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情報網
當初那個想用自己殺韃子的功勞換劉默福能留在軍隊有人照顧的左青鋒,如今竟然心裏想的是用面前大漢女兒控制別人的手段。他沒有意識到,他現在應該還認爲自己是善良的,心軟的。還在因爲面前這人不識好歹大爲光火。
“你還瞅着我幹什麼?說話啊!”
王德當然是一萬個願意的,他看左青鋒真的已經在發火的邊緣,這時候又從蹲着改爲跪着,腦袋頂在地上。
“全憑左司馬做主。”
從剛纔開始左青鋒就沒由來的一陣煩躁,他以爲太陽刺到他眼睛讓他不舒服,便躲到了樹後,發現不是陽光的問題,他又以爲是面前這個大漢不識擡舉,現在看來也不是,他找不到原因。手指扣着一塊樹皮,閉上眼睛,想着怎麼就煩躁異常,莫不是營地裏消息還沒傳來自己有些擔心?想到這裏睜開眼睛,掃了一眼山洞裏還在戒備的人羣,對着左三揮了揮手,便轉身說了一句回營。
趙蓉跟在身後,沒有說話,左青鋒心裏自從有了營地裏可能出事的念頭,腳步就越來越快,走到山腳路上的時候,遇到了騎馬回來覆命的左七。
看着左青鋒着急的目光,左七沒到面前便先向他點了點頭。左青鋒鬆了口氣,可心裏的煩躁感卻依然沒有消除,他回頭看着趙蓉問道:“你幫我想想,我是不是漏了什麼大事,我心裏總是不太安寧。”
趙蓉猶豫了一下,說道:“也許是左司馬從不曾殺過本國之人,哪怕是土匪之流。”
“他們不是好人,那些土匪該殺,他們佔山爲王,多少平民百姓都死在他們手裏,我讓左三處理掉他們,我覺得沒有不妥。”左青鋒像是在自己跟自己對話。
趙蓉沒有再說話,那山洞裏有土匪不錯,可裏面必然也有掠去的災民。裏面的人不能留下活口,不能讓人知道是威平堡的屯軍上山得了銀子,所以最後都得死,要怪就怪他們命不好,上錯了山頭。
路上沒有樹,這次怎麼也擋不住射入眼睛的陽光,左青鋒伸手遮住陽光射來的方向,站住了身子輕聲又問了一句:“他們不該殺麼?”
“當然該殺!”既然已經問到了頭上,趙蓉回答的極爲乾脆。
聽到趙蓉這沒有絲毫猶豫的四個字,他慢慢放下擋住陽光的手,任由陽光刺着自己微微眯着的眼睛,最終也沒敢睜眼看向太陽。
“傷亡?”
“一個都沒傷着,他們的警哨實在是有些兒戲,兩個人都在上面,我們圍上去的時候,下面的馬都出聲了,人才有了反應,看見我們的時候已經晚了。兩個哨塔都是如此。圍寨子的時候倒是稀稀拉拉射出來幾箭,他們想不到我們這點人,一半有弓,一半帶弩,和剛纔那個王德過了下手,他尋着間隙帶人退回了那個山洞,之後的事你都看到了。”
左青鋒對這個結果沒什麼驚訝的,帶來的人除了那三十個新兵,其他人應該比邊軍各部的探哨夜不收還要強一些,畢竟個部的探哨雖說也經常和外面的韃子周旋,可也比不上一直在外面呆着的這些老兵。
“叫人找找我那匹驚了馬。”
左七牽着馬走到他身邊,他接過手裏的繮繩,翻身上了馬,揮手讓趙容到馬前,左七識趣的退開好幾步。左青鋒看見左七這個後退的動作,眼睛一眯,他應該不知道山上是運丟了銀子的正陽鏢局一夥人,他這個舉動明顯是要避嫌,可我們是來剿匪的,那避什麼?這個戈輝有問題。
趙容的身子擋住了左青鋒的臉,左七沒有看到他的表情,他恭敬的站在遠處。距離把握的極好,剛好讓自己聽不到他們說話。左青鋒坐在馬上,看着馬前的趙蓉,低下身子,輕聲說:“山上的事情不能走路風聲,你帶隊回去的路上,分一隊人讓二狗帶着王德去把銀子的位置記清楚,他女兒就不要去了,隨隊回營。你晚點到我帳篷裏來一趟。”
下山的路上,左青鋒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趙蓉看在眼裏,他心裏有疑惑,但知道自己雖然出身武將世家,但是從小看的是醫書,後來沉迷刀劍,知道自己對有些事情反應太慢,就沒有多問。
左青鋒說完一拽繮繩,調轉馬頭的間隙瞅了一眼左七,一夾馬腹朝營地跑去。太陽已經慢慢越過樹尖,陽光已經刺不痛眼睛,但他眉頭還是沒有舒展,自己是把人圍住之後,王德這個鏢頭說漏嘴才知道銀子的事情,他怎麼可能知道銀子丟了的事情,能比自己先知道的銀子的事,除了本身銀子的主人高經業,那就是京裏出銀子的戶部。他剛從長城外回來就被自己拉上了磨兒山,那不可能知道半個月前的事情,難道他跟平奴衛有聯繫,或者剛纔讓他去牛心山的盯着,他沒去,就在附近躲着?,看着呼氣有些沉的馬,伸手摸了摸馬脖子,否定了這個想法。
帳篷裏光線不好,好在除了兵甲,糧食這些緊要物資史葫扣得很緊,像油燈這樣的東西倒是慷慨的不行。劉默福和池銳智聊了很久,直到有人通知左青鋒回來了,池銳智起身說了句:“他一個人先回來,應該是察覺了。”
“哈哈,我剛纔跟你說過,他腦子好使的很,只是年紀小了些,可不能小瞧了。”
“他自己發現了端倪,會不會鬧出什麼隔閡?”
“所以我在他沒回來前,就讓你抄一份名單給他。”
池銳智點點頭,行了禮便去準備名單。
左青鋒將馬繮繩交給營門放哨的士兵,他快步走到劉默福的帳篷前,掀開氈門,走了進去。
他來之前只是想把戈輝的異常講給劉默福聽,可見到了劉默福又不知道怎麼說,戈輝是劉默福帶回來的人,就這麼直接說出來不好,他決定自己來處理這件事情,他從始至終都不曾懷疑過劉默福。提起爐子上的茶壺,看見劉默福杯子是滿的,便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慢抿了一口。
“呲,”剛倒的茶水有些燙嘴,他尷尬的看了看劉默福,見他看着自己咧着嘴笑,又不出聲,心想你還沒被燙過嘴?翻了個白眼說道:“磨兒山上很順利,一個人都沒傷着,你帶回來的人沒的說,我還說讓那三十個新兵見見血,結果就推了幾個木樁子。”
“都是老兵,土匪之流要是還能死人,那纔是大問題。”
“不全是土匪,還有正一個正陽鏢局的鏢頭,叫王德,最關鍵的是還有八萬多兩銀子”左青鋒壓低聲音說到。
劉默福忽然笑出了聲音,讓左青鋒摸不着頭腦,心想八萬兩確實是一筆鉅款,但那是對他這種沒見過什麼銀子的人來說的,你在怎麼說曾經也是副總兵,至於笑成這樣?
“倒是我小人之心了。”知道左青鋒一個人回來的時候,他和池銳智都是判斷他可能發現了端倪。只是他沒想到,左青鋒竟然沒有拿出問他,他不知道左青鋒是怎麼發現的,發現了什麼,但能知道肯定是戈輝漏了馬腳,因爲戈輝剛上山,左青鋒就快馬下山,連隊伍都交給趙蓉帶回來,連磨兒山上的銀子都沒有去瞅一眼。
磨兒山上有銀子他是知道的,他這幾年都在和外面的池銳智有聯繫,爲的便是京裏留下的那些祕諜,朝廷給的餉銀什麼時候出戶部銀庫那是沒有定數的,但要是戶部裏有人盯着,那消息怎麼都逃不脫,哪怕那人只是一個小小的門房。
從銀子出戶部開始就一直有人墜在後面,他們在哪裏停,停多久,什麼時候丟的銀子,這些人最後怎麼到的磨兒山都在掌握之中左青鋒被史葫坑了一把的時候,他就知道會缺銀子了,所以才着急要去外面帶人回來,因爲指望那些災民去打那些正陽鏢局的鏢師肯定是不行的。
左青鋒聽劉默福突然說起小人君子,就知道,戈輝的事應該是說法的。他放下杯子,也不問,等着他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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