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亂我心曲(十三)
裴嬌坐在酒樓的二樓靠着窗的位置,她咬着玉箸,望着外頭的花街遊行,輕聲道,“你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麼?”
鱗次櫛比的酒樓張燈結綵,綠瓦紅牆,繁華熱鬧。
身旁穿着梅紅長袍的少年慢條斯理地剝着蝦,鮮嫩的蝦肉光滑軟糯,他將蝦線挑了放置在金盤上,順勢將剝好的蝦肉塞進裴嬌張開的脣瓣裏。
裴嬌的腮幫子動了動,推了推身旁無動於衷的他,“發現了沒?有沒有?”
他沒有回答,藉着喂蝦的便利,冰涼的指腹落在她脣瓣處的縫隙那兒,似是把玩一般,反覆遊曳摩挲着。
他盯着她紅潤的脣瓣,指尖時不時會稍稍越界一些,觸及她的舌尖。
顯然,這種溫熱柔軟的觸感取悅到了他,連着清冷的眼尾也微微上揚。
可是這些小動作終是不能過分,裴嬌雖然能容忍他一些奇怪的小癖好,但是要看她當日的心情如何。
在她蹙眉時,他便有些失落地眨了眨眼,隨後戀戀不捨地抽回了手。
剝完一整盤蝦,顧景堯以帕子擦拭着修長的五指,這才懶散地瞥了一眼花街的夜景,他勾脣道,“別擔心,若是有不長眼的找上門來,清理了便是。”
裴嬌託着腮,瞪了他一眼,“你不要用這種兒戲的態度好不好,我是受人所託,來這裏辦案的,又不是來這裏遊山玩水的。”
新的一年,裴嬌本有自己的計劃和安排,想去探索仙洲一些未知的領域,順帶着提升修爲。
可是在一直往來的書信之中,她得知楚梨遇到了麻煩——
雖然大多數的妖族先前都聚集在永夜城,但仍有小部分仍分散在仙洲的各個角落。
近日以來,這些不受控制的妖族在外頭又匯聚成了一個百花鎮,這兒歌舞昇平,大多都是尋歡作樂,可是據楚梨反映,有許多永夜城的妖族在結識了百花鎮的妖族後,都莫名失蹤。
楚梨猜到應當是這裏出了貓膩,但她無法踏出永夜城,爲此十分苦惱,而裴嬌早早計劃好的路途,便恰好路經百花鎮。
她正是遊歷山水出去長見識的時候,於是她便主動提出幫楚梨分憂解難。
裴嬌正色道,“既然楚梨相信我,那我肯定要把這個花街裏頭作亂的罪魁禍首抓住來,徹底解決了這個禍患……”
顧景堯將花果籃中冰鎮的橘子取出,垂眸十分認真地剝着。
他一面剝一面靜靜地聽着裴嬌說不想讓楚梨失望諸如此類的話,纖長的睫毛撲閃了一下,語氣瞧不出什麼意味,脣角的弧度有些冰冷,“嬌嬌對只有過一面之緣的人,也如此之好呢。”
裴嬌頓了頓,她的視線不由得移到他身上。
她纔沒他那般多的彎彎繞繞的心思,有什麼不快就直言直語,“你別在這裏說風涼話好不好,雖然我承認,我當時確實是腦子一熱,見不得她煩憂。不過既然答應了她,我當然要信守承諾。”
她面色十分嚴肅,顯然是想要營造一種辦案的正經氛圍:“怕是這裏作亂的還是什麼大妖,我修爲不夠,若是真的着了道,說不定還會被那妖怪吞了呢。”他修長的指尖按壓在剝開的橘子上,一股芬芳的清香便瀰漫在空氣中,香甜的氣息落在素白的指尖,兩瓣橙色的果肉順着這力道分開。
冰冷的手指舉着那清香的果肉,遞在她柔軟的脣瓣前,“別置氣了,張嘴。”
裴嬌泄了氣,見他一副不上心的模樣就不得勁。
她乖乖張嘴,將那瓣橘子嚥進去。
不得不說,冰鎮爽口,還挺甜的。
裴嬌搖了搖頭。
她來之前做了不少準備,說了是來辦正事的,不許他跟來,他非要跟來不說,還一副遊山玩水尋歡作樂的模樣。
特別是趕路途中,在她一臉正色地交待自己的計劃時,他都會歪着頭,撐着下頜,不是笑着盯着她看,就是把玩她的袖子,她的脣瓣,她的手指。
然後在她講的投入的時候,舉着一個糕點便塞進她的嘴裏,讓她生氣也不是,繼續講也講不下去,只能幹瞪着眼看着他,然後鼓着腮幫子將那糕點細嚼慢嚥,吞入腹中。
偏生這人幹出這些事,面上還露出一副無辜純良的笑,讓裴嬌覺得,若是自己和他置氣,那便是特別小氣,還特麼沒有海量。
恰逢此時,底下的花街忽的鬧騰起來,驚呼聲此起彼伏。
裴嬌垂眼看過去,就望見對面樓上一抹身影似是雨燕般墜下。
“砰——”
軀體砸到地上,像是瓜果一般摔得面目全非,一灘殷紅的血涌出,些許沾染在酒樓的屏風上。
瞧着那紅白相間的畫面,裴嬌不由得覺得胃中酸澀,幸而方纔吃了爽口的水果,否則真的要反胃。
她屏住呼吸,見衆人圍過去竊竊私語。
“又是一個爲了環春十二坊一擲千金的男人……怕是靈石都花光了,仍沒錢贖人,只好去死了。”
“不就是活該麼,身無分文怎敢惹佳人啊?”
“將屍體拖走吧,看着也怪晦氣的。多影響雅興。”
裴嬌頓了頓,轉而看向顧景堯,“你不覺得……這裏的人面對生死的態度,也太習以爲常了吧,這可是死人了呢,看着也太淡定了。”
明滅錯落的燈光落下,顧景堯仍慢條斯理地剝着橘子。
面對她有些震驚的神情,他脣角攜着溫良的笑,柔聲道,“嬌嬌,甜不甜,還要一瓣麼?”
裴嬌:“……”
好吧,其實她身旁還有個更加淡定的。
可是顧景堯好歹是從屍骨堆裏爬出來的人,對這種場面習以爲常就罷了。
這百花鎮的人難不成是見慣了生死,還是說這裏天天發生命案?
裴嬌想起那人提及的環春十二坊,這是百花鎮中心的一家風月之地,以清吟小班聞名,頗受男妖女妖歡迎。
她沉吟道,“不如我們去調查調查,進那環春十二坊瞧瞧。”
·
環春十二坊內縈繞着一股幽深的蘭香,沁人心脾,卻也有些甜膩。
這是裴嬌對其的第一印象。
可是這家教坊的待客之道倒是十分得好,顯然男客和女客是分道的。
一旁的名叫流蝶的侍女引領着裴嬌走入環繞的長廊,長廊的盡頭也是彎彎繞繞的曲水流觴,角落裏的鶴形宮燈姿態優雅,看着倒像是附庸風雅之地。
流蝶禮貌地打量了一下二人,垂眸道,“公子,您走錯了,我引這位姑娘去的是玉面郎君處,您……”
裴嬌擺擺手,“不必,他便是和我一起的,我們來的目的都一樣。”
流蝶微微一怔,她錯愕地看向一身紅衣的顧景堯,倒是不成想……
這位衣冠楚楚的公子是斷袖。
她掩去眼底失落。
可惜了,這麼一副好皮囊。
裴嬌看見流蝶驚訝的臉色,才意識到自己話裏的歧義。
這這……流蝶不會理解爲,她口中說的一樣,是都喜歡男人吧?
想至此,她掃了一眼旁邊面無表情的顧景堯,不由得有點想笑。
顧景堯冰冷的手指抵住了裴嬌的脣瓣。
爲了憋笑,她一直咬着下脣。
他擡起她的貝齒,溫柔地拂過她脣瓣上被咬出來的齒痕。
“嬌嬌,要笑便出聲,別咬自己。”
他的語調繾綣,音色婉轉,又低又沉。
這無端地令裴嬌紅了臉,因爲她想起,前夜他伏在她耳邊喘着氣的時候,也是用這般咬着她的耳朵,啞聲道,“嬌嬌,出聲罷,別咬自己。”
要命要命要命……
裴嬌不由得回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各種細節,便連耳根都紅了個透,她以咳嗽掩飾自己的尷尬,心虛地不再說話。
而顧景堯則是露出無辜溫潤的笑,看向流蝶,不緊不慢道,“我必須得寸步不離地跟着這位姑娘。”
說至此,他微微眨了一下眼,脣邊的笑意更甚,似乎還有些羞澀,“是因爲,我是她的面首。”
前邊走着的裴嬌差點來了個平地摔。
身旁引路的侍女和客人們都紛紛驚訝地側首看過來。
他們上下打量着這位出入風月場所居然還不忘帶着家中面首來的奇女子,不敢相信自己究竟聽到了什麼,這可是前所未有,聞所未聞……
這……這是何等的喪心病狂,何等的貪戀美色,何等得厲害啊!
甚至有幾位都想前來詢問她,究竟是如何處理好面首這其間的關係,畢竟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多了,都容易爭風喫醋。
瞧着這位俊俏的郎君對她還挺死心塌地的,沒有什麼不滿意,更沒有無端喫醋。
……這調教手段,當真是不一般啊。
裴嬌面無表情地聽着後頭的竊竊私語,她沒想到,短短一瞬間,她就變成了什麼手段了得,哄騙美少年的女淫魔。
雖然她明白,是她先取笑他顧言玉被人當做斷袖,她被人誤認爲這般也是活該。
但是……
但是,她不甘心。
既然他給她安了個好色成性的頭銜,那就別怪她了
……那她只能坐實這個名頭了。
她擡眼之時,微微勾了勾脣,“流蝶,你們這兒最美的郎君,都給我呈上來,我不僅要賞舞,還要聽曲子。清倌要,不是清倌的……也要。”
·
蓮花瓣中翩翩起舞的小倌姿態優雅,他脣着口脂,甩着水袖,一舉一動皆如畫般優雅,擡手之時,廣袖順着白皙的手臂落下,似是無意露出的鎖骨明晃晃地勾人於無形之間。
身着薄紗的小倌撫着琴,擡眼之時,不忘對着躺在榻上的少女拋媚眼。
裴嬌躺在榻上,翹着腳悠閒地賞舞聽樂。
直至榻前的珠簾驀地垂下,一時之間將那些蹁躚而來的媚眼勾引都隔絕在外。
翹着腳的裴嬌意識到不對勁,她餘光瞥向一旁的顧景堯。
少年將另一頭束着的珠簾也一齊散開,他側過頭來,脣邊漾着沒有溫度的笑。
那雙黑潤的眸子靜靜看着她,聲音平靜無波,“嬌嬌,好看麼?”
裴嬌嚥了咽口水,默默將那句“還不錯”吞入了腹中。
……差點忘了來的目的。
裴嬌晃了晃昏沉沉的腦袋,不由得警惕起來,她方纔那個狀態,未免太放鬆了些。
她目光落在角落裏的饕餮香爐上,青煙嫋嫋……又是那過分甜膩的蘭香。
她不由得以袖子掩在鼻尖,那味道才小了一些。
珠簾外的小倌還沒意識到室內的氣氛已然冷凝,他舞着舞着,似是不經意來到了裴嬌身前。
裴嬌瞬時覺得脂粉味更重了,薰得她頭暈目眩。
隔着珠簾,那道妖嬈的身影顫了顫,狀似不小心踩了個空,就要跌倒在裴嬌懷裏。
裴嬌一驚,迅速往旁邊挪開,生怕被他壓倒。
畢竟她這小胳膊細腿的,可經不起一個大男人的重量。
下一瞬,一道冷戾的掌風直接將他整個人擊飛出去。
那小倌得逞的笑僵硬在嘴角,他難以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後腰,倒在地上哀嚎個不停,“我的腰……我的腰好像斷了。”
而顧景堯停在空中的手尚未收回去,他修長的指骨微微動了動,無辜地眨了眨眼,“哪來的不長眼的蒼蠅。”
他表現得過於平淡,似乎這真的只是一個驅趕蟲蠅的無意之舉,可是,脣邊的笑容卻帶着幾分譏誚。
那小倌面露怒色,擡頭便要發火,卻在和顧景堯對視的時候怔在了原地。
從裴嬌二人踏足水榭的時候,他便暗中觀察起了這二人。
這紅衣少年綴在少女身後,脣邊攜着笑,瞧着便是一個脾氣好的,所以他也纔敢當着他的面勾引裴嬌。
可是……可是……
此時此刻,那垂眼看着他的少年眼底凝結着一層寒冰,脣角笑意淡下去的時候,陌生的乖張冷戾便浮出水面,與方纔的氣質判若兩人。
在裴嬌看不見的角落,他眼底透着猩紅的殺意,像是垂眼看着一介螻蟻蚊蠅那般,殷紅的脣無聲吐出一個字:滾。
若不是裴嬌尚在旁邊,這人被摔斷的就不是腰,而是他那脆弱的脖頸。
那小倌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刀尖舔血的人也不是沒見過,但是這般可怖純粹的殺意,卻是第一次感受到。
他瞬時明白,這人瞧着皮囊和他們一般光鮮亮麗,可卻不是他們這般的菟絲花,更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
他能活到現在,自然是十分敏銳的,立刻哆嗦着爬遠了。
裴嬌滿臉疑惑地看着那小倌屁滾尿流地爬走。
她不由得掏出小鏡子,疑惑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是她今日的妝太過奇怪了?真的有這麼嚇人麼?
那小倌的神情就和見了鬼一樣……
唔,是不是口脂太紅了些。
她就說了,這個顏色的口脂有些許誇張,偏生顧景堯喜歡,每次親上來的時候,還將口脂都吃了……
她不解地轉過頭,看向一旁坐着的顧景堯。
似乎因爲沒有閒雜人等打擾,他的心情好了許多,脣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他順手捧了一把松子,紅褐色外殼的果實靜靜躺在他的掌心,“嬌嬌,喫不喫松子?”
這幅模樣,倒真像是不明真相。
裴嬌也懶得計較那麼多,她似乎有些睏倦了,自然而然地將下頜擱在顧景堯的肩上。
她輕聲在他耳旁道,“我覺得那香有問題,我雖然已經控制攝入了,但是我的修爲還是沒有高到能夠完全不受影響的境界……我現在,我現在好睏。”
她的餘光掃過一旁的小廝和侍女。
他們雖然都在各司其職,但是裴嬌能感受到,這些人都在虎視眈眈地看着自己。
只要一旦她鬆懈了幾分,這些人必然會露出真面目。
她揉了揉自己的發頂,柔軟的發旋顯得有些亂糟糟的。
她有些煩悶,還有些不安,自言自語道,“絕對不能睡,我現在十分肯定,這個地方肯定有貓膩……我、我們要小心爲上。”
顧景堯眼睫顫了顫,才發覺她一直在悄悄掐自己來維持清醒。
她總是這般沒有安全感,哪怕他在她身邊,她也這般小心謹慎。
爲什麼呢……
明明這個問題如此簡單,爲什麼不選擇,依靠他,利用他呢?
顧景堯垂眸看着裴嬌柔軟的側臉,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也許是……
她還沒到那麼喜歡他的地步。
想至此,他眼底的光一點點暗下去,他溫柔地拂過她的背脊,“嬌嬌,睡吧。”
裴嬌搖搖頭。
他另一隻手穿過她柔軟的烏髮,輕聲道,“你若是這般睏倦,也不方便辦事。我不受這東西影響,其他事情,我來處理就好。”
裴嬌還想要堅持,卻架不住這般舒適的愛撫。
她枕在他的膝蓋上,鼻尖是他身上清冷的梅香,沖淡了周遭那令人不適的蘭花香氣。
……很舒服。
還十分地令人安心。
她不由得閉上了眼,陷入了沉睡。
不知過去多久,裴嬌猛地睜開了眼。
昏暗的光線自珠簾那頭照過來,不知何時,這裏已然變得靜悄悄的。
那些小廝和侍女……全都不見了。
裴嬌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怎麼越來越沒有警惕心了。
每次和顧景堯出來都是這樣,再危險的地方他也表現得悠然自得,帶的她也跟着吊兒郎當起來。
平日裏她自己一人出去歷練的時候,都時時刻刻害怕別人要對她謀財害命,警惕得不得了。
下次,下次絕對不帶他了。
她這麼篤定地想。
嗯,雖然上一次也是這般想的。
裴嬌這廂還在埋怨自己的疏忽大意,忽的被遠處妝奩鏡匣前的身影嚇了一跳。
她反應半晌,這纔看出,那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她緩步走過去,有些訝異,“……顧言玉?”
妝奩前的少年微微側過頭,裴嬌這才發覺,他似乎換上了這環春十二坊的舞曲的袖衣,梅紅的水袖堆砌於地,於昏暗的光線之中,那豔麗的水袖似是沾染鮮血般明媚。
她這才發覺,他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他不僅換了衣裳,還上了妝。
少年的皮囊本就是堆金砌玉般的俏,上了妝後,便是雌雄莫辨的驚豔美感。
連這一室的皎潔月光都活脫脫成了陪襯。
他緩緩將口脂點在脣瓣上,擡眼看向裴嬌,勾脣道,“嬌嬌,好看麼?”
裴嬌看得眼睛都直了。
不得不承認,哪怕仙界美人如雲,他也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
若不是他的惡名在外,怕是仙界第一美人的名頭就是他的。
她強忍下心底的驚豔,誠實地點了點頭。
她一向懷疑顧景堯是妖精變得,每天就是變着法子勾引她。
顧景堯輕笑了一下,他緩步走近,聲線帶着一絲蠱惑,“比方纔那些小倌如何?”
裴嬌頓了頓,瞬時反應過來,他這般扮相,和方纔那個小倌一副模樣。
可是這幅風塵的扮相在他身上,卻不顯俗,只顯俏。
他……他該不會是因爲自己誇了一句那小倌好看,就扮成這樣了吧?
不知爲何,裴嬌心中有些酸澀。
都已經成婚了,這人怎麼還是這麼沒有安全感?
她走近了,看着他,十分認真道,“你比他們好看多了。在我眼裏,你是最好看的。”
少年的眼眸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他垂下眸子,“若是有比我更好看的人,嬌嬌會移情別戀麼?”
裴嬌搖搖頭,“不會。我只喜歡你。”
她蹙起眉,“顧言玉,你不要對自己這麼沒有自信好不好?你覺得我是那麼膚淺的人麼?難道我喜歡你,就只是喜歡你的皮囊?”
況且,在她眼中,也不會有比他更好看的人。
縱使這世間有百花,任它如何爭奇鬥豔,百花皆不如他。
而她,也只會喜歡顧言玉一人。
顧景堯有那麼一瞬的錯愕,隨後,這抹錯愕便化作深深的眷戀。
他的長指穿過她指間的縫隙,密不可分地與她十指相扣。
裴嬌頓了頓,望向靜悄悄的四周,“那些小廝和侍女呢?”
顧景堯面上笑容不變,語氣很淡,“我將他們都殺了。”
裴嬌不自覺瞥向他那豔麗的水袖,似乎聞到一股子血腥氣。
他刻意放低了姿態,眼底尚攜着殺戮過後的一絲興奮,在觸及她的目光時,很好地遮掩了過去,變得十分乖巧。
“嬌嬌,你說過的,若是有人要害我們,我便可以殺了他們,你應當不會生氣罷。”
裴嬌不自覺鬆了一口氣。
果然如她所料,這環春十二坊是個殺人的黑店。
只是……她爲難地蹙起眉頭,她需要給楚梨一個真相。
他將人都滅口了……這如何是好?而顧景堯顯然明白她的爲難,他溫聲道,“我還留下了一個活口,他們都喚她爲這家教坊的坊主,想來她應當會解答嬌嬌的疑問。”
“明日再去問她,也不遲。”
裴嬌眨了眨眼,她顯然沒想到他會處理得這般叫人挑不出差錯。
她正欲要說些什麼,對方卻以食指抵住了她的脣。
他俯下身,以額間貼着她的額間,那雙瀲灩的黑眸像是漩渦般,其中強烈的佔有慾令裴嬌的手腳都有些發顫。
他拂着自己的脣,輕聲道,“嬌嬌,這口脂的味道不錯,你想嚐嚐麼?”
見她沉默,他回憶那清倌跳舞時,她一直目不轉睛的樣子。
他眼底透着嫉妒,嘲弄地勾了勾脣,“亦或者,嬌嬌想賞舞?”
裴嬌眨了眨眼,“我都不想。”
她無奈地彎了彎脣,“與其問我想做什麼,我倒是還想問問,你整這麼一出,是想做什麼?”
眼前的少年怔愣了片刻,他迷茫地眨了一下眼,喉結劇烈地滾動了幾下,眼尾紅豔豔的。
十二坊內的鮫綃隨風而動,滿世的月光旖旎。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尾翹起的弧度引人遐想,啞聲道,“嬌嬌,我想同你歡好。”
裴嬌心跳漏了一拍,驀然紅了臉。
見他還要恬不知恥地繼續胡言亂語,她直接仰起頭,以吻封緘,讓他的那些不正經的話通通碎在嘴邊。
室內的燭光明明滅滅,朦朧的影子映在輕薄的鮫綃之上。
花街飄蕩着歌伎咿咿呀呀的吟唱,岸邊垂柳輕輕搖曳,微風一吹,攪碎了滿池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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