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院子
“额林珠在想什么呢?”
虞燕道:“在想五姑姑。”
她還是小孩子的年纪,好处是李氏她们对她不设防,很多宫裡的事情她都能趁着假装睡觉听個囫囵,但若是她想主动知道些什么消息,却是难如登天。
胤禛挑眉:“札喇芬怎么了?”
虞燕手脚并爬上他的膝头,绞尽脑汁将今日的事情用小孩的语气复述一遍,不過省去了后面五公主握着她的手剪风筝线的那一段,只說姑姑看起来不太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胤禛在心底叹了口气,他虽然不懂女儿家的心事,和札喇芬這個妹妹的交谈也不算多,但是如今恪靖公主已经下嫁,恐怕札喇芬是听說汗阿玛准备要给她赐婚才由此心生感慨。
“你五姑姑怕是要出嫁了,所以今日才有些伤心,她舍不得汗阿玛和额娘,也舍不得皇玛嬤。”四爷笑着问虞燕道,“若是将来有一日额林珠要出嫁,你舍不得阿玛和额娘嗎?”
虞燕连连摇头,她一点也不想嫁人。
她好不容易有疼爱她的父母,犹如无根的浮萍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枝丫,再让她脱离這個温暖的家,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相处,還不一定会有什么所谓的“爱情”,虞燕才不要。
“阿玛要赶额林珠走嗎?”
虞燕心裡想着现代时候不要她的父母,一下子眼圈就红了,惹得胤禛连忙哭笑不得地哄道:“阿玛在和你說笑呢,咱们额林珠便是想在家裡赖一辈子,阿玛都能养着你。”
這就是哄孩子的玩笑话了,就算胤禛愿意养虞燕一辈子,康熙也不见得会同意王府格格一辈子不出嫁。但是看着女儿红得像兔子的眼睛,胤禛又觉得三四岁的孩子能懂什么,长大点就不记得這些话了,眼下先把人哄住才是真的。
他抱着虞燕转头去了李氏的屋子,屋子裡弘昐正在磕磕绊绊地学走路,李氏眉眼含笑抓着他的小手玩。虞燕看见后心裡的难過瞬间散成云烟,她蹬着腿就从胤禛身上爬下来,一路小跑到弘昐面前。
“姐!”
弘昐刚学会說话沒多久,還只会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阿玛额娘之类的两個字他說不出口,单個的“姐”倒是叫得老欢,尤其是他看到虞燕的时候,小手小脚直愣愣就冲着虞燕爬過去了。
“唔,看看牙牙。”虞燕捏住弘昐开始长肉的脸,只见他乖乖地张开嘴,露出七八颗白生生的小米牙。
李氏乐不可支:“自从弘昐会叫人之后,额林珠对他可上心得很,可见這几声姐姐沒有白喊。”
虞燕拿出自己的玉雕小狗陪弟弟玩,脑子却也沒有闲下来。她還想着今日放纸鸢的时候五公主和她說的话,虞燕直觉觉得不仅仅是因为她要被赐婚才說出的這一番话,肯定還有别的原因,但是這個原因恐怕沒有人知道。
“阿玛如今给我們哥几個都封了爵,等到明后年這個时候怕是应该要搬出宫去。”
胤禛坐在罗汉榻上揽着李氏,一旁的苏培盛见状递上内务府送来的堪舆图。
“這裡是福晋的正院,你如今膝下有两個孩子,往后說不定会有更多的孩子,爷便做主让你住东跨院那边。”
胤禛将堪舆图递到李氏面前,她蹙着眉认认真真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愣是觉得這些屋子长得一模一样,单凭個图她完全看不出個一二三四,最后還是仰着头望向胤禛,娇怯道:“我不想要大院子,只想离爷近点。”
虞燕有些囧,但是胤禛似乎很是吃這一套,他温和地摸摸李氏的脸:“爷的书房就在东跨院边上,近得很。”
李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胤禛又道:“你闺名唤作玉茗,院子裡便多种上几棵山茶树,爷给你连种树的地方都留好了。還有這块墙角,就像這院子墙角一样多种上点棣棠,這东西寓意好,自打你這长了這丛棣棠后好消息就接二连三的来。”
“屋子裡這些摆件倒是有的不一定能拿出去,不過這倒是不打紧,等出府后爷再给你重新挑挑。”
虞燕再一次刷新了对自家额娘受宠程度的认知,福晋恐怕都沒有這样好的待遇吧,就连院子裡种什么、房间裡的摆件怎么摆放都全部给李氏安排好,她再看看李氏懵懂的眼神,不由得有些感慨,這莫非就是传說中的傻人有傻福?
他们都出府,虞燕自然也是会跟着去的,她也很好奇自己的屋子会是什么样,于是便小跑到胤禛和李氏面前嚷道:“额林珠也要看!”
李氏弯腰将她抱到怀中,虞燕伸了脖子去看堪舆图。
胤禛所說的东跨院确实很大,李氏的屋子就不必多說了,看着能有一百五六十平米,左右两边還带着两间小屋子,左边那间更大些,上面标着“额林珠”三個字,应该是给虞燕准备的,另外一间小一些,但也是五脏俱全。东跨院的北面是一片小花园,西面则是专门的小厨房,可以說方方面面胤禛都安排得非常仔细。
“弘昐是男孩,总不能一直待在后院裡,等六岁后就要和弘晖一起搬去前院。”胤禛抱起嗷嗷叫唤的弘昐温声道,“若是你往后再生几個院子住不下,爷就在东跨院东边的墙上扩個门,后面還有一栋院子。”
虞燕不禁打了個寒颤,這得生多少孩子才能住不下這么大的院子。
李氏倒是接受良好,她還弯唇笑着,能给主子爷生孩子那是她的福气,就连宫裡的妃娘娘不也拼着接二连三地生孩子。想到這裡她還低头羞道:“那便在院裡再栽一棵石榴树吧。”
石榴寓意多子多福,胤禛闻言也笑了,自然沒有什么不肯的。
选址后就是动工,出宫开府的阿哥多,人手肯定是不够的,像胤禛他们還要在宫裡再住两年,因此虽然堪舆图在后院的各個主子面前過了一通,但也只是像個饼一样挂在大家面前,叫众人掰着手指数出宫的日子。
虞燕每日在宁寿宫和南三所之间来回跑,日子就這么一天一天的晃過去,一眨眼就到了六月初。
“這项圈好重。”
李氏难得对着虞燕挂了脸,沒好气道:“這還是你刚出生那会你郭罗玛法特地给你打的。”
這项圈是实心的黄金,估摸着足足有五两重。老话都說金子能压命,她刚生额林珠那会怀相不比宋氏好多少,生下来的孩子也瘦弱得紧,她阿玛听說了這件事,不知道凑了多少银子才给额林珠打了這样一件金项圈,說是能替孩子压住命。
說来也奇怪,自从這项圈摆在额林珠床上后,她的身体倒是一日比一日好。李氏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跟着祖母住,老人家也实诚得很,佛和菩萨都认不全,敬香却敬得全乎,李氏每回问她,老太太都是大手一挥,說佛祖那会计较這個,心诚就好。
李氏信這句话,她也不认得庙裡那些菩萨,但是额林珠出生和弘昐出生那会她都叫人捐了不少香油钱,经书上的字她是一個都不认得,但是抄却自己亲手抄的。
四爷有时候還会笑话她字写得烂,李氏向来不以为意,字烂沒有关系,心诚就好。只要她不做亏心事,安安分分地每天给佛祖上香,额林珠和弘昐都能平安长大。
虞燕是第一次听說金子能压命這种话,她好奇地看着脖颈裡的金项圈,思来想去把项圈取了下来,李氏刚一竖眉张嘴,就看见虞燕把项圈挂到弘昐的脖子裡。
“那给弟弟带吧,弟弟老生病。”
李氏刚提起来的气瞬间蔫了,她看着傻乎乎的弘昐感觉心裡酸酸的,這孩子不比额林珠,快一岁半了身子骨還是一样的差,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奶沒少喝药也沒少吃,身子就是不好。
弘昐身体差,福晋屋裡的弘晖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天气渐热屋子裡连冰盆都不敢摆,全凭几個丫头打凉扇熬日子。
“补药也给奶嬷嬷熬好几個月了,大阿哥的身子却是一点沒见好。”
张嬷嬷身为福晋的乳母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福晋生大阿哥的时候坏了身子,往后无论如何就這一個孩子。若是有個什么三长两短,日后可怎么办?
“弘晖遭了两次算计,身子骨本身就差,如今除了细细调养也沒有什么别的办法。”
福晋抱着弘晖,葱白的手指缓缓摸上他不算红润的小脸,心中微痛。
“老奴听說民间有個传言。”张嬷嬷犹豫一下,最后還是說道,“若是家中孩子身子骨不好,便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還家,替自家孩子压一压命格。”
“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福晋轻笑,“嬷嬷莫不是年纪大了?与咱们弘晖有血缘关系的哪一個不是龙子凤孙,我怎么抱养?”
“福晋莫不是忘了,大爷那头可不是有個亡了生母的孩子。”张嬷嬷笑道,“老奴记得如今约莫和二格格一样大的年纪。”
“嬷嬷是說,大哥的独子星德?”福晋诧异道。
那孩子命不好,刚出生沒几個月母亲就去世了,如今她哥忙于替阿玛办事连家也不怎么回,之前二嫂写信的时候還說這孩子见了二哥直喊阿玛的趣事。
“往后大阿哥立住了,两個人在一起也算有個读书的伴。”
早先宫裡也有抱大臣家的孩子进来养的,她阿玛以前就是养在宫裡的,若是把星德接进来也不算特殊,但這件事情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福晋沉思着,却沒有立即答应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