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爲樂高小兔 第21節 作者:未知 隋仰記不清楚自己最後和謝珉顛三倒四地說了哪些話,他做了太多次有關這一天的夢,以至於把夢和現實全都搞混了。只記得他的所有解釋和道歉都很醜陋和廉價,就像一部劣質愛情電影裏主角作爲反派出現在回憶的過去式。謝珉當然沒有接受,但是隋仰要離開了。 因爲馬上就要停止檢票了。 謝珉終於沒有跟來。隋仰走進檢票口,下樓時回頭看了一眼,看見謝珉揹着登山包拖着行李箱在往候車廳外走。謝珉一定是膝蓋在痛,走得一瘸一拐,登山包巨大,把謝珉的背遮住了。 很快,謝珉離開了小賣部買不到他想喫的東西的第二候車廳。 謝珉剛上研究生的時候,隋仰的生活終於有了大一些的起色,他考了駕照,付了第一套房子的首付款,從廠裏搬出來。 他去謝珉上學的城市出差。那座城市非常漂亮,空氣清新。 謝珉學校的在湖邊,學校歷史十分悠久,建築風格華麗,氣勢恢弘。學校裏學生來來往往,抱着書或揹着書包,看起來都在象牙塔中接受了很好的教育,沒有煩惱。 隋仰看見謝珉和他的同學在一起,似乎有人講了個笑話,大家笑起來,謝珉也笑得很開心。 身材高挑的女同學把手機給謝珉,謝珉替她拍照,一位相識的白髮教授恰好經過,湊到謝珉身旁去,指導謝珉挑選角度。 每一個人都沐浴在陽光之下,謝珉也和他們一樣,有着他應該有的快樂的樣子。 第26章 隋仰照顧樂高小兔的惡趣味似乎沒有止境。 謝珉簡直要懷疑,隋仰的童年是否存在什麼自己從前不知道的玩具陪伴缺失型心理陰影。 因爲當謝珉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隋仰書桌、一張用柔軟的毛巾製作的小牀上,身上蓋着像女孩子用的白色帶花紋絲巾。 謝珉用前肢推了推,絲巾很滑,從他的兔身上滑下去。 他看着絲巾上的花紋,忍不住道:“你還有買這個的愛好?” 隋仰正埋頭工作,聞言擡起頭,告訴他:“去年助理多買的母親節禮物。” 謝珉不知該說什麼,就坐起來,發現隋仰還給自己用紙巾做了個小枕頭。 隋仰大概發現他在看,又說:“沒有枕頭睡覺不舒服吧。” “無聊。”謝珉懶得跟他多講,感覺智商會變低,就跳離了毛巾牀,轉向去看窗外。 暴雨停了,天色還陰沉,垣港仍舊是溼潤的。 “幾點了?”他問隋仰。 “五點半,”隋仰告訴他,“剛纔你看電影睡着了。” 謝珉已經完全沒了印象,也記不清自己是電影演到哪裏睡的,只知道自己睡得很沉,對隋仰說“好吧”。 隋仰看了他幾秒,說:“我一會兒得去見個人。不知道幾點能回來,就不帶你去了。” 謝珉“嗯”了一聲。 “你想待在哪?”隋仰問他,“客廳還是臥室?” 謝珉沒睡醒,感到自己昏昏沉沉的,便說:“其實都一樣,我還是有點困。” “那就把你放在臥室吧,”隋仰說,“幫你把電視打開。” 大約六點,隋仰便出門了。 謝珉開了一部肥皂場景喜劇,睡睡醒醒地看着。 時間流逝得很快,不知第幾次睜開眼時,他發現隋仰回來了,因爲臥室的燈光了。頂上的燈關了,只留了兩盞壁燈。 不過電視沒有關,他豎起耳朵,聽見浴室裏隱約傳出水聲。 過了一小會兒,隋仰腰間纏着浴巾,擦着頭髮,走到謝珉這邊的牀沿。 他低頭看了謝珉一會兒,伸手拿起遙控,把電視暫停了,俯身伸出手,很輕地撓了撓謝珉的兔子耳朵。 他衣服都不好好穿,讓謝珉覺得不太自在。謝珉閉上眼不說話也不動,裝作睡着了。 幸好隋仰並沒有叫謝珉,只是站了片刻,重新離開牀邊,再次回來時穿上了睡袍,躺到了牀上。 謝珉方纔看過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了,也不知道隋仰今晚是去做什麼,回來這麼晚。 隋仰貼近了謝珉一些,謝珉見隋仰的臉近在眼前。他懷疑隋仰喝酒了,因爲隋仰的眼神看上去有些迷茫。隋仰伸手蓋下來,掌心像被子一樣,搭在小兔子的身上,不過還是沒有開口,安靜地看着樂高小兔子。 謝珉被他的手被子壓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隋仰。” 隋仰愣了一下,謝珉問他:“你幹嘛。” “沒什麼。”隋仰說。 “你喝多了嗎?”謝珉問。 “喝了,”隋仰低聲回答,“不過不多。” “今天去見了公司的一位老客戶,我到垣港的第一筆大合同是他跟我籤的。他難得來垣港能空出私人行程,所以我去接他,接待一下,”隋仰說得很詳細,語氣自然,“我其實不是經常出去喝酒,也不怎麼喝多。” 謝珉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名字,不過沒有問出口,畢竟也不是很希望隋仰知道他還在關心。 隋仰關了壁燈,房中變得暗極了。謝珉在黑暗裏看隋仰,隋仰碰碰他的兔子臉,說:“晚安。” “晚安。”謝珉說。 過了幾分鐘,謝珉沒睡着,聽見隋仰又叫他:“謝珉。你睡着了嗎?” 謝珉說“沒睡”,問他“怎麼了”。 隋仰便突然說:“離我生日只剩三天了。” “你覺得你還可以在垣港留三天嗎?”隋仰問他。 隋仰的聲音平靜至極,讓謝珉覺得他應該只是無聊,睡不着所以纔要聊天。 謝珉誠實地對他說:“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很想回去?” 謝珉發覺不知什麼時候,隋仰靠到了離自己很近很近的地方,離謝珉或許不到五公分。因爲謝珉可以聽到他的呼吸,喝了酒,所以比平時沉重少許。 喝了酒的隋仰比平時難纏,沒有馬上聽到謝珉的回答,就開始追問:“是不是?” “我不知道,”謝珉補充,“不知道回去會不會還是很痛。” “如果很痛,你可以再回來做我家裏的小兔子。”隋仰靠近他。 有什麼東西碰到謝珉的兔臉,又移走了,大概是隋仰的手指。 “也不可能一直做樂高兔子,”謝珉誠實地說,“不過在你家挺好的,謝謝你。” 他在垣港更多是忐忑,不能說完全不開心。 相比起在真正謝珉身體當中,日復一日的機械工作,好像做一隻垣港隋仰家裏的小兔子好像還更有意思一點。 但他不是小孩子了,人生要繼續,不能依靠別人生活,逃避也沒有用。 隋仰沉默了一小會兒,對他說:“謝珉,你明天替我挑個蛋糕怎麼樣?” “啊?”謝珉不知道隋仰思維爲什麼變得跳躍。 實際上,謝珉並不是很想,因爲比起挑蛋糕和陪伴生日,謝珉認爲還是普普通通地選件禮物送給隋仰比較單純,再說蛋糕好像也沒什麼好挑的。 不過隋仰畢竟馬上要做壽星,他便一口答應:“可以啊。” “你現在喜歡什麼樣的?”謝珉隨口問。 隋仰說“都可以”。 這天晚上隋仰很怪,一直叫謝珉的名字,問一些關於謝珉以前生活的問題。 謝珉回答了反問他,他又好像不太想提自己。兩人只能乾巴巴地聊天。 雖然說來奇怪,謝珉沒有覺得太尷尬。 隋仰問謝珉大學成績怎麼樣,去了哪些地方玩。 覺得哪裏好玩,和以前的同學有沒有聯繫。 喜歡喫哪些餐廳,喜歡什麼菜系。 隋仰說着說着,聲音帶上了一些睏意。 謝珉覺得隋仰喝了酒話多,其實有和年齡與外表不符的可愛,又有點想問隋仰不會現在喝醉了對誰都是這樣吧。 還有沒有其他人碰到過隋仰這種醉樣。 最後隋仰先睡着,謝珉聽見外面又下雨了。 雨應該很大,但雨聲很輕。 算一算,謝珉在垣港也待了一段時間。 他覺得這座城市不再讓他那麼排斥了,也有許多優點。 例如空氣很好,城市很新。根據氣象報告顯示,垣港哪怕下雨也不會像餘海那麼冷。 他睡着前開始想,明天如果隋仰清醒了還記得蛋糕的事情,他替隋仰挑一個什麼樣的。 然後他沉入睡眠,慢慢被疼痛吞噬。 這種痛楚和先前的都不一樣,痛得十分真實,好像在宣告避難時間的結束。 謝珉的四肢沉重的像全都埋進土裏,費盡力氣睜開眼睛,見到夜晚的病房。 監護器一閃一閃的,病房昏暗、寂靜。護工蜷在陪護牀上,謝珉餘光看見他的背。 謝珉喉嚨幹疼,出不了聲,也沒喊人的力氣,發了不知多久的愣,天矇矇亮了。 護工醒了走過來,看見他睜着眼睛,大喫一驚,立刻叫一聲來。 謝珉只覺得他很吵,趕來的醫生也很吵,閉上眼還是無法屏蔽這些雜亂的噪音。 池源趕來了,看起來很驚喜,大舒一口氣,說“董事長在會餘海的路上了”,他說“太好了,謝總,您終於醒了”。 餘海日出了,太陽很大,從窗外照進來,把病房照得很亮,病牀的欄杆、對面的原木色茶几、紅紅綠綠的水果、黑色的電視機屏幕好像全在發光。 謝珉還是覺得很痛,他覺得自己十分的虛弱、痛苦。 意識到自己可能這一次是真的清醒以後,謝珉發現他還是想要閉上眼睛回到能消解疼痛的那隻小兔子裏。 甚至開始想,如果真的再痛一些,他會不會有可能還是可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