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司機像隱形人似的開着車，她跟顧罕坐在後座,車燈沒有開，一路晦暗。
顧罕看樣子是不打算開口了,她坐立難安,只好自己開口找話,湊過去說。
“我哄哄你吧？”
顧罕不語,面色沒有半點波瀾，沒有動容，也沒有嫌棄。
倪喬戳一戳自己的手指說：“對不起啊，你不親不抱，平時連我的手都不拉，反正在我這兒半點好處沒佔,我惹你生氣，還挺良心不安的。”
矯情發言起作用了，顧罕側首看她,面冷聲沉：“你是在暗示我，不要對你太客氣麼？”
也是那個表情讓倪喬知道，他這回是真生氣了。
他圖她什麼了，有必要撒謊？
他一直以爲只要給的縱容夠多,哪怕換個身份也可以和倪喬重新開始。
就在他自以爲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倪喬給他當頭一擊——她根本沒有把他當回事,連最基本的坦誠都做不到。
想到坦誠，顧罕忽然有一瞬的凜然，用手扶着額，迴避態度明顯。
他跟倪喬之間現在也算不上坦誠。
一堆事情繞在一起,在情緒最不冷靜的時候衝上心頭。
顧罕心裏很亂很躁，但他仍有理智，知道現在不是做決定的時候。
掏心掏肺的話也不要在氣頭上說，一旦變了味，就是更多的誤會。
可偏偏倪喬硬往槍口上撞，手指慢慢挪過來，拉住顧罕的手，軟聲說：“我們聊一聊好不好，我覺得我們現在……”
顧罕打斷她，抽出自己的手，“你先冷靜一下吧。”
他話音冷淡，面容裏藏着焦躁和不耐，一瞬間就讓倪喬沒了繼續的勇氣。
車停在榕景花園，倪喬目送司機開車離開，冷風口裏站了很久。
之前她老說她和顧罕要掰了，甚至把話掛在嘴邊，但實際上那會兒她是有底氣的。
此時此刻不同，她說不出要跟顧罕掰了的話，心底卻確確實實有這樣的預感。
說是冷靜，從這天開始她跟顧罕就斷聯繫，她先停了三餐問候，他們之間就不剩半點交流了。
像陷入一個死局。
倪喬好久纔回過神來，心下悽悽的同時，只在深夜輾轉反側時，問了自己一句何至於此。
沒有答案。
風波遠沒有後果這麼嚴重。
也是這會兒，她才意識到顧罕之前對她有多好多縱容，他們之間本來就是一個不公平的關係，她作天作地，完全是因爲顧罕主動把天平傾向她。
倪喬想了很多，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戀愛經驗太少，大小姐脾氣不好的緣故，把事情弄得這麼糟。
一個人從她生活裏消失，她竟然就真的見不到他了。
早上去便利店買早餐，倪喬留意隔壁門口的報刊架，財經版的都買，甚至顧罕他爸的名字都看見兩回了。
就是沒有顧罕。
那種急於和好，急於解釋的心情，長久得不到出口宣泄，積壓久了成了另一種沉默。
劉赫太太之前在華檀匯展中心的活動辦的非常成功，時尚頭條上了好幾個，年底爲了春夏新款再做宣傳，辦了一場答謝酒會。
請的人也很雜，不少在劉導戲裏演過重要角色的藝人也都到場，最重要的是顧罕會來。
倪喬不知道劉赫是怎麼說爛舌頭把人請來的。
劉赫在電話裏說：“喬喬請柬我就不發你了，你應該是和顧總一起來吧？”
別人還以爲她跟顧罕很好呢。
也是，顧罕不是圈內人，平時作風也低調，情感生活無人播報，倪喬這樣人氣低迷的小藝人就更加沒有什麼關注度了，誰管她有沒有跟男朋友拌嘴鬧彆扭。
哦，對方還算不上男朋友的身份。
倪喬心情挺差，不知處於什麼心理，也沒跟劉赫多解釋，只說：“請柬你還是發我一份吧，我……不是跟他一起到。”
劉赫想都沒多想，直接理解成顧罕工作忙，倪喬能準時到，但顧罕不一定的意思。
但是這也足夠大太監開心了，在電話裏跟倪喬說着，“我也沒想到顧總這回會答應，搞得我還有點緊張，他人能到就是我跟我老婆最大的面子，遲不遲的無所謂，喬喬，聖誕快樂啊。”
倪喬恍然一下，今天竟然是聖誕，又看到門邊的一堆快遞盒，大大小小，都是朋友送來的聖誕禮物。
倪喬有點恍然，她忽然記起來昨天晚上孟塵吐槽顧罕的兄弟趙重舟，就是她媽之前叭叭個不停，說平陽區兩套別墅的趙公子。
“你說巧不巧？簡直氣死我了。”
昨晚聊了挺久，但這會兒倪喬回憶不起什麼關鍵內容了。
期間孟塵問了一句：“你跟顧總還好吧？那天看他把你帶出來有點生氣。”
她之前扯着嗓子不屑一顧說“早遲要掰”的心境不知道去那兒了，對着電話不確定地說：“就還行吧，就那樣……”
具體哪樣，她也說不明白。
掛了劉赫的電話，門被敲響。
倪喬當是自己點的外賣提前到了，打開門發現又是快遞，她沒心情拆，往地毯上一丟，就跟一堆快遞盒混在了一起。
roushan的答謝酒會辦得隆重，時尚圈開趴格調都要高一截。
倪喬在進門處寄存了大衣，把號碼牌塞進手包裏，一擡頭就看見笑容滿面的劉赫朝自己走來。
從侍者那裏端來兩杯酒，遞一杯給倪喬。
“喬喬，今天太漂亮了。”
出門是花了點心思打扮的，甚至這件禮服掐腰修身，倪喬怕顯小肚子，中飯晚飯都沒有喫。
娛樂圈的女人一旦狠下心來，哪怕是隻鹹魚，翻身的動靜都是猛的。
倪喬應着聲，目光往四周看。
劉赫像是知道她在找誰。
“顧總他還沒來，喬喬，你不是說你喜歡常雪嗎？她跟我老婆還有幾分私交，《金紙鶴》現在還在組盤，你要是真喜歡，演個女二女三也就是顧總一句話的事。”
倪喬真覺得自己夠可以的，人家話都說得這麼擡舉了，她竟然想反駁，誰要女二女三啊，她喜歡的是女主角的戲。
可是女二女三都要顧罕點頭說話，以他們現在的關係，大熒幕和小熒幕本來就有壁，她能蹭個女十八都得燒高香。
“劉導，那個……先不見了吧，怪不好意思的，今天算是你太太的私人晚宴，來的好多都是同圈子的，不好爲我一個人搞特殊。”
劉赫還是笑，熱情得不行，虛扶着倪喬的腰。
“就你這特殊不是明擺着，還需要搞啊，見一見，喬喬，你之前就是太不圓滑了，你是不知道這個圈子啊，有時候人脈比實力更重要，沒人脈你連展現實力的機會都沒有，當然了，你現在有顧總，事事有他擺平，但多認點人是好的，走，常雪就在那兒。”
倪喬簡直騎虎難下，總不能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說一句，我跟顧罕好多天不說話，這大腿我估計抱不上了，我也帶不動你了。
常雪是倪喬很喜歡很欣賞的編劇，但因爲心虛，她打了招呼之後心不在焉，聊天也沒什麼熱情，幾句話就淡出了話題中心。
倪喬朝洗手間走，人有點暈，不知道是不是兩頓飯沒喫，低血糖了。
顧罕看樣子是不會來了，倪喬也打提前退場，但是找不到劉赫，也找不到劉赫太太，倪喬跟路過的服務生打聽。
暈眩感越漸強烈。
忽然發言臺上走來一個女人，踩着高跟鞋，搖搖晃晃握着麥克風，試了一音。
“各位晚上好，我呢是梁晶晶，借這個機會，想在這個夜晚給大家唱一首歌，希望大家不要嫌棄啊。”
倪喬瞥一眼臺上的死對頭，看樣子像是喝多了，臉頰眼角都是紅的，抻了幾下小禮服都皺巴巴的，有幾分裝瘋賣傻。
倪喬塞了塊點心墊肚子，聽着她唱《女人花》，平心而論，梁晶晶嗓子還不錯。
她之前就是選秀出身，但是公司小沒那麼多資源，出道就等於雪藏，爲了生計才轉來演戲。
倪喬打算喝完手裏的甜酒就走，梁晶晶的歌也唱到快結束了，一幕戲，好笑與否都該落幕了。
臺上的梁晶晶忽然拔下麥克風，起調說了另一件事。
“當女人呢是很難的，我一步步摸爬滾打纔有了今天跟各位同堂的機會，我最羨慕的女人，就是我的好朋友倪喬。”
隨着梁晶晶居高臨下朝倪喬一指，所有疑惑倪喬是誰或是倪喬在哪兒的人，都朝這個方向看來。
梁晶晶繼續說着：“我以前就羨慕倪喬，那時候她家沒破產，她當白富美，好像是喜歡一個連工作都沒有的帥哥吧，倒貼掏錢，真愛啊！她真的很愛她的前男友，我當時就想，果然愛情是有錢人才配擁有的。”
話鋒一轉，梁晶晶又露出同情的表情：“很不幸，我的好朋友倪喬，她家前半年破產了，說是一落千丈也不爲過，但她依然過得好，好資源好機會，別人怎麼求都弄不來，她點頭就能有，什麼原因我就不細說了，在座的都是圈內人，想必也懂。”
“不過啊我就想不通了，浮華名利場，人人都在傍，怎麼就你傍得清新脫俗，一騎絕塵呢，倪喬你真的好厲害啊，你這麼厲害，教教我們這些姐妹啊。”
腦中短暫的嗡鳴後，倪喬忽然腳步朝後一晃，劉赫已經叫人上臺把梁晶晶“請”下去，劉赫太太也得體發言說是喝醉了，酒後胡言，大家不要信。
強行壓下去的平靜讓倪喬一秒都不能待在這裏，她跟劉赫打了聲招呼就往外走，越走越快。
劉赫苦着臉說：“可是……”
可是後面是什麼倪喬管不了，也不想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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