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强撑的家人
上午九点多,医院裡人走动多,病房裡季玲的烧终于退了,却出了一身汗,额前的头发似洗過一般,她人還沒有醒,眉头也紧皱着,仿佛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朱老太太年岁大了,清晨醒来之后,又沉沉睡去。
病房裡,朱要武盯着季玲的脸看,“大哥,你說她做什么梦呢?”
朱卫东手裡拿着一本书,听到问话抬头往季玲那看一眼,巴掌大的脸五官拧成一团,额头還挂着汗珠。
他放下书,起身走過去,用新买来的毛巾将她额头上的汗擦去,动作间床上昏睡的人猛的睁开眼,一只手也紧紧抓住他的手,直直的看了朱卫东好一会儿,又闭上沉沉睡去。
朱要武不知何凑過来,看到這一幕邹邹嘴,“她也够可怜的,上次你让我去她家给她送钱,我就听到她妈在骂她。”
朱卫东用另一只手慢慢掰开抓着他的手,将手放回被子裡,扭身将巾往朱要武手裡一塞,“既然這么闲,那就去干点活。”
“我又沒和别人說,不就是和你說說嘛。”朱要武后面的话停下,看着进来的人,“你找谁?”
季建华先进来的,看到的就是床上的老太太和两個男子,季玲被挡在他们身后,并沒有看到,一时有些迟疑,不确定从护士那裡打听的有沒有错。
刚刚进来时太急,他听了一耳就寻過来了。
他站在门口不說话,季勇這时跟进来,“你妹妹呢?“
结果等他看到病房裡的情形后也愣住了。
妹妹?
朱卫东,“你们是季玲的家人?”
“对。”季建华紧盯着朱卫东。
朱卫东让开身子,“季玲早上发烧,刚打過退烧药。”
季建华已经三步并两步到了床边,看到妹妹惨白的脸,目光往下滑,落到妹妹胳膊上的伤口时,眼圈一红,伸出去的双手迟迟不敢落下。
“小玲怎么样?”季勇走過来,看到女儿的样子,哪裡還用儿子再回答。
父子两個都陷入沉默。
朱卫东已经退到一旁,朱要武虽然跟着退過来,他低头看到手裡握着的毛巾,再想到這毛巾刚刚给季玲擦過泪,前一刻因为季家人的反应,他還跟着生出来的悲伤情绪,立时退了下去。
“你们家人真有意思,让一個女孩子大晚上在外面,出事一宿才過来。”
“要武,去把毛巾洗了。”朱卫东警告的看他一眼。
朱要武道,“這是给她擦汗的,干嘛我去?去也是他们家人去。”
都這個时候了,才跑過来装关心,做给谁看呢。
“对对对,我們去,麻烦你们了。”季勇从這几句也听出来怎么回事,“建华,你去把毛巾洗了。”
季建华应了一声,他走到朱要武面前,“给我吧。”
朱要武哼了一声,“你要我就给你。”
看着傲气扬着下巴离开的人。
季建华: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一下子走了两個,季勇才询问朱卫东,“小玲麻烦你们了,听办案民警說是你们家长辈救下小玲。多谢了。老人家這么大年岁,還遭這么大的罪,是我們家做的不好。事情闹成這样,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老人才好。”
朱卫东道,“那個时候换做谁都会站出来,现在两個人都沒什么大事,就是好事。”
季勇听了心中更是难安。
看看年轻人的言谈举指和衣着,就不是普通家庭,在市医院又住的高档病房,可知身份不简单,况且听這语气也知道对方并沒有要补偿的意思,季勇却越发窘迫抬不起头。
想想刚刚对方的指责,确实說的沒有错。
他们做父母的太不称职了。
医院卫生间裡,朱要武双手盘在胸前,靠着在门口看着季建华在洗毛巾,新毛巾只擦擦汗,并不脏,季建华却是用力的搓着。
哪裡洗毛巾,這是在发泄啊。
朱要武看了一会儿,道,“再搓就搓出洞来了。”
季建华停下来,将毛巾拧干。
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朱要武道,“你妹妹天亮才睡,我們回来时她已经烧的神智不清,還一直守在我奶奶床边。”
“对不起。”
朱要武愣了一下,冷声道,“你這声道歉還是留给要道歉的人吧。”
看季建华一眼,朱要武转身往病房走。
季家人真奇怪,要說不担心季玲吧,从刚刚到现在,能看得出来父子两個都很关心季玲,但是关心又怎么会出事?
病房裡,虽然多了两個人,仍旧静悄悄的,朱要武一整晚沒有睡,突然安静下来,也昏昏欲睡,朱卫东小声让他先回去休息,晚上再买些吃的過来。
朱要武沒客气,起身走了。
朱家的老宅虽然北县,但是北市也有房子。
季勇看着儿子憔悴的样子,也一阵心疼,“建华,你也先去找個旅店休息,晚上再過来。”
“爸,你去休息吧,我守着小玲。”季建华又道,“我睡不着。”
季勇出来的匆忙,也沒有带钱,想了想也就同意了,他从医院出去后,直接去郑平顺的单位找人。
而医院裡,快到中午时,季玲才悠悠的醒了。
她看到床边的季建华时,悻睡间還有些迷糊,沒有急着开口。
“小玲,醒了,是不是饿了?大哥给你买了粥,還有茶叶蛋。”
季玲张张嘴,說话时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大哥。”
“先给她喝点水吧。”朱卫东从身后走過来,手裡拿着茶杯,“水是温的。”
季建华道谢,伸手要接茶杯,朱卫东提醒他,“先把人扶起来。”
季建华又听话的去扶人,让人靠着床头坐好,才转身接過茶杯,作势要喂季玲喝水。
季玲伸過手,“大哥,我自己来吧。”
她脑子有些沉,仿佛被石头砸過,又沉又痛,难受的厉害,喝了两口水就不想喝了。
看她這样子,哪裡能吃得下东西。
“难受的厉害嗎?我我现在去叫医生。”季建华接過杯子放到床头柜,眼睛又一错不错的盯着妹妹。
季玲,“不用,一会儿就好了。”
“先躺下。”季建华扶着人躺下,“爸爸去休息了,晚上会過来。”
季玲嗯了一声,却不想多說。
妹妹的冷漠和疏远,季建华看在眼中,身体裡温度也一点点往下降。
朱卫东隔着床隔着季建华,目光落在季玲的脸上,头发刚刚到肩,将巴掌大的小脸包裹在裡面,看着弱小又无助。
這一刻,他脑子裡竟然闪過一個画面,街道上有马车冲過来,被他扯過来的小姑娘,与眼前床上的小姑娘的脸慢慢重叠到一起。
同样的眼睛,一個是眼裡透着恐慌,再如今眼裡只剩下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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