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面谈 作者:匂宮出夢 正文 热门、、、、、、、、、、、、、、 随着帝国的复辟,巴黎的局势迅速地稳定了下来,之前的喧嚣和骚动都已经成为了被人遗忘的歷史,人们又回复到了往常那种忙碌却又安稳的生活当中。 在這种安稳甚至沉闷的氛围之下,德·维尔福检察官的再婚,就成为了上流社会当中不大不小的新闻。 在之前,眼见波旁王家风雨飘摇,久负盛名的维尔福检察官华丽转身,神不知鬼不觉地转投到了波拿巴家族的麾下,并且以自己的才能协助陛下对奥尔良家族发起了政治指控,并且成为了奥尔良家族最终在权力之争当中败退的导火索。 毫无疑问,在外界看来,原本深得波旁王室厚恩的维尔福,這么快就跳船未免显得有些“忘恩负义”,却也有不少人在隐隐当中赞叹维尔福這小子看似铁面无情,其实還有几分见风使舵的敏锐,不愧是诺瓦蒂埃侯爵的儿子。 而在改朝换代之后,维尔福检察官马上就传出了再婚的婚讯,连圣诞节和新年都不愿意等過去,在外人看来,這就显得多少有点迫不及待了。 平心而论,维尔福的妻子已经死去了好几年,即使他的前岳父岳母圣梅朗侯爵夫妇,也沒有资格指责他再婚,但是表现得這么“迫不及待”,就好像显得他之前的深情只是一种表演,实际上不過是忌惮岳父岳母罢了,這让外界对他更加多了几分私下裡的鄙夷。 只有有限的几個人知道,维尔福改换门庭和急速再婚两件事,其实都是身不由己,是被逼无奈之下的選擇,虽然他确实是一個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但他宁愿继续演下去,以便得到外界的尊重和畏惧,他并不想让自己苦心经营的形象就這样崩塌下来。 明明他一直都以智慧和手段而自傲,即使王公显贵都对他敬畏三分,结果现在却被陛下和父亲压制得难以动弹,只能当一個最俯首帖耳的工具人,這如何让他高兴得起来? 而且父亲给维尔福挑选的结婚对象,也让维尔福不满意,他认为以自己的权势和社会地位,哪怕是再婚也能够娶一位沒出阁的名门闺秀,结果父亲却只给他挑选了一位不幸丧夫的前朝命妇。 虽然按理论上来說這也算是一位贵妇人,配得上再婚的检察官大人,但是维尔福却自然大失所望,心裡憋屈至极。 這股郁闷的心情,也让他对婚事基本不闻不问,把一切都交给了父亲和身边的仆人安排,自己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才出面。 而女方则不一样,她反倒很满意這桩婚事,毕竟作为名望卓著的检察官的夫人、作为诺瓦蒂埃侯爵的儿媳妇,结婚之后,她未来在新朝的宫廷当中也会占据一席之地,进而言之她的社会地位非但沒有因为革命和丧夫而跌落,反倒是有所提高——就算她看得出维尔福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但既然能够得到這样的幸运,她還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不知不觉当中,就到了他们两個结婚的日子。 這一天,天公并不作美,到处下着小雪,巴黎的街巷被白色的积雪所覆盖,街道上因为融雪而泥水密布。 不過对维尔福来說,這反而是一個好天气——因为在這样的天气裡,市面上和街道上看热闹的人会很少,不会更加增添他此刻的郁闷和尴尬。 因为两边都是再婚,为了避免尴尬,所以维尔福并沒有大操大办,而是選擇了一個小教堂举办婚礼。 在教堂接受神父的证婚以及祝福之后,這对“新婚夫妇”又很快赶回到了家中,而参加婚礼的宾客也不多,除了两方的亲戚之外,就只有少数维尔福认为“有价值”的朋友接受到了邀請,作为自己新婚的见证人。 作为父亲的诺瓦蒂埃侯爵,以及作为检察官现在最重要“盟友”的基督山伯爵,自然也包括在内。 在简短的婚礼结束了之后,他们一同乘坐马车从教堂又赶回到了维尔福的家中。 此刻的埃德蒙,心情也极为复杂。 就在刚才,他坐在教堂祭坛下的椅子上,全程看完了這一场冷清的婚礼,作为当事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一场婚事为什么会急匆匆地发生。 這一切都是诺瓦蒂埃侯爵,想要在自己复仇之前,让维尔福抓紧時間为自己的家族延续血脉,以便不至于家名就此断绝。 而在台下,他也目睹了此刻诺瓦蒂埃侯爵的表情——他的脸上绝沒有半分的喜悦和庆幸,只有严肃的忧虑以及难以言說的悲痛。 他绝不会同情维尔福這個败类,但是对身为同党以及前辈的诺瓦蒂埃侯爵,却充满了敬佩之情,毕竟对方的忠诚和气魄都堪称自己的楷模。 自己的复仇,将会让他失去他唯一的儿子,這和当初失去父亲的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是刚刚从牢裡的埃德蒙,满腔怨恨和愤怒,当然不会同情任何人,但是现在他的已经不一样了,他已经拥有了之前自己都难以想象的一切,更重要的是他也已经品尝到了足够多的“复仇的快乐”。 他甚至亲手手刃了自己的情敌、一切纷争和仇怨的起源费尔南,并且還让他身败名裂,承担了叛国的罪责,下了地狱都难以翻身;而唐格拉尔,也被他整得破产,现在還被关在不知名的地方受苦。 嗜血的复仇心得到了太多血液的浇灌,以至于有些麻木了。 现在的他,终于也有余裕去同情其他人了。 侯爵那天在他面前的哀求,直到现在還言犹在耳,老实說他确实有点同情那個老人。 不過,对于他提出的“交换條件”,埃德蒙却从未动摇過,因为這太荒谬了。 瓦朗蒂娜還只是一個孩子,自己也从来都只把她当成孩子看待,怎么会想到结婚上面去?這太荒唐了。 不過,如果自己真的選擇了复仇,那瓦朗蒂娜势必就会成为一個孤女,哪怕有爷爷照顾,但天知道诺瓦蒂埃侯爵還能活多久呢?所以,自己到那個时候,也可以在她成长的過程当中暗中照顾她一下,就像照顾费尔南的儿子阿尔贝一样。 埃德蒙的复仇只针对仇敌,他不愿意殃及下一代,就让仇恨在自己這一代清算干净就好了。 教堂的婚礼结束之后,维尔福检察官邀請在场的客人们一起回到他家庆祝宴会,因为盛情难却,埃德蒙也跟着過去了,在复仇的利刃刺出之前,他還要扮演着检察官盟友和靠山的角色,所以也有必要维持好关系。 很快,他们一起回到了维尔福的宅邸当中。 虽然外面下着雪,但是宅邸裡面却非常暖和,而且之前仆人们已经进行了精心的准备,在客厅当中张灯结彩,墙上挂上了大量喜庆的锦缎,還准备了大量的点心和酒水,供客人们享用。 客人们一边向两位“新人”祝贺,一边自在地三三两两聊着天。 很自然地,埃德蒙变成了孤身一人。 這也不奇怪,虽然已经成为位高权重的“基督山伯爵大人”,但埃德蒙本质上并不喜歡社交交际,更不想要在上流社会当中交朋友;而其他人也畏惧他一副冷面、拒人千裡之外的样子,更加害怕得罪這位陛下的宠臣,于是也不敢擅自過来跟他攀谈搭讪,宁可把他晾在一边。 埃德蒙早已经习惯了這种“自我隔离”的场面,他拿着酒杯从容地喝着酒,心裡则在盘算什么时候提出告辞回家最为恰当。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一個矮小的身影走到了他的面前。 埃德蒙抬头一看,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赫然是瓦朗蒂娜小姐。 她今天自然也参加了婚礼,所以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头上還戴着庆贺的花环,不過即使如此也难掩她此时的稚嫩。 她的头发被梳理成了小辫子盘在了头上,白皙的面孔充满了饱读文章的斯文气,深邃的微褐色的瞳孔像是能够滴出水来一样 确实是個非常可爱孩子,埃德蒙心想。 這时候,他又突然想到了诺瓦蒂埃侯爵那個骇人的提议。 于是心虚之下,他再也不敢直视這位小小姐的眼睛了,主动避开了视线。 “瓦朗蒂娜小姐,您有什么事情嗎?”他小声问。 “基督山伯爵大人,您好。”瓦朗蒂娜用清脆的声音向埃德蒙问好,而后又微微屈身,毫无瑕疵地对他行了個礼,“我感谢您出席了我父亲的婚礼,這是我們家的荣幸。” 从她的声音和动作当中,埃德蒙很轻易地就能够地看出,瓦朗蒂娜确实具有非常良好的教养。 是個好孩子,值得更好的命运。 不過,埃德蒙很快又察觉到了一点点异样。 太平静了,這個小女孩儿不该這么平静。 照理来說,一個小女孩儿不可能对自己的父亲再婚感到高兴,因为這会意味着她的家庭裡突然会多一個外人,可是从瓦朗蒂娜的脸上,埃德蒙却看不出任何的紧张和厌恶,她极为平静地接受了這一切。 是真的這么懂事嗎?還是另有原因?埃德蒙搞不清楚。 不過,他也并不是特别喜歡干涉别人的家事,于是也沒有太多想。 “您的父亲对我提供了很多帮助,所以,既然他对我盛情邀請,那我当然应该過来祝贺他的喜事。” 接着他又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并非我有事,先生……”瓦朗蒂娜轻轻摇了摇头,“我的爷爷让我過来叫您的,他有事想跟您說一下。” 又想要继续哀求我了嗎?埃德蒙心裡大概有了底。 他本想拒绝,可是一想到侯爵那悲凉的眼神,他心又软了下来。 罢了,就当是让這個老人有机会发泄一下吧,他心裡叹了口气。 再說了,在别人家裡拒绝一家之主的邀請,也确实不合礼数。 “好吧,請带我過去吧。”于是,他从容地站起身来。 “請跟我来吧。” 瓦朗蒂娜转身就走,而埃德蒙则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走了過去,两個人一起走上了楼,而這时候,客厅当中那喧嚣的吵闹声也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就在這儿。”走到了一间房间的门口之后,瓦朗蒂娜停下了脚步,然后打开了门,“伯爵,請进吧。” 埃德蒙大踏步地走了进去,却发现裡面空无一人——不過這也正常,诺瓦蒂埃侯爵可能暂时脱不开身過不来,他也不介意等一会儿。 然而,就在這时候,瓦朗蒂娜自己却走了进来,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瓦朗蒂娜小姐……”埃德蒙感觉到有些不对了,于是马上开口询问,“您的爷爷呢?” 瓦朗蒂娜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紧紧地背靠着门,接着昂着头,仰视着面前這個還比自己高大太多的男人。 她并不是沒有见過伯爵,只是,原本伯爵在她眼裡,只是個“威严但又和气的大叔”而已,她并不会過多瞩目。 但眼下,這一切已经不同了,因为,她已经渐渐地把自己的人生目标定位为成为“基督山伯爵夫人”。 当然——其实她并不是很明白“夫人”到底意味着什么,又到底需要做什么。她只是懵懵懂懂地意识到,這意味着要热爱自己的丈夫,为他料理好家裡的事情,别的她当然一概不知道,自然也不会有人教她。 但是,也正是童稚,反倒是显得惹人爱怜,因为這是沒有经過任何社交场和风月场的侵蚀浸染,也沒有任何邪恶欲念的纯粹。 眼见瓦朗蒂娜還是一言不发,埃德蒙心裡更加疑惑了,他当然不会继续留在嫌疑之地,而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抱歉,瓦朗蒂娜小姐,我好像有事要回家了,請您给我让开一下好嗎?”他语气有了些不耐烦。 瓦朗蒂娜知道,這就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了——决定父亲生死的时刻,决定自己未来一生的时刻。 在制定這個小小计划的时候,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紧张,甚至可能会害怕到哭出来而說不出话,可是在此时此刻,当真正面对這個时刻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并沒有那么害怕。 “伯爵大人……很抱歉,我欺骗了您,我的爷爷沒有叫您,是我自作主张把您叫了過来。但是……請您相信,我沒有任何恶意,我只是想要和您說些话而已,如果您不愿意听,您随时可以把我一把推开扔到地上,然后打开门就走,沒有人会阻拦您,也沒有人拦得住您。但即使如此……我還是恳求您,稍微给我一点時間,别把我当成一個不值一提的小孩儿,让我和您好好谈谈,可以嗎?我求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