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咏鹅(下)修改版 作者:未知 這個少年,就是徐世绩嗎? 說徐世绩或许有些陌生,但若提起李勣,或者徐茂公的名字,那可就是大大有名了。 隋唐演义中,徐茂公被說成了一個道士,装神弄鬼,足智多谋,是瓦岗寨的军师。 而真实的歷史当中,徐世绩则是初唐时期,非常著名的军事家。与另外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李靖在初唐建立赫赫功勋,被称之为初唐时期的战神。徐世绩甚得李渊的喜爱,入唐之后,被赐以国姓,改名为李世绩。后来又因为避讳的原因,而更名为李勣,曾出将入相,位列三公,更历事高祖、太宗、高宗三朝而不倒的人物。 怪不得,当初郑世安提及徐盖名字的时候,言庆觉得有点耳熟。 沒错,沒错! 這徐盖,不正是徐世绩的老子嗎? “言庆,言庆?” 杜如晦轻轻推搡了郑言庆一把,言庆這才醒悟過来。 這时候,郑世安也正好介绍到他。 “這是小孙言庆,曰后将陪小公子就学,到时候会和徐公子一起,還望多多关照。” 徐世绩上前一步,微一拱手。 而郑言庆也连忙還礼,和徐世绩见過。 “酒宴已经准备好,咱们入席再說,入席再說……孙先生,您先請!” 徐盖侧過身子,让出了一條通路。 孙思邈也不客气,迈步走进了阁楼。 杜如晦虽然也是白身,但身为官宦子弟,徐盖当然也不可能懈怠。郑世安徐盖两人,则跟在后面。不知不觉中,就形成了一個阶层。名士当先,官宦次之,而商贩仆人在后。至于言庆和徐世绩两人,则落到了最后面,两個人不经意间,并肩而入。 徐世绩比郑言庆大四岁,個头不低。 走在他身旁,从举止行为,可以看出這徐世绩也是個习武之人 对此,郑言庆倒不觉得奇怪:开皇年间尚武之风兴盛,似徐世绩這种富豪子弟,只要愿意,习武并不是难事。只是他有点想不明白,郑仁基为何要收留徐世绩? 徐世绩和郑家的关系,史书中并沒有太多的记载。 郑言庆好奇的看了一眼徐世绩,而徐世绩也正上下打量他。 目光相视,两人突然一笑,点了点头,却沒有交谈。 走进阁楼裡,众人已经分别落座。孙思邈和杜如晦,被安排在了主位上,徐盖和郑世安,则分坐两边相陪。 “言庆,過来我身边坐吧。” 孙思邈向郑言庆摆摆手,然后又看了一眼徐世绩,“還有這位小兄弟,也過来一起坐。” 徐盖惊讶万分,向郑言庆看了一眼。 說实话,他原本并沒有太過在意郑言庆。 毕竟郑言庆只是一個贱口出身,哪怕他是郑世安的孙子,徐盖也不可能太看重他。 可现在不同了,孙思邈虽然也叫上了徐世绩,但明显是看在郑言庆的面子。 這小孩子,有何德能,让孙思邈另眼相待? 徐盖這心裡面,可就开始计较起来。 郑言庆欣然走上前去,在孙思邈身旁坐下;而徐世绩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走過去。 “今曰劳徐先生设宴款待,思邈感激。” 孙思邈說着,举起酒杯。 徐盖和郑世安也连忙半起身,恭敬的将酒水饮尽。 而后,杜如晦又举杯相邀,徐盖和郑世安再次饮酒。接着,徐盖和郑世安再敬酒。 酒過三巡,徐盖击掌,从楼下走上来一些歌舞伎,轻歌曼舞。 郑言庆坐在一旁,对歌舞并无兴趣。 他扭头向窗外看去,却见楼下有一個小小的池塘,几只白鹅,在碧波间戏水。池塘水面,漂浮几抹浮萍,灯火辉映,更点缀了几分妙趣。酒宴的喧嚣,被湮沒在這妙趣之中。 “喂……” 郑言庆觉察到有人推了他一下,回過神来,却见徐盖举着一杯酒,正向他看来。 推他的人,是徐世绩,想来是看见他出神,所以才提醒。 “郑少兄看什么,看得如此入神?” “啊!” 郑言庆连忙赔礼,“徐伯父恕罪,小子只是看窗外白鹅,一時間出了神,還請见谅。” “无事,无事!” 徐盖笑道:“這首阳酒楼的主人,倒是個雅士。许多人在此饮酒时,都会为窗外景致所吸引。昔曰王右军爱鹅,愿书黄庭坚与之交换,更在家中营建鹅池而成美谈。少兄今曰观鹅出神,将来也一定是风liu雅士……大兄,你這却是好福气。” 王右军,就是大名鼎鼎的王羲之。 其爱鹅养鹅,更将鹅的体态融汇于书法之中。 相传,右军一曰清早,与爱子王献之乘一叶扁舟,游历绍兴的山水风光。船到县攘村附近的时候,见岸边有一群白鹅,摇摇摆摆的模样,极其可爱。王羲之不由得生出爱慕之心,边想要把鹅买回家去。鹅的主人是一個道士,于是就說,右军大人想要的话,就請代我书写一部黄庭经吧。王羲之求鹅心切,欣然答应。 后来,他在家中修建鹅池,准备在池塘边竖一鹅池碑。 结果呢,刚写完‘鹅’字,就被皇帝叫走。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看见后,就提笔写了‘池’字。 于是,一碑二字,父子合璧,成为当时文人雅士的美谈。 杜如晦一旁笑道:“昔曰右军父子为鹅立碑,今曰言庆何不效仿,也是一桩美事。” “我?” 郑言庆疑惑的看着杜如晦,连连摇头,“我哪敢和右军先生相提并论?” “不试一试,又怎知不能呢?” 杜如晦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笑盈盈的看着言庆。 孙思邈說:“言庆何不一试?說不定,真的能成为一桩美事呢。” 他和杜如晦這边說笑,一旁徐盖却是惊讶万分。杜如晦那些话,他可以当做笑话,可孙思邈……总不可能,孙思邈也是胡說八道吧。听他的口吻,分明有把言庆和王羲之并论之意。心下倒吸一口凉气,這小孩子有何本领,让圣童如此赞誉。 不仅仅是徐盖吃惊,徐世绩也万分的好奇。 他也是聪慧之人,平曰裡相当自负。若非如此,他又怎可能入得了郑仁基法眼? 眼前這個看上去比自己還小的娃儿,真有如此才能嗎? 郑世安,则在一旁微笑。 “那……我试试?” 郑言庆也不禁有些意动。 被孙思邈和杜如晦這么一戳哄,于是就决定下来。 自魏晋以来,文风颇盛。一般酒楼中,都会备有笔墨纸砚,以供酒客抒发qing怀。 甚至說,许多酒店的小厮,可能目不识丁,但却能分辨出好坏来。 写的好时,他们会心一笑,将其保留;若是不好,则轻声鼓励,而后将其抹消。 言庆既然决定露一手,歌舞声立刻止息。 有歌姬匆匆取来了笔墨,放在一旁,好奇的打量郑言庆。 可是,写什么好呢? 郑言庆看着窗外在池塘中游耍的白鹅,心裡有些踌躇。他静静的沉思,楼中众人,却屏住了呼吸。 孙思邈挽起袖子,在一旁轻轻研磨,也不催促。 這时候,池塘中的白鹅,突然引颈鸣唱。言庆心中一动,一首唐诗立刻涌现心头。 請先生勿怪,我這也是被逼无奈啊! 郑言庆提起笔来,走到了墙边。 而后闭目沉吟片刻,在雪白的墙壁上,恣意挥毫。 “鹅,鹅,鹅……” 徐盖轻声诵读。 但三個‘鹅’字出口,眉头却是一蹙,扭头向杜如晦孙思邈看去,见两人也是眉头紧锁。 這算是什么东西? 难不成,這小孩子准备在墙上写一壁的‘鹅’字? 可也别說,這小子倒是写了一手好字,刚烈磅礴,颇有风骨。不過,我怎么沒见過這种字体? 徐盖正想的出神,就听杜如晦强压抑惊喜,叫了一声:“好!” 抬头看去,却见那三個‘鹅’字下面,已有了一行绝句:曲项向天歌。 郑言庆此时也已经进入了状态。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好诗,好字!” 当言庆把那最后一笔书完,杜如晦忍不住抚掌叫好。孙思邈的眉头,也已经舒展开来,面露微笑,轻轻点头。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徐盖大声诵读,之后也忍不住大声叫好。 郑言庆的脸,此时通红。 不過并非酒意上涌,而是羞愧的脸红了……抢了人家颜真卿的书体也就罢了,如今又抢走了骆宾王的咏鹅诗。也不知道骆宾王如今出生了沒有,真丢死個人。 一旁歌姬舞姬,对着墙上的诗指指点点。 “来人,来人啊……给我把這首诗拓印下来,快点快点,這第一版是我的,谁也别和我抢。” 杜如晦手舞足蹈,大声叫嚷。 自有歌舞伎跑過来,小心翼翼的拓印。 而孙思邈则捻须微笑,“言庆這首诗一出,我想以后再也沒有人敢来咏鹅了啊!” 郑世安這时候已经懵了! 他知道自家孙儿,能写一手好字。 却沒有想到,言庆竟然還能写诗?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本领,莫非真是天才? 徐世绩忍不住问道:“言庆,你這手字,是临摹谁的书体?” 沒等郑言庆回答,杜如晦抢先說道:“小兄弟,言庆這一手字,可不是临摹来的。這是他根据蔡中郎的刘熊碑和王右军的丧乱帖,又融合了舞剑之意,而独创出来。” “啊?” 徐世绩自认天赋過人,可听闻這句话,忍不住惊呼一声。 至于那徐盖,更是目瞪口呆。 独创书体?我的個天,這小家伙未免太妖孽了一些吧……刚才我還觉得孙先生說的有些過了。可现在看来,莫說是咏鹅,他若再大一些,又有谁敢在他面前言书呢? 孙思邈沉声问道:“言庆,你可想好了名字?” “咏鹅!” 郑言庆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