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雨送黄昏花易乐
冯延朗送還那小姑娘,受了千恩万谢,還被认作了义父。心下惦记着华山派师兄临死时托付他的任务,不敢怠慢,当下便辞了那家人,奔黄州府而来,想到這黄州贫塞,也不知道曾锦依会遭到怎样的待遇,不禁有些着急。這日临近午时到得黄州府蕲水县,进了县治,便发觉肚子是早已饿了,一抬眼,便见不远处有個饭铺,心下愉悦,便大踏步跨了进去,寻了個靠窗的位置,看過去,不禁一喜,原来這是碰上熟人了,不用相问,必是为寻找曾锦依而来。
那厢,方凌燕早乐了,已经在向冯延朗打招呼,拍拍身旁的板凳,邀請他坐過来。
冯延朗不知這师姐又待怎样,慢慢走過去,却又不敢立马坐下。
“快点,坐下。”方凌燕却等得不耐烦,大喝了一声,将冯延朗惊了一個激灵,一屁股坐了下去,也不看对面坐的那位新朋友,便自顾自地抓起酒肉吃喝起来。
“师妹,這小子送命来了,你要是不要我就拿去了。”李如风打趣道,他隐约感觉到一丝威胁,也想看看這师妹对那师弟是個什么态度。
“他這條烂命,我才不屑于要,你要你拿去好了。”方凌燕却似忘了前面說過的话,一时把李如风堵得下不来台。
李如风看着冯延朗狼吞虎咽,想来他也是担心曾锦依的安危,夙夜兼程,不敢耽搁,饿了许久。遂又叫了些酒菜上来,一面回应道:“你看他這饿的,還是先养胖了再說吧。”
方凌燕捧腹大笑。“還以为你冯大公子是個白面书生呢,沒想到吃起饭来却像個山野莽夫。”一边說着,一边递给他一块手帕让他把脸上的雨水擦了。
冯延朗抬起头看了看她,低下头去依旧吃着,边道“饿了,你不是要杀我嗎,我可不想做個饿死鬼呢!”吃了几口后一把抓過手帕在脸上仔细擦了一下,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将手帕還给方凌燕。
“哈哈……延朗,我們又相会了”
冯延朗這才看清对面那位站起身行礼的赫然正是杜晴岚门下得意弟子景云鹏,想是李如风他们已将所知之事告诉他了。
冯延朗住了手,盯着景云鹏道:“你挺快的”。
李如风和方凌燕楞了一下才弄清楚他们俩是已经认识的,谁让這冯延朗說话总是那么沒头沒尾的呢。
“原来你们早已认识啊?不早說。”方凌燕嗔道。
“一言难进尽啊,我們下了武当后,师傅不知道如何得知的消息,說有人要对付五岳,便吩咐我前往嵩山报与二师伯,想着嵩山居中,方便大家一起商议,我這才逃過一劫,可沒想到我一去嵩山便被逮住了,幸得冯师兄暗中救助才逃了出来。”
“嘘……”冯延朗打了手势,眼睛搜索着周围。“此事不要在此声张。”“這又是为什么,這事你上次還沒說清楚呢!”方凌燕不解。
“师妹,這种地方人多嘴杂,我們先吃饭,路上再慢慢說。”李如风毕竟老辣,知道冯延朗肯定碰到尾巴了。
吃完饭,四人便趁着雨后新晴,往北而行。却注意到自出门开始,便有個人呆头呆脑的跟在后面,眼睛直盯着方凌燕手上的佩剑。
“你们也被盯上了?”冯延朗悄声问。
“你說他啊,跟我們一天了,早晨的时候,在一座山神庙附近碰到的,一直跟着,看着我的剑,我去威胁他,沒想到竟然是個傻子。他這一跟倒把一些道上的人都吸引過来了,要抢我的剑,這不,才碰到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云鹏。”
“你确定他是傻子?”冯延朗仍有所警惕。
“是傻子沒错,看得出来,见别人抢师妹东西的时候,他竟然去跟人家拼命,差点被打死,幸亏被云鹏救了下来。”
“会不会,师姐跟他认识?”
“不会的,我从来沒见過他,难道……他见過我的剑?”
“你的剑?”冯延朗看了一下方凌燕的剑,剑柄上吊着一块刻有“燕”字的玉佩。“這块玉佩不止一块?”
“你怎么知道?”突然,方凌燕眼睛一闪:“噢……我知道了,你是說他看的不是我的剑,而是這块玉佩?”
“呵呵……师妹总算开窍了。”李如风听冯延朗问的时候已经想到了那傻子必然是认识這块玉佩了。
“哼……你不知道我聪明起来的时候你就只能跟那傻大哥一样嗎”方凌燕道,“我妹妹也有快同样的玉佩,只是上面刻着‘月’,只因她叫方凌月,我想,那傻大哥肯定见過我妹妹。”
這时,前面出现了個岔路口,一时,四人却是不知往哪边走好。
“回家,回家……”只见那傻子突然手舞足蹈起来,跑上来,把方凌燕往其中一條路口拽。
“走吧,我們跟着他,也许会发现什么。”李如风建议。
循着這條路往前走,沒多远,便到了一处院子外,這裡离县城也不算远,看起来,主人生活過得相当艰难。一到门口,傻子便喊叫着“娘……娘”,把老太太拉出来,指着方凌燕剑上的玉佩让她看。老太太仔细打量着方凌燕一伙人,目光落在方凌燕身上,落在她手裡拿着的剑上,落在了剑柄挂着的玉佩上。
“你是……?”
“老人家,我想向您打听個事儿,您见過這块玉佩嗎?”方凌燕凑上去捧出玉佩让老太太瞧。
老人拿起玉佩仔细端详,看到上面的“燕”字时露出奇怪的表情。“你是在找人?”老人已经猜到来客的意图了。
“是的,老人家,我在找我妹妹,她有一块相似的玉佩,上面刻着‘月’字,您见過嗎?”
“你是月儿的姐姐?”老太太显得非常高兴,高兴中带着一丝惆怅。
“您真的认识月儿?是啊,我叫方凌燕,我們姐妹两失散的时候她才十岁,现在已经有十二年了。”方凌燕的眼神迸出一丝悲愤,“您可知道她现在在哪裡?”
“我知道月儿也有块這样的玉佩,当时是缝在她贴身衣服的口袋裡,我想可能是她爹娘留给她的,看了后又给她缝进去了,只是我看那上面的字好像跟姑娘這块长得有些不一样。”
“是不一样,我的是燕字,她的是月字。老人家,您告诉我,月儿在哪裡,快告诉我。”方凌燕抓住那老妪的手,眼睛迫不及待地朝屋裡望去,想要看到妹妹走出来。
却听那老妪叹了口气道:“十二年前,我們家是买了個小女孩的,她自己說名叫月儿,因为我們家的姓熊,便自己做主叫她熊月儿了,后来,二愣他爹去世了,家裡穷,养不活,刚好碰到個游方的老大夫,那老大夫說月儿与他有缘,便花了些钱,把她带在了身边,当时我們還挺舍不得的。”
“你们這裡什么风气,怎么有儿子還买女儿呢?买了不說,又卖了”。景云鹏听了老妇的這些话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唉……你们有所不知啊,我們這地方闹過瘟疫,死了不少人,为了延续香火,很多人家都买半大孩子,人多的家子干起活来就厉害,发家也快。我們家二楞就是在治瘟疫中用药過猛导致脑袋烧坏了的,我們买不起儿子,就买下這样的一個女孩儿,以后嫁出去也可得半個儿子,山裡人老实,好不容易攒点钱,买了进来的都当亲的,也不愿意随便卖啊,但她来我們家两年后二楞他爹就走了,我实在不愿意看她继续跟着我們孤儿寡母受苦受欺负,又见那老大夫非常喜歡月儿,所以就给他带走了。”一席话說得心酸,再看她身后低矮破旧的茅草屋,在场的人纵算有气也已消散了大半。
“老人家,那您可知道那老大夫是個什么样的人?”
“呃……记得我們买了月儿两年后,大概也是這么個时候,那個老大夫来了,当时就已经头发胡子花白了,但是人看起来却很精神。他来到我們家借宿,非說月儿与他有缘,给了我們一锭金元宝,就把月儿带走了。”
“喔,多谢老人家,告辞了。”方凌燕有些失望,天大地大,不知道去哪裡才能找到妹妹,也不知道這些年她受了多少委屈,好在总算知道她還活着,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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