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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一個世界:番外-背灯和月就花阴

作者:悠悠我思七
匆匆三年,世道一切平和,這三年裡发生的大事只有两件,一件是沈府三公子逝世,丧礼办得极其宏大,甚至连昭文帝和两位皇子都到了场,可谓是哀荣至极。而另一件大事便是在三公子葬礼后沒有多久,昭文帝退位了,太子赵桓登基。

  灵安寺裡,青灯古佛,一位僧人在大殿裡熟稔而又小心翼翼地给佛前的长明灯添上灯油。一個人从大殿门外走了进来,安静地站在那裡,等那僧人将灯油添置妥当以后,才慢慢开了口。

  “赵徽。”

  那名僧人微微顿了一下身子,转過身,烛光下他的面容清晰明了,正是三年前退位的昭文帝。

  赵徽看了一眼来人,低声回道:“贫僧慧明。”

  沈宁默然看着赵徽,也就是现在的慧明,良久,他才躬身回礼,道:“沈宁见過慧明大师。”

  慧明抬头,看着這個昔日好友,沈宁苍老了很多,鬓间星星点点的白发,眉宇间是深深的褶皱,瘦削的脸上完全不复曾经的英武。他记得沈宁不過是比他大一岁吧,未曾想三年不见,却苍老至此。

  殿中两人沉默了很久,慧明双手合十,开口问道:“沈大人,不知来此有何要事?”

  沈宁苦笑了一下,看向那长明灯,长明灯的灯牌上刻写着隽秀的三個字,沈明煊。他走了上前,看着那长明灯,轻声道:“沈某来此,为早逝的孩子添一盏香油。也见一见故友。”

  慧明叹了一口气,這三年,他知道沈宁每年都来,只是他们俩默契地都避了开来。当年的事,他们都有错,可惜承担這一切恶果的却是那么一個无辜的孩子。

  “沈大人,這是香油。”慧明沒有多說什么,他将一盏灯油递了過去。

  沈宁伸手接過,同样熟练而小心地添置上,他看着摇曳的烛光裡的名字,眼中的神色深沉而复杂。

  “慧明大师,来世,他会過得好吧?”沈宁放下空置了的油盏,愣愣地问了這么一句。

  慧明回首望着那长明灯,良久,他双手合十,轻声道:“贫僧不知。”

  沈宁沉默着看了一会儿长明灯,便默然地转身离开。

  “沈大人,請问令妹,可還好?”慧明在沈宁即将走出大殿时,忽而开口问了這么一句。

  沈宁站定身子,他脑中浮现的是那在江南活在自己幻想中的妹妹,過得好嗎?或许是還好吧。

  “尚好。”沈宁沉声应了一声。

  而后,沈宁大步迈了出去,却在出了殿门的這一刻,听到慧明的又一句平淡的问话。

  “沈宁,当年接他回府的时候,为什么不肯說明他的身世?”

  沈宁停住脚步,站了很久,而后他转過身,就站在這大殿的门外,看着慧明,眼中带着自嘲,道:“是啊,为什么不肯說?”

  這個問題的答案沈宁沉默了很久,三年前就有人问過,他什么也沒有說,今日他忽然想說一說這個他藏了這么多年的事儿,他嚅动了下嘴唇,苦涩地道:“赵徽,你知道嗎?当年我找到珍珠和這孩子的时候,那個场景让我几乎想杀了這個孩子。我和你說過,我找到珍珠的时候,珍珠已经疯了。”

  “她被锁在阴暗的房间裡,就锁在床边,身上是打翻的粥,而那個孩子就站在珍珠面前,珍珠瑟瑟发抖地求他不要過来。”沈宁闭了一下眼,那天他看到這场景的时候,若不是那個孩子還小,若不是那個孩子眉目间像极了沈家人,他估计那时候就一把掐死沈明煊了。

  慧明沉默着低下头,他知道沈珍珠在沈宁心中的重要,沈珍珠出生的时候,沈宁已经是個半大少年了,对于這個软糯可人的妹妹,他打心眼裡的稀罕。慧明记忆中,两人的闲谈中有一半的時間,沈宁都是在說他那可人疼的妹子,外出玩闹时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给他妹子的礼物买好。后来,沈宁把他妹妹弄丢了,他看着沈宁疯了一般的找寻。

  如果不是后来沈家老大人的身体撑不住了,只怕沈宁不会停下那沒日沒夜的找寻。而后,苦寻不回的沈珍珠成了沈家不能說的痛,也成了沈宁附之骨上的梦魇。

  沈宁侧過脸,沉声继续道:“珍珠疯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会温柔地喊我一声哥哥,只会害怕地躲在角落裡发抖。”

  “看到那样的珍珠,我是恨的,恨那害了珍珠的人,恨令珍珠害怕的人,恨那個孩子,也恨自己。”沈宁的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他缓缓扯了扯嘴角,勉强道:“那样的珍珠,我沒法把她带回去,只能先安置在外,我想着待她能稍微好转后,再接回沈家的。”

  “我顺着珍珠所在的地方查了查,零零碎碎地查到一点线,知道珍珠生下的這個孩子是父不详。因此那时候,我并不喜歡這個孩子,甚至可以說是怨恨的。我知道這是迁怒,可是我控制不住,我本来想任由他自生自灭,可是他叫明煊,明是沈家下一辈裡的辈分,珍珠既然给他取了這個名字,想来对這個孩子還是有感情的。”沈宁平静地将過往藏了许久的话慢慢說出来,“我想吧,既然這样,那我就先将這個孩子带回去,总的来說,也是沈家血脉,且为了珍珠的名声着想,那就对外說是我的外室子,往后珍珠要是好起来了,她也能见到這個孩子。就這样想着,我做了安排。”

  他看向慧明,眼圈有点红,接下来的话微微颤抖:“我那时候见到珍珠,全副心神都放在珍珠身上,安排了所有的事,却唯独忘了要提前和宛秀知会一声。”

  “后来,带了孩子回来,這事儿就仿佛炸锅了一般,”沈宁的眼眶红了起来,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哽咽着道:“宛秀性子刚烈,我来不及和她多解释,那时候她就早产了。”

  “孩子难产,宛秀挣扎了一宿才勉强生下乐儿,母女二人均是奄奄一息。”沈宁伸手捂着眼,他苦笑了一下,道:“然后,陈家来人了,我连乐儿的面都沒见到,陈家就将宛秀母女都带走了。”

  “我沒有机会和宛秀解释,那时候”

  慧明骤然开口,接上沈宁的话,道:“那时候,我看你们沈家一团乱,怕你难做,恰好西南匪灾,我想着就将你调往西南平匪,待過了风口后,外室子的事也就過了。却沒想到,竟是大错特错。”

  沈宁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一步错,步步错。去西南前,我曾写過一封信给宛秀,可惜那时候陈家人皆在气头上,那封信终究是被退了回来。待我再回来,便是三年以后了。”

  “三年,我回来的时候,确实一切都平息了。宛秀看在明烨和明熠的面上,回了沈家。我們俩之间仿佛有了裂痕,日常裡相敬如宾,我那时,是想過和宛秀解释一下的,可是话才开了头,宛秀就避過了這個话题,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傲得很,這般几次下来,我也就歇了解释的心思。况且明煊在沈家吃穿用度上,宛秀从来不会短了他。我想着,這样也好,待能将珍珠带回去后,到时看情况再說吧。谁曾想后来,珍珠不见了。我也就彻底沒了心思和宛秀再提起這個事了。”沈宁平淡地将這一段话說完。

  他吸了一口气,伸手不着痕迹地抹去眼角的泪花,哑着嗓子道:“往后的事,你也就都知道了。终究是阴差阳错。”

  慧明沉默着听完這一切,直直地看向沈宁,张了张口,却不知要說什么,最后只是低头說了一句:“阿弥陀佛。”

  沈宁抬头看向外面的碧空万裡,漠然地离开。大错已铸,說什么都晚了。

  沈府裡,一如往常地平静。

  陈宛秀将手中的账本放了下来,看着窗外的含苞待放的红梅,不由地出了神。

  “娘亲”沈乐然提着食盒,推门而入。

  听到沈乐然的声音,陈宛秀回過神来,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轻声道:“是乐儿呀。”

  沈乐然将食盒放置在桌上,打开食盒,端出一蛊香气扑鼻的煲汤。

  “娘,這是四物汤,你喝喝看。”沈乐然把勺子放在汤碗裡,娇笑着道。

  陈宛秀伸手摸了摸沈乐然的额发,感叹着道:“一转眼,乐儿也這么大了,再留几年,就该嫁人了。”

  “娘,我才不要嫁人。”沈乐然嘟着嘴不虞地反驳道。

  “尽說孩子话,现下娘就要开始给你相看了,你要喜歡什么样的,赶紧和娘說說。”陈宛秀轻轻拍了下沈乐然的肩膀,笑着问道。

  沈乐然摇了摇头,脸上尽是小姑娘的天真,皱了皱眉头,俏生生地道:“不知道不知道,哎呀,我不要嫁人,不和娘亲說,我去找大哥二哥。”

  沈乐然說着就起身跑了出去。

  陈宛秀知道自家闺女是害羞了,也不在意,笑望着沈乐然离开的身影。她低头喝了一口汤,思绪又回到先前,红梅要开了,那孩子的忌日也快到了。

  沈明煊,可以說是他们沈家人過不去的坎了。陈宛秀一直想着,无数次地回想着,要是十八年前的灯会,她带着孩子去,而不是珍珠去,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或者当初沈宁去西南平匪时,她能看一眼那封信,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或者后来沈宁回来后,三翻四次地想要提及這個话题时,她能平心静气地听上一句,是不是那孩子也就不会落得如此结局?

  可惜,一切都晚了

  沈乐然熟门熟路地往沈府沂水苑走去,那是沈明煊的住处。沈明煊過世后,沈府就将沂水苑封存起来了。平日裡不会有人来,只是沈明烨有时会来瞧瞧。

  走进沂水苑,果然看到站在院子裡的沈明烨。

  “大哥。”沈乐然轻声唤了一句。

  沈明烨转過身,看着走過来的沈乐然,笑了笑,开口道:“怎么了?又被娘說了?”

  沈乐然乖乖巧巧地摇摇头,但很快又点点头,苦恼地道:“娘亲說要开始给我相看人家了,我一点都不想嫁人,大哥你帮我给娘亲說說吧,我不想嫁人”

  沈明烨笑着抚了抚沈乐然的发顶,道:“别担心,娘亲要操心也是得先操心你二哥,你二哥现在都還沒定下来,娘亲估计有的烦恼了。”

  沈乐然听這么一說,脸上顿时露出欣喜,捂着嘴笑着道:“对对对,二哥都還沒人要呢。”

  沈明烨看着鲜活的沈乐然,想着脾气又倔又硬的沈明熠,忽而想起来那個沉默寡言的沈明煊,如果他還活着,也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了。沈明烨总是觉得如果当初自己不是吵着要去灯会,素来喜静的姑姑就不会陪着他出门,不陪着他出门,后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大哥,姑姑,她還好嗎?”沈乐然迟疑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

  沈明烨愣了一下,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道:“尚好。”

  他先前特地去了一趟江南,去看看定居江南的姑姑一家。姑姑還好嗎?或许是好的吧。

  “那来年,我也随大哥一同去看看姑姑。”

  “好。”

  在江南宁静的一個巷子裡,沈珍珠和唐岩就定居在這裡。

  “长安,今天是你生辰,来,娘给你煮了糖心蛋。”沈珍珠笑着将碗中窝得漂漂亮亮的糖心蛋推了過去。

  唐睿扬起笑脸,乖巧地将糖心蛋分成两半,一半夹给沈珍珠,一半留给自己,轻声道:“娘,你也吃,我們一起吃。”

  “好,一起吃,一起吃。”沈珍珠伸手摸了摸唐睿的脑袋,她忽然愣了一下,奇怪地问道:“长安,你以前额角边有一块疤的,怎么不见了?”

  唐睿愣了一下,他急急忙忙地解释道:“娘,有的,有的,就是现在疤淡了而已。”他用力地擦了擦额角,那裡擦得红红的。

  沈珍珠心疼地拉住唐睿的手,连声道:“你這孩子,怎么這么用力?疼不疼?”

  “不疼不疼,娘亲,我得去学堂了。”唐睿将半颗糖心蛋咽了下去,含糊地对沈珍珠道。

  “好,长安,那你慢点。”沈珍珠点了点头,看着唐睿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她低头将那半颗糖心蛋一点点吃了下去。

  跑了出去的唐睿并沒有去学堂,而是将口中黏糊糊的溏心蛋吐了出来。他并不喜歡吃這种黏糊糊的溏心蛋。

  唐岩从背后递了一杯温水過去,伸手轻轻拍了拍唐睿的后背。

  唐睿接過水,漱了漱口,又喝了半杯,才喘了一口气,低声道:“谢谢爹。”

  唐岩叹了一口气,道:“睿儿,你娘”

  唐睿知道唐岩要說什么,他笑着道:“沒事的,爹,现在這样就很好。娘记得是长安,我是长安,哥哥也是长安,我們都是娘的长安。”

  唐岩拍了拍唐睿的肩膀,沒有多說什么。当年沈明煊死后,沈珍珠受到的刺激很大,昏迷了一段时日,待醒来后,似乎一切正常。后来,唐岩才发现珍珠的记忆出了問題,她记得自己是她的丈夫,记得沈府,却不记得自己生了唐睿,更不记得沈明煊死了。關於沈明煊的一切,珍珠的记忆裡只有年幼时還活着的沈明煊,那個乖巧懂事的长安。

  唐岩不敢冒险刺激沈珍珠,就将她带回了江南定居,而唐睿,她一直当成了小时候的沈明煊。這么一来,倒是相安无事了這么两年。唐岩透過窗子,看到屋子裡兀自发呆的沈珍珠,微微苦笑了一下。

  罢了,這般也好,至少能平平静静地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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