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教导与心意 作者:匂宮出夢 “我也非常感激特蕾莎殿下的帮助。” “很好。”看到少年人這么上道,梅特涅首相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好像又有些感慨,“殿下,我并不会乐观到认为你会真的对我感恩戴德,但是我相信你足够认清现实,找到自己的利益所在。你可以把這当成一笔交易帝国给你什么,你就交换什么,我不会强求你全身心地为奥地利帝国的利益行事,但是终究你会发现,和我合作符合你的利益,你在帝国皇室会有一個合适的位置,而這個位置可以允许你发挥你的才能。” “那特蕾莎是奖品嗎?”艾格隆反问。 “难道不是嗎?”首相阁下反问,“而且是绝大多数人求之不得的奖品,至少像我這样非王室的家族是沒有资格指望的所以依我看你应该为此感谢上帝的眷顾才对。” “好吧,我感谢上帝的眷顾。”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可是特蕾莎未必会感谢你们這样对待。” 梅特涅首相回应他的,是一個轻蔑的微笑。 “谁会关心她是什么想法?這重要嗎?”他用手虚指了一下這间房间,“我实话告诉你吧,就在十几年前,也就是在這间房间裡,我和陛下决定将你的母亲送到法国去,然后才有你的存在今天不過是重演一次而已,类似的事情哈布斯堡家族以前做了无数次以后還是会做无数次,平平无奇。” 看着梅特涅略带嘲讽的样子,艾格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倒不是他說的话不对,实际上他的话都是对的,只不過按理来說,以他這种阴沉冷漠的性格,是不会在自己面前說這么刻薄的话,哪怕心裡是這么想的。 可见他的心情绝对沒有表面上那么好,所以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您和她父亲争吵過?”他突然灵光一闪。 梅特涅愣了一下,然后冷冷地点了点头,“您确实很敏锐,殿下。沒错,确实如此。” 接着,他又有些不满地补充了一句,“他对特蕾莎太過于迁就了,只不過是一個女儿而已!” 从首相的话裡,艾格隆就大概明白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看样子,在两個人会面的时候,梅特涅跟卡尔大公施压,要求让特蕾莎赶紧屈从皇帝陛下的意志,但是大公坚决不肯去强迫自己的女儿同意,所以两边闹僵了吧。 “有些人对子女的看法和其他人不太一样,這样沒办法强求。”艾格隆故作遗憾地說。 “很遗憾,殿下。为了利益,有些事情是必须强求的。”梅特涅首相冷冷地回答,“這是陛下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不可能因为一個小孩子突然任性发作就毁灭整個计划,這不可能,也不能容忍而你,我說得难听一点,殿下,你的未来也与此事息息相关。” 還沒有等艾格隆回问,首相阁下就继续說了下去,“年轻人,我看得出来,你是一個绝对的现实主义者,就和年轻时代的我一样。你不尊敬你的母亲,不尊敬陛下,甚至不尊敬上帝,你尊敬的只是你自己。這很好,沒什么错,有志气的人都应该這样但是,這同样也意味着信任你会变得非常难,正如我不会满足于当個宫廷弄臣一样,你也同样不会满足,只要有机会你就会想要爬到上面去,因为我也会這么干……” 梅特涅首相的一番话,让艾格隆听得有些迷糊了,這到底是对自己的欣赏還是戒备? 或许两者都有吧。 他一言不发,静静地聆听着。 “正因为我会以己度人,所以我知道只有二选一,要么给够條件,要么干脆就什么都不给,中庸道路只会让你耻笑唾弃所以特蕾莎就是我的诚意,如果你吊儿郎当地失去了這份诚意,那么什么都不会给你了,因为你已经被证明沒有诚意向奥地利效忠。”梅特涅首相紧盯着少年人,一字一顿地說,“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殿下,請不要再继续以事不关己的态度来敷衍搪塞我們了,你瞒得過陛下瞒不過我,問題的实质就是你是否愿意有诚意,如果你沒有,现在就可以說出来,我保证不会再烦你,也沒有人再会烦你了。” “您的意思是我非同意不可。”艾格隆并沒有被首相所吓倒,只是平静地回答。 “聪明人之间說话应该直接点。”梅特涅首相微微皱眉,“殿下,不要以为我是在轻视你,恰恰相反,正是对你尊重,所以我沒有用一堆无聊的辞藻来侮辱我們两個。如果你乐意,往后我有很多机会可以用這种方式来向你传授经验,让你慢慢地成长为一個足以为皇室排忧解难的人,一個在帝国境内举足轻重的,這是我能够给你的最好东西了。” “您的這种尊重,真是让人无福承受。”艾格隆微微笑了起来。 他看得出来,梅特涅首相因为计划受阻,所以现在心情非常差,后面說的话按照宫廷的标准来說已经是非常直白尖刻了。 可是他知道,现在這個时刻,他尤其不能把两個人的关系搞崩。 无论他积蓄了多少不满,现在都不是图一时之快而把一切都搞砸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才积攒出来的机会,绝不能轻易放弃。 “那您希望我怎么做?”他冷静地反问。 “改变卡尔大公的主意,或者改变特蕾莎的主意,对我来說這都一样。”梅特涅首相马上回答,“而且要尽快。” “为此我可以得到您保证的一切嗎?”艾格隆看似不放心地反问。 “可以。”梅特涅紧绷着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我现在不就是在培养你嗎,殿下?你已经在上课了。” 两個人的对话,和平常与其他人相处的模式都大为不同,也许這就是各自更为真实的一面吧。艾格隆心想。 其实像這样以最现实功利的态度和梅特涅相处,他感觉反而也不错,要是让他天天对梅特涅满口阿谀谄媚,那才真是反胃。 但是,首相阁下绝沒有想到,其实這一切的机钮其实一直都在自己的手上。 改变特蕾莎的主意并不难,而且他可以控制其中的节奏。 只要自己的计划真的实现,自己以后就再也沒有必要再看着這老头的脸色了,反而到时候倒要看看他怎样头疼。 “我对這一课印象深刻,阁下。”他微微向着老人躬了躬身,“具体您又对我怎么安排呢?尽管說吧,为了您许诺的美好未来,我是会非常愿意努力的。” “這才像是個聪明人。”梅特涅首相终于笑了起来。 然后,他又重新变得严肃,“明天卡尔大公将会来找你,然后带你去参加公务活动,你记得准时参加我需要你表现好一点,让他更加认同你一些。记住,你越是积极地融入到這裡,這裡能给你的东西就越多。” “我会尽力而为的。”艾格隆恭敬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什么是为了自己好。” 梅特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在给他鼓励,也是在示意他可以告退。 “那好,殿下,衷心祝愿你能一帆风顺,为一段不堪回首的歷史做出美好的终结。” 艾格隆再度行礼,然后退出了房间。 果然如同首相所說的那样,第二天早晨,艾格隆收到通知前去见卡尔大公。 和初次见面的时候穿着军礼服、佩戴勋章的装束不同,今天大公只穿着一身朴素的旧军装。 一见面,大公就从头到尾又打量了他一次。 “早上好,尊敬的殿下。”艾格隆毕恭毕敬向他行了礼。 “早上好。”大公干巴巴地回了一句,然后转身,“跟我来吧。” 于是两個人并肩走出了房间,后面则跟着卡尔大公的随从们。 卡尔大公的身高并不是很高,并排走的时候,艾格隆已经明显超過了他的個头,不過即使如此,在這位久经沙场的名将身边仍旧让他感到稍稍有些不自在。 “殿下,您是准备带我参加什么活动呢?”一边走,艾格隆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我准备带你去残疾军人的疗养院。”卡尔大公也沒有卖关子,直率地回答了他。“虽然我早已经退出了指挥行列,但是每年我都会找時間去慰问一下他们,我认为這是我应该做的。” ……這個回答让艾格隆有些意外,一下子差点停下了脚步。 军人致残无外乎就是因为打仗,而這些年来和奥地利打仗的好像只有…… “怕了嗎?”卡尔大公瞟了他一眼,“沒错,裡面的那些人之所以致残,都是你父亲和法国军队的杰作。” “我并不害怕,只是有点意外而已。”艾格隆摇了摇头,“为什么您会带我去那儿呢?” “那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呢?”卡尔大公不耐烦地反问。“要让奥地利人原谅并且接纳一個拿破仑,只有从他们开始最名正言顺了吧,如果连失去一條腿的人都为拿破仑的儿子举杯庆祝,那其他人還有什么好說的?” ……艾格隆一时无语。 好像确实如此。 要是连当年经历最惨痛的那群人都不在乎自己的存在,那其他人也足够堵住嘴了吧,就算想要說点什么酸话也可以堵回去。 所以,如果要让自己受奥地利人接纳的话,這好像是极妙的一步虽然他从沒有在意過這一点。 “不用怕,军人为国打仗是服从天职,在战争当中致残或者战死也只能說是运气不好,法国人那边也一样,沒什么好去怨恨的,我也不会让他们对你出言不逊。”也许认为艾格隆有所顾忌,大公宽慰了他一句。 接着,他发出了一声感叹,“不過,要是你父亲不要那么穷兵黩武,最后会少死很多人。” “谢谢您。”艾格隆沒有兴趣争论歷史問題,他由衷地对大公发出了感谢。“虽然他们未必希望听到我的名字,但我会尽力让他们开心一些的。” “不用谢我,這是特蕾莎的主意。”大公叹了口气,似乎对女儿有些无可奈何,“如果不是特蕾莎要求,我又怎么会這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