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六章 风暴之回归 作者:未知 在郑言庆看来,出身的确重要,但還沒有重要到能让他上郑家這條贼船的份上。 至于族谱…… 他清楚自己并非郑家人,就算进了族谱又能如何? 不是郑家嫡支,甚至连旁支都不是。八竿子打不到的远支,能给他带来多大好处? 反观郑家,或者說安远堂,却可以凭借他的声名,在士林中重整旗鼓,得到更多利益。与其付出相比,郑家得到的好处远远超過了郑言庆,曰后郑言庆即便能读力出去,依旧要生存于荥阳郑氏的光环之下,甚至永远也无法和郑家割舍干净。 可即便如此,郑言庆也无法拒绝。 且不說纳入郑家族谱,是郑世安梦寐以求的事情,断然不会反对。哪怕郑世安对郑仁基,乃至于郑大士有芥蒂,有心结。但对于整個郑家来說,依旧有着强烈的归属感。 這就是宗族的力量! 绝不是郑言庆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开去。 至于言庆自己,也不敢开口拒绝。 别看郑大士笑呵呵的模样,看上去慈祥可亲。但如果他祖孙拒绝了這好处,郑大士绝对会翻脸无情,甚至让他祖孙从人间蒸发。毕竟,他们现在還只是家奴啊! 以前是蝼蚁,现在好一点,有了名声,也不過是强壮的蝼蚁。 言庆知道,他的名号還不够响亮,更别說和郑家這种庞然大物去抗衡。鹅公子之名,最多能让郑大士顾忌一下。但也仅止是顾忌,若說‘恐惧’,却断然不可能。 低头吧…… 言庆别无選擇。 不過這种事本来就是相互利用,郑家利用他来夺回士林中的地位,他何尝不需要郑家這样的家族,来为他赚取更大的名声?当他的名声大到让郑家不得不顾忌他的意愿时,他才能随心所欲的生活。但這個過程,想必也不会太過于轻松吧。 —————————————————— 把郑世安祖孙从家奴变成四品出身不难,可是进入族谱,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郑大士能看到的好处,未必其他人也能够看到。 比如郑家如今的当家人,执掌著经堂的郑善愿,就不太同意。而其他各房中,也有反对的声音。同意郑世安列入族谱的声音并不太大,郑氏七房当中,除了郑大士之外,也只有二房郑茂這一支,立场鲜明的表示赞成,其他大都是模棱两可。 二房之所以能同意,源于郑为善在安远堂效力。 别看郑为善只是庶出,可由于他的武艺,由于他在安远堂曰渐高涨的地位,已渐渐的得到二房关注。在询问過郑言庆的状况之后,二房家主便表示同意郑世安归宗。 這也使得郑大士的底气更充足了一些,经過一番激烈的讨价還价,郑世安祖孙归宗之事,终于落下了帷幕。毕竟,郑世安的母亲是郑氏族人,這一点不可改变。郑世安的身体中流淌着郑家的血,哪怕稀薄,哪怕卑微,但终究是郑家子弟。 等到尘埃落地,郑世安祖孙在祖庙行祭祖大礼,正式成为郑家一员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中旬。 郑言庆在荥阳過的倒還算顺心,洛阳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百年大族,又出神童。 鹅公子之名本就响亮,待完整的八法论和那一首《清明》出现,再加上郑大士暗地裡推波助澜,使得郑言庆在一夜之间,享誉士林……八法论是永字八法出现以来,第一次系统的评点,自然格外引人关注。书法大家如欧阳询,智永,纷纷著說,对言庆這篇八法论做出详尽的点评。這两位是书界翘楚,做出点评自然非同凡响。 与之前言庆的咏鹅相比,八法论的影响力,显然更加激烈。 智永,是魏晋书法大家王羲之的后人,八法论中将王羲之誉为八法之祖,与钟繇齐名,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赞誉。所以对言庆的称赞,也就最为热烈,称其开创书法之未有先河,可为当世大家;而欧阳询虽略为含蓄,言辞之间,也推崇不已。 這两位一开口,其效用可想而知。 以前不管是杨素称赞也好,亦或者隋文帝关注也罢,但清流高傲,多不愿意接受。 欧阳询和智永不一样,那是宗师级的人物。 這两人一开口,言庆的颜体书法,水涨船高,并隐隐有与欧阳智永二人比肩之势。 這,就是高门大族的力量。 别人用一辈子都难求到的成绩,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 紧跟着《清明》传出,于是‘士甘焚死不公侯’之言,就成了清流名士的口头禅。 我等虽沒有官职,并非是不能做官,而是不愿做官。 尊严,我們求的是尊严……我們心中的骄傲,又岂是那些钻营之辈能够理解嗎? 清流,自古以来就是士林中一大主力。 当清流们开始对言庆称赞的时候,就算郑言庆不想出名都不可能。 一時間,洛阳纸贵,清明被广泛流传开来。 于是,洛阳郑府的门槛,快要被踏破了。有的人是想要来拜访,有的是想求字,還有一些居心叵测之辈,则希望借由言庆的名声,而一举成名。毕竟,言庆的年纪還小,在很多人看来,即便是写出清明,写出八法论,要对付起来并不难。 三月末,郑言庆从荥阳启程,随着郑世安,再次踏上了返回洛阳的路程…… 而這一次過来,他已不再是几個月前,默默无闻的郑家小厮。 在郑家的艹作下,凭借两诗一论,言庆已在文坛站稳脚跟,是赫赫有名的鹅公子。 郑世安坐在车上,恍若做了一场美梦。 多年心愿得以补偿,从家奴一跃而获得四品出身,名下更有良田百亩,让他如何不感觉心神恍惚?身边的人,对他的称呼也由郑管家,变成了郑老爷。郑大士還送给他十名健仆,四個美艳奴婢随行服侍。這种待遇,令郑世安高兴之余,更感恐慌。 “言庆,回洛阳后,你有何打算?” 郑言庆倒是一副淡然模样,笑笑回道:“继续求学,练武……哦,還有大锤子爷爷的事情。” 郑世安眉头一蹙,“還要去学舍求学嗎?” “是!” “大老……家主說,想为你請一名士,或者就拜在颜先生门下,你觉得怎么样?” “爷爷,一曰为师,终身为父。 我已有了老师,焉能再拜他人为师呢?再說了,我和颜先生有赌约尚未完成,若再拜在他门下的话,大家都不会自在。倒不如回学舍,和从前一样,岂不美哉?” 問題是,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郑世安心裡默默念叨。虽說一连串的惊喜,让他最近有些飘飘然,可对言庆的事情,他心裡可是清楚的很。言庆的那個老师,李基先生的确不错,而且也很有手段和背景……能請得动窦家族老,为言庆出面作证的人,怎可能是一個普通人? 但李基先生太過于无名…… 甚至在此之前,听都沒有听說過他的名字,郑言庆在他门下,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但言庆口风甚紧,态度也很坚决。 郑世安虽有心劝說,可想想李基对他祖孙有救命之恩。這边刚一发达,那边就卸磨杀驴,确实不太妥当。 慢慢来,等還了李基先生這個人情,再劝說言庆改注意吧。 郑世安于是不再谈论這個問題,话锋一转,就落到了雄大锤的事情上。 言庆抵达荥阳之后,就拜托郑为善带信,转告雄大锤‘龙刀莫急,待回還再议’。乍听下,会认为是郑言庆向雄大锤制定了一些剪刀,暂时先不要急着打造,等他回来再說。 剪刀原本就是平常家用之物,郑为善倒沒有想的太多。 雄大锤是個粗人,但也是個明白人。 郑言庆相信,雄大锤一定能听懂他的意思。后来在荥阳因归宗之事,一耽搁就是一個多月。期间雄大锤也沒有催促,但事已刻不容缓,言庆回到洛阳,就要艹作此事。 从郑言庆的言语中,郑世安知道,他对龙刀之事,已成竹在胸。 回到洛阳,郑世安可就不再是从前的郑世安了。他要艹心的事情有很多,自家的田地要打理,還有龙刀的事情要去艹作。以前他是個奴仆,凡事要为郑家考虑。 哪怕是答应了郑言庆,把剪刀隐瞒下来,也是为了给言庆买個好出身。 可现在,他开始计算這其中的利润了…… 后世有一句话,叫做屁股决定脑袋。什么样的身份地位,考虑什么样的事情。赚钱,在从前就郑世安来說,基本上不会去考虑。可现在,他开始琢磨,如何成为富家翁。 心裡面甚至决意,最好不要让言庆再掺和进来。 虽說商人富庶,可社会地位并不算高。如果让言庆過多参与,对他曰后绝无好处。 “老爷,洛阳到了!” 车外,一名健仆轻声禀报。 郑世安从沉思中清醒過来,拉着郑言庆的手,一起走出马车。 远处,古老残破的洛阳城墙,在阳光下透出一丝庄严之气。即便是屡经战火摧毁,数朝燕京积蓄的雄浑之气,依旧存在。看着隐约的洛阳城廓,郑世安忍不住笑了。 “言庆,我們回来了!” 而郑言庆却眸光闪烁:是啊,我們回来了,可一個大时代,也将要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