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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道侣

作者:冬行意
陆祁抬眼望去,陆闻枢白衣负剑,立于檐角上。

  陆闻枢這次来得急,院子裡的风比平日裡要更大一些。

  因他而响的铃铛晃动得比平日要更热闹。

  “少门主……”

  “闻枢哥哥!”

  陆闻枢目光先从陆祁身上扫過,而后敛住目中的寒意,飞身而下,

  他落到陆祁和陆婵玑两人中间。陆婵玑正要走向他,陆祁却快她一步。

  陆祁大步上前,朝陆闻枢行礼后說道:“少门主,试剑大会结束了嗎?结果怎么样?你拿到魁首了嗎?”

  陆闻枢“嗯”了一声,陆祁面上陡然焕发喜色,神情振奋,连被陆婵玑接连打败的郁色都一扫而光,看起来比陆闻枢本人還要高兴。

  他就知道!他早就說了,重建承剑门荣光的重担,就是该落在少门主的身上!

  陆祁兀自高兴,陆婵玑趁机上前,拉過陆闻枢的胳膊。

  见到陆闻枢回来,她一颗心放回到实处,可陆闻枢沒有按照他们约定的那样,及时与她联络,陆婵玑心裡仍有不安,她问:“论剑大会上那些人厉不厉害?你有沒有受伤?怎么這么久沒消息?”

  陆婵玑一连三问,陆祁却轻轻嘁了一声。

  “你個凡人,你不知道,就那些人,连给少门主提鞋都不配。”

  陆祁還想說什么,却听到陆闻枢冷冰冰的声音响起:“陆祁,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一句话如同凉水从头浇下,将陆祁所有余下的话都浇了回去,叫他哑口无言。

  “我……我……”陆祁中途离开论剑大会,走时沒有和陆闻枢打過招呼。

  如今被陆闻枢抓到人早就回了承剑门,還在陆闻枢养的凡人在的聆春阁,陆祁心虚之余,心裡還有一股隐秘的遗憾。遗憾他当时离开得太早,沒能亲眼看到陆闻枢夺魁的场面。

  陆祁心情复杂道:“我于试剑大会第十八日落败,所以提前先回来。”

  “我是问你……”陆闻枢咬字的力道加重,“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为何出现在此处——此处,青峰聆春阁,陆闻枢這是问他,为何会出现在陆婵玑這儿。

  陆祁忽然后知后觉反应過来陆闻枢所指何意,他本想回一句练剑,可是此时,大脑裡如同一道轰雷响過,那日在铸剑谷裡另外一位弟子說的话不期然闪過脑中:說不定少门主喜歡她,想要与她结为道侣呢?

  陆祁脸色乍青乍白,猛然间才察觉到,他站在陆闻枢和陆婵玑中间有多异样。

  上一次见陆闻枢,是在内门弟子的宿舍,他问陆闻枢,陆婵玑不過是個凡人,为何要如此护着她?這几日与陆婵玑相处,再加上此刻看到二人之间容不下第三個人的氛围,陆祁好像明白是为什么了。

  陆闻枢将陆婵玑好吃好喝供着,用灵气将整個院子裡的花草树木养着,恐怕连那陆婵玑那高過于他的剑法也是陆闻枢所教——答案已经分外明晰,陆闻枢分明对陆婵玑情根深种。

  哪怕她无仙缘、无灵根,沒有修炼的希望,哪怕她只是一介凡人。

  陆祁心头莫名苦涩,连他都分辨不出這苦涩到底为何,只当是对自己的少门主失望。若是情种,哪怕是剑道第一那又能怎样?如何能有一门之主的担当?

  陆祁语气惨淡,问陆闻枢:“我不该来這裡……是嗎?”

  心裡已有答案。

  陆闻枢道:“既然知错,那便去领罚吧。”

  “依旧是鞭罚二十是嗎?”

  “不,去铸剑谷,打铁三月。”陆闻枢道,“弃下整個宗门提前离开论剑大会,私自行动,领這样的罚,可有异议?”

  ……有!

  他觉得陆闻枢只是公报私仇,为罚他来找陆婵玑,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名头。

  可陆祁无力反驳,他提前离开蓬莱,也是事实。

  铸剑谷打铁,是一件十分苦累的活。

  承剑门的岩浆地火,是共工撞断不周山后,残留在世间的一点余烬。承剑门的剑经過這火来锻造,可令宝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能承受得住承剑门地火锻造的,只有流州的昆吾石。昆吾石极为坚硬,需得用灵力控火,复又千锤百炼,這样反复多次,才能锻造出一块可以用的铁。

  宗门内不少弟子都說,当修行受阻,不得寸进的时候,就去铸剑谷打铁。這样就能拓宽灵脉,巩固仙骨,修为精进。

  這固然是玩笑的话语,但足以說明,在铸剑谷打铁,是所有承剑门弟子都不想干的活。

  内门弟子学习铸剑的课业时,陆祁去试過,打一天下来,哪怕灵力护体,虎口也被震得生疼,全身的灵力就像被抽干了一样。

  比起来,鞭刑虽然疼,但一咬牙一闭眼就算過了。

  打铁三個月,虽然不受皮肉之苦,在陆祁看来,却更难捱。

  可陆闻枢既是铁了心要罚他,他又能反驳什么?

  “我沒有异议。”陆祁底下脑袋。

  临走前,陆祁深深看了陆婵玑一眼。

  今日,陆婵玑答应与他比试一番,這個承诺,他日后再来找她兑现。

  他赢不了陆闻枢,有生之年,却一定要赢陆婵玑一次。

  承剑门弟子,不能败给一個凡人,哪怕是得到他们少门主真传的凡人。

  陆闻枢稍稍移步,将陆祁往后看過来的视线全部挡住。

  待陆祁一走,他看向站在身旁的陆婵玑,刚想說话,陆婵玑却又是三连问:“论剑大会最后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沒有受伤?有沒有人找你麻烦?”

  她语气焦急,眉眼间也俱是关切神色。

  陆闻枢目光寸寸软和下来:“阿婵,你有沒有听到,论剑大会,我赢了。”

  “這不要紧。”一场比试的输赢在陆婵玑根本不是大事,赢了固然很好,可若是不赢,回来再练便是,要紧的是……

  “为何沒有及时联络我?”陆婵玑问。

  她沒有灵气,用不了传音石,只能拿着,被动地等着它亮起来、响起来。

  就如同檐下的那颗铃铛,只有陆婵玑等着它响起的份儿。

  陆闻枢若是不来,若是不用传音石找她說话,她就找不到他。

  她心急得像是饿极了的小猫,陆闻枢一不說话,她就有的是话想要說想要问,陆闻枢只好一一答道:“沒有坏事发生、沒有受伤、也沒有人找我麻烦。之所以沒有及时联络你,是我想当着你的面,亲口将自己拿下论剑大会魁首的好消息告诉你。”

  “三日。”陆闻枢摸了摸陆婵玑的脑袋,“只花了三日,我就从蓬莱回来了,這难道還不够及时嗎?”

  “可你让我足足担心了三日。”陆婵玑這才彻底放下心来,忍不住嘟嘟囔囔。

  但既然陆闻枢沒事,那他拔得论剑大会头筹的事,可就是天大的喜讯。陆婵玑问:“那你有沒有把比较精彩的比试,用传影石录下来?有沒有比微生溟更厉害的剑修参加比赛?有沒有比‘灭’更厉害的杀招出来?”

  陆闻枢摇了摇头,道:“传影石十日之后便到,但你既然已经破了微生溟的杀招,恐怕那些雕虫小技对你来說实在无聊。”

  陆婵玑抿了抿唇,心裡早有预料。

  也许,比起钻研着要怎么破别人的招数,是时候,创造属于她自己的东西了。

  正想着,抚摸着她头发的手动作忽然放缓很多。

  陆闻枢道:“阿婵,你告诉我,为何要与陆祁练剑?我曾以为,阿婵只会与我一人练剑。”

  陆婵玑一顿,她本不觉得自己答应与陆祁切磋有任何的错,可陆闻枢這样一问,她却陡然有种心虚感。

  即便,陆闻枢款语温言,语气中并无指责。

  陆婵玑垂了垂眼,支吾道:“他来找我切磋……我见他态度诚恳……就……”

  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感觉自己像在被审问。

  陆闻枢下一句话却让她松了口气:“我沒怪你,阿婵。”

  只是他话音一转,声色淡漠许多:“只是你从小住在青峰上,鲜少与外面的人打交道,不知人心险恶。我在蓬莱论剑,知他不见,便一心怕着他来刁难你。你难道忘了,他在铸剑谷裡是怎么对你的?”

  “他刁难不了我的。”陆婵玑哼了一声,“哪怕我再小三岁,他也刁难不了我。”

  “刁难不了你嗎?”陆闻枢循循善诱,“单纯剑招,自然刁难不了你,可若是他用上灵力呢?”

  陆婵玑脸白了白。

  只要陆祁用上灵气,哪怕只是一丝一毫,她也毫无抵抗之力。

  凡人之力,与修士的灵气相比,本就是云与泥。

  “在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学会保护自己。”见陆婵玑将他的话听进去,陆闻枢声色渐缓,“若是我在外时你保护不好自己,我想赶回来都来不及,你要我怎么办?”

  陆闻枢呢喃:“阿婵,答应我,不要再见陆祁,也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你答应過我,要一直陪着我,就不要去见别人。”

  他语气只是請求,并无强迫威胁,陆婵玑心头却莫名酸涩,她点点头:“我听你的话。”

  自陆祁被罚去铸剑谷受罚之后,便沒有再来找過陆婵玑。在陆婵玑的星墟命盘上,属于陆祁的那颗星星比之之前,日渐暗淡。

  见此,陆闻枢安下心来。

  只要想办法让两人不再产生交际,等时日一久,那么往日所见所历种种,都会化为尘埃。

  纠葛自然也就沒有了。

  犹是如此,陆闻枢依旧不放心。

  他来聆春阁的次数变多,待的時間也变长。论剑大会后,无数修士或欲来找他切磋,或想一览其真容,皆被他拒之门外。

  堂堂一個少门主,竟是要以聆春阁为家了。

  若是放在往日,陆婵玑自然乐得他来陪她,如此,她便不怕這青峰之上除她之外再无生人的寂寞,只不過,她忙起了别的事情。

  想创造属于自己的新的剑招的心思一起,陆婵玑就有了可忙的事。

  她想创一個属于自己的剑招,独一无二的剑招。她百年的時間,如同白驹過隙,死了便什么都留不下来了。可若是能留下一個高明的剑招,即便這剑招无法由她的手使出去,只要有修士能拿着去杀一只妖,哪怕只杀一只,那她也不枉来巨海十洲的這一遭。

  這样,哪怕她死了,当陆闻枢用出她创的剑招的那一刻,总能够想起她吧?

  要是這招数够厉害的话,說不定這巨海十州的修士,也会像钻研微生溟的杀招那样,钻研她的剑招。

  陆婵玑一头扎了进去。

  她心思纯粹,日常除了接触陆闻枢、剑和傀儡,便沒别的了。当她定下心来钻研时,通常是通宵达旦,废寝忘食。

  如此一来,就顾不上陆闻枢了。

  甚至觉得他碍事。

  陆婵玑便开始赶人了,她道:“你别来找我了,就当我闭关了吧。”

  修仙之人,若遇瓶颈都会闭关。短则一年半载,长则十年百年。

  听她這么說,陆闻枢不由得好笑,她一個凡人,闭什么关?

  但转念一想,她這样岂不是深居简出,不再见人?

  倒是省许多事。

  闻言便沒說什么,颔首算同意了她闭关的說法。

  陆闻枢道:“我加强你院子的禁制,不许人进来可好?我给你准备祝余草,食之不饥,你就不必见旁的人了,免得分心。”

  陆婵玑自然应好。

  陆闻枢便笑了。

  他张罗好一切,最后陪伴了陆婵玑三日。

  這三日,他对陆婵玑有求必应,惯纵更甚往日。

  之后,陆婵玑便安心呆在聆春阁中,琢磨她的剑招。

  時間一晃,几個月過去。

  炎洲又下雪了。

  陆婵玑抱着她画好的剑谱,开心得蹦跳几下,而后,拍拍因用来摆弄剑阵喂招而变得伤痕累累的傀儡,說道:“辛苦你们了。”

  傀儡自然沒有回话,只是安静站着,手中的剑已经垂到了地面。

  陆婵玑笑得心满意足。

  她拥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剑招,由她所创,由她命名的剑招。

  某种东西因她而生,其中的喜悦之情,任何滋味都无从比拟。

  陆婵玑想第一時間告诉陆闻枢這個好消息。她拿上披风,罩住自己,钻进了风雪中,往青峰外走去。

  风雪裹面,刀割一样疼。

  陆婵玑心中却万分喜悦。

  她快步走到陆闻枢的居所,门口立着仙侍,陆婵玑从未来過這儿,看這些仙侍也脸生,不知道她们是否会放她进去。

  但陆婵玑自有她的办法。

  她拿出之前陆闻枢给她的隐身符,大概能维持半個时辰左右,她给自己贴了一道,抱着剑谱一路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等终于找到了陆闻枢的房间,陆婵玑脚步却一顿。

  “你们炎州的冬天可真难熬。”屋内,竟响起一道柔和的女声。

  是一道陆婵玑从未听過的声音,语气熟稔。

  那女声继续道:“你什么时候陪我回风息谷一趟?不如我們去风息谷過冬吧。”

  陆闻枢冷淡的声音也响起来:“承剑门内大小事务繁忙,我沒空陪你。你若是真的想回,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我不要,我就要你陪着!事务繁忙,你每日都去青峰外面看一眼,有這功夫,总能陪我回去了。我看你根本不是事务繁忙,而是舍不得青峰上的那個凡人!”

  陆闻枢沒說话。

  女声又道:“十三年前,因她为雪妖妖气所伤,你便带她去了一趟风息谷,找我爹爹拿了风凌丹替她驱寒。又在承剑门养她這许多年,我看,這巨海十洲就沒人比你更侠义心肠的了。”

  “自她来了承剑门后,你都不让我来找你练剑了。”她一怒,“還是說……你真的喜歡那個凡人?”

  屋裡沉默了许久。

  陆婵玑莫名屏住呼吸,心脏砰砰跳动的速度变得很快很快。

  屋内。

  “灵儿。”陆闻枢叹了一声,“她只是個凡人。”

  陆闻枢的语气裡有百般的无可奈何,“相比于你,她寿命短若流星,很快就会消失在世上,再也见不到。你同她计较什么?放過她吧。”

  耳边传来一阵阵嗡鸣,之后屋内两人的对话,陆婵玑已经听不清了。

  觉察到什么。

  陆闻枢视线微抬,往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

  待到陆闻枢出门,院落裡人影无踪,只有雪地上留下一串凌乱脚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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