。
這個消息,就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如同女浴中混进一個男人。
白微继续道:“他同宫中一名琴师走的很近,常传他到宰相府去。”
哦
痴情宰相配琴师,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传出去定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
贺笙羽和赫辰炀的表情還算正常,在心裡细细思量着什么。只是时越张大了嘴,半晌都合不回去。
白微淡然道:“师父,下巴脱臼了么?需要我帮您装回去么?”
不等时越說话,赫辰炀就一掌過去,替他合上了嘴:“不用谢。”
时越登时火冒三丈:“你差点害老子咬伤自己的舌头!你這是谋杀!谋杀!!!這种事情老子震惊一会儿都不允许了嗎?!”
贺笙羽却是认真思量起来,问道:“宫中哪個琴师?宫中的琴师也可以随意召出来么?”
白微道:“琴师名为端荣。”
赫辰炀解释道:“咱们這位圣上不喜歌舞,那些乐师舞姬平日裡在皇宫中也只相当于摆设。所以,圣上就立了一道规矩,让大臣们有需要时也可将乐师舞姬召走,在礼部记一下便是。”
“那就好办多了,”贺笙羽抚掌,道,“审不了崔沐,和琴师說几句话总是可行的。還劳烦世子殿下去记一個?”
赫辰炀正了神色,正经道:“嗯,那本世子可得在礼部记清楚了,是靖北王府中有本世子要取悦之人,這才传端荣来调和气氛,万一礼部以为本世子也有龙阳之好,那可不好办呢。”
白微懂了赫辰炀的意思,立刻告退去了礼部。
赫辰炀身为世子,虽已及冠,但却未另辟府邸。靖北王早逝,赫辰炀也未袭爵靖北王,依旧是個世子。大概是因为靖北王妃顾缈音還在,赫辰炀不忍母亲一人独住,這才沒有搬出去。
贺笙羽是這么想的,這也是她第一次进靖北王府。
与怀静侯府相似的地方是,靖北王府也是個十分温馨的地方,庄严肃穆的气息很少,更多的是花香鸟语。甫一进到后院,贺笙羽便见一美妇正在摆弄着一個小菜园。
妇人面上不施粉黛,只用一根木簪绾住头发,身上穿這的也是平常人家的布衣。如果除去她旁边恭恭敬敬站着的侍女和与赫辰炀六分相似的五官,所有人都会以为這是一個普通农妇。
有哪個农妇会在靖北王府的后院裡這么随性地种菜?
赫辰炀上前去,小声道:“母亲。”
贺笙羽竟然在他的声音裡听出了一丝胆怯的意味!
此时此刻之前,贺笙羽一直以为赫辰炀此人一辈子都和胆怯不沾边。
顾缈音身影僵了一下,随后抬起头来,沒有和赫辰炀說话,甚至沒怎么看他。她站起身,拿過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放下袖子朝几人走来,笑道:“时先生,好久不见。這位小姐是……”
“王妃還是一如既往地接地气啊,”时越十分熟稔地笑着說,“這是户……定国公府的贺笙羽贺小姐,此刻算是阿炀的副手。”
贺笙羽福了福:“见過王妃。”
“挺好的姑娘,”顾缈音平和地笑了一下,“你们要办公务嗎?莫要管我,你们办就是了。我還得忙這些作物,過些时候再来招待你们。采觅,待我好好招待客人。”
顾缈音拉着贺笙羽的手,轻轻拍了两下,随后又回到了那片小菜园裡。
赫辰炀僵了许久,最后侧過身,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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