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一個世界:世家庶子(16)
中年男子抬手拱了拱,接着道:“在下唐岩,师承医谷,刚虽然我即刻退了内息,可還是冲击到了你的心脉,后边我虽然用润雪丸辅以银针暂且稳固你的奇经八脉,可你的身子终究是不容乐观。”
“只怕落雪的第一丝寒气出现的时候,就是你殒命之时。”唐岩的眉头皱得死紧,他是医谷裡远近闻名的神医,這位小公子,沒想到年纪轻轻,身子骨却败落到如此地步,此时纵然是他的师傅在世,也是无能为力了。
沈明煊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所有的思绪都收敛起来了。他看着眼前的唐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這人,他认识。
唐岩就是沈明煊的娘亲沈珍珠的夫婿。
那一年,救過医谷老神医的沈明煊,从江南别院带走他疯疯癫癫的娘亲,送到了医谷,求老神医医治。那时候唐岩作为老神医的大弟子,恰好外出游历,所以唐岩并沒有见過他。
后来,老神医治好了娘亲的疯病,只是娘亲却忘记了一切。且疯症初愈的娘亲始终是见不得他,老神医說這是他娘亲在潜意识地逃避過去,若强行让她想起来,只怕是会再疯一次。
正因为如此,他求了老神医,将人留在医谷。而他,只有在出任务后偶尔来偷偷看過一眼。
等到唐岩回来后,未曾想竟然对沈珍珠情愫暗生,而且也不介怀她的過去,求着老神医做媒。
老神医那时候传信给了他,告知此事,他知道唐岩這人是個正直的老好人,他见過唐岩和娘亲相处的样子,娘亲脸上的笑是快乐的,想来娘亲也是心悦唐岩……
那晚,他在寒风中站了一個晚上,而后回了一個字,可。
此后,他知道唐岩果然待娘亲很好。
他知道老神医過世了,是唐岩接了衣钵。
他知道唐岩和娘亲有了一個可爱的孩子,是個男孩子,大名唐睿,小名长安。
长安,這個小名,在记忆裡,娘亲也曾温柔地唤過他长安。
他躲着偷偷看過娘亲他们,但他一次都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却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出现在他面前。
沈明煊扯了扯嘴角,勉力道:“谢過先生,我的身子我知道,只是烦請先生不要让红豆知道。”
唐岩听他這么一說,看着沈明煊如此平静,有点惊诧,不過想想也对,情况這么糟糕,這人应该是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他還想叮嘱些什么,只是看到那一路疾步跑来的鹅黄身影,又吞回到口的话,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阿煊,阿煊,水来了。”玲珑捧着碗小心翼翼地蹲下来。
玲珑将碗捧到沈明煊的唇边,一股浓郁的红枣味飘出来。沈明煊愣了一下,却也沒有发问,只是就着玲珑的手,慢慢饮了几口。
玲珑看着沈明煊喝了,她笑了笑,双眼笑得弯弯的,小声地道:“這是我娘熬的红枣花生汤,补血的。甜甜的,我特地加了一小勺子糖。”
她迟疑了一下,转過来,问唐岩:“這位大叔,看刚刚您的手法,应是一名大夫,請问阿煊他怎样了?”
唐岩迟疑了一下,虽說答应了沈明煊不对玲珑說出他的身子情况,可這样蒙骗,他又說不出口。
沈明煊自然知道唐岩为人正直,让他說谎,确实是为难人了,因而他接過了话头,道:“红豆,我沒事,就是這次又受伤了,伤還沒好而已。”
玲珑狐疑地看了一眼沈明煊,她见過沈明煊多次受伤的样子,甚至替他包扎過伤口,但未曾有一次如這次這般吓人。
唐岩垂下眼,勉强接道:“是的,這位小公子的伤势颇重,還未修养好,刚刚便是伤势发作了。”
“那大叔,您能给阿煊看看,开点药嗎?我给钱的。”玲珑想着刚刚唐岩的医术着实很靠谱的模样,急忙求了道。生怕唐岩因为诊费問題拒绝,她匆匆掏出自己的荷包。
沈明煊瞅着玲珑急切的模样,他伸手拉住玲珑,轻声道:“红豆,我看過大夫了,也吃了药的。”
玲珑知道沈明煊执拗,他這话的意思就是不想麻烦這位大夫,她也不想勉强沈明煊,只得抿了抿唇,小声嘟囔着:“又诓我,你哪次受伤会去看大夫!”
在见到玲珑以后,沈明煊面上的神色很柔和,他的眸中不由自主地呈现出一抹浅浅的欢欣。
唐岩是過来人,他只看一眼,就知道沈明煊待這位红豆姑娘,应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可惜了……
唐岩想着沈明煊的身子骨,看着眼前這极为般配的一对,心中郁郁。他低下头,掩去眼中的遗憾,低声道:“小公子要多多修养,保重身子,唐某還有事了,就先行一步了。”
沈明煊勉强撑起身子,玲珑急忙扶了他一把,他对着唐岩躬身一礼,道:“谢過先生。”
唐岩摆了摆手,就径直往外走。沈明煊看着他往摊铺那边走去,看到那位妇人温婉地起身,看到那個小男孩笑着扑进唐岩的怀裡……
他笑了笑,无声地对着那個方向微微躬身。
好久不见,娘亲,還有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不知唐岩和沈珍珠說了什么,沈珍珠似乎有些诧异,往巷子口這边看来,只是在她看過来的时候,沈明煊恰好转過身看向一脸担忧的红豆……
“是那位小公子嗎?”沈珍珠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心中莫名地生了心疼,不由地轻声问道。
唐岩抱着儿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是呀,年纪轻轻,却已经是药石罔顾了,只怕先前他熬過来的這段日子,也是极艰难的。”
沈珍珠不知怎的,盯着那身影,却移不开眼,听到丈夫說那小公子先前熬得艰难,她的眼中忽而酸涩得厉害。
“娘,你怎么哭了?”唐睿伸出小手轻轻地给沈珍珠抹了抹脸。
沈珍珠這才发现自己竟然落了泪,唐岩心疼地靠近沈珍珠,道:“是我不好,明知你心肠软,還总說這些给你听。”
“哪儿呢,我這也不知怎的,就是心裡难受。”沈珍珠胡乱地抹了抹脸颊,不好意思地道。
“娘,你别难受。我們不是說要去买礼物带去看哥哥嗎?”小男孩懂事地安慰沈珍珠。
“对呢,我們先去找间客栈落脚,然后买点东西,收拾一下,明儿去见见明煊。是叫明煊吧?”唐岩怕沈珍珠又难受,就急忙附和着转了话题。
沈珍珠听到這话,脸上露出一抹怀念的笑,她点了点头:“对的,是唤明煊,那时候我想着沈家下一代从明字辈,所以就取了明煊二字。明天就是他十八岁生辰,可惜我错過了他這么多年。不知他可会怪我這個娘亲?”
唐岩急忙开口道:“不会的,之前你那都是身不由己。”
沈珍珠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眼中的神色也暗淡了不少。
“娘,娘,哥哥是怎么样的啊?”唐睿看沈珍珠面上不虞,抓了抓头发,皱着眉头问道。
沈珍珠伸手摸了摸唐睿的额发,惆怅地道:“娘亲也记不得了,但定然是清俊的少年郎。”
“咱们先去客栈吧。”唐岩看日头渐高,遂打断了话题道。
“好。”沈珍珠点了点头应道。
“娘亲,你說哥哥会不会喜歡我?”
“会的,明煊,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孩子。”
“娘,你昨天和我說哥哥小时候的小名也叫长安,那改明儿你喊长安,是哥哥应還是我应啊?”
“你呀,哪来這么多的問題?”
“娘亲,你一定很喜歡长安這两個字……”
“是呀,娘亲希望你们就如這两個字一般,一生长乐平安……”
随着唐岩一行的远去,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就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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