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他是我兄弟
冒着大雨,柳青烟的怀中抱着這具滚烫的身体,快步走出了身后的這條胡同,往医馆而去。
這样的天气,家家户户都已关门闭户,不過能住到這片地方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早早点上了灯笼,照亮了以灯笼为中心的方寸之地。阴沉昏暗的天气裡,這些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能是聊胜于无了。
在柳青烟看来,這裡可真的就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路上更是一個行人都沒有,而唯一可能认识路的人却也已经昏迷了過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够醒過来。
总算,老鸨给她指明的方向是对的。他所指的這條街道往裡面走去,东看西看,一心只顾着注意跟医或者药有关的东西。皇天不负有心人,柳青烟总算看到前面的门上点着两個灯笼,中间的一块牌匾上好像有写着一個草字。草,应该指的是药草,這裡就是柳青烟要找的地方吧。
柳青烟抱着怀裡的人,更是飞奔了過去,距离越近,這才看清楚上面写的是百草庐。如果這裡不是现代卖各种化妆品的地方,那就应该是古代的医馆了。
也管不了這裡是不是了,别說怀裡的這個病人耽误不起,就算是柳青烟也再沒有這么多力气抱着一個应该比自己還重的少年一路跑一路找還不知道要這样到什么时候去了。這裡最好就是医馆,就算不是,她也要在這裡打赖,让裡面的人帮忙找大夫来。哪怕這裡又是一個青楼楚馆,她通通都不管了。
跑到门边,两手不空,也腾不出来。柳青烟二话不說,直接提脚就踹,一边高喊着:“有沒有人啊,开门啦,救命啊!”
這会儿只是天色黑了,但其实時間還早。這個百草庐裡面的人也都還沒休息,柳青烟的话還沒喊往,就听到裡面有人回应:“来了来了,吵什么啊!”
柳青烟收回了差一点又要踹出去的一脚,双手颤抖着,就听到裡面的人跑到了门边,好像還不只一個。他们正在搬动着裡面的门栓,然后就看到一块门板给去了下来。
柳青烟再也等不及了,就這样侧着身子挤了进去,也幸好她身材高挑瘦削,对她而言沒有什么难度。
或许是這两個开门的人也来得匆忙,一旁的柜台上就放着一盏闪着点点灯火的油灯。柳青烟闯进去的速度太快,带起的一阵风几乎沒有把這盏可怜的小油灯给刮灭了。不過现在不是管這些的时候,柳青烟停住了脚步,查看着周围可有能让她把人放下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该继续进去還是站在這裡等,只能问道:“他病得很严重,大夫呢?”
其中一個人也不管关门的事了,就說道:“你跟我来!”他抢上几步,走在了前面,柳青烟真的很想让他帮一下忙把自己怀裡的這個人给抱进去,不過都已经到了這裡来了,還是自己再辛苦一下吧。
好在也不远,笔直往前走,掀起一道帘子就进入了内堂。裡面的光线一下子亮堂了不少,而且竟然還闻到了从隔壁的房间裡传出来的饭菜的香味,柳青烟忽然就觉得自己肚子好饿了,這才想起来今天自己其实连午餐都還沒吃,早餐也不過吃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已。而现在居然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带头的那個人自然不会知道柳青烟在說什么,只是指了一下角落裡放着的一张床,“放到這来”,他一边說着,一边就将上面的一床薄薄的被子先掀到了一边。估计一是现在還用不上,二是這两個人都已经浑身湿透,给他们用简直是大大的浪费。
柳青烟早已恨不得松手,三步两步走過去,要不是旁边這個人也看出不对劲来了,伸手帮了一把,只怕柳青烟差点就要把怀裡的這個人给直接摔到床上去了。在此之前,她還从来沒有這么努力地去想要救過别人的性命,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她不择手段要取别人的性命,甚至有时候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暂且不顾了。這個人,要是不能被治好一身的伤,再好好地活下去,而且最好是长命百岁,简直都对不起为他這么辛苦這么忙過的柳青烟啊!
重物脱手,柳青烟也顺势往床边一倒,连连抖动着早已承受不住、而且還在不停颤抖着的双手,又是揉捏按摩之类的。這具身体,還从来沒有受過這么大的罪啊。
這個时候,跟着一起出去开门的另一個人也来到了這间房间。然后,就是那個传出饭菜香味的那個房间裡,走出来了一個人,首先让柳青烟为之一振的,就是他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精光四射,看上去,让柳青烟莫名想起了柳丞相。有着這样眼神的人,必定都不是普通人。
這個人身上其次最引人注目的,莫過于他的鼻子下方還有下巴上那缕黑白掺杂的胡须,看得出来有精心打理過,胡子整齐地沿着下嘴唇往下生长着,差不多手指的长度,尾部呈现出自然的流畅。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材,并沒有什么让人奇怪的地方。但是就因为他的這双眼睛還有這把胡子,就让人对他产生了几分敬畏。
柳青烟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人,但是看到他以后,心中也已经认定,這必定是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大夫,抱歉這么晚還冒昧来打扰,可是請您過来先看看我的這位兄弟。”方才认识不超過两個时辰,說是陌生人也很正确。不過看样子這個少年应该比自己還小個一两岁,就姑且认他做自己的弟弟吧。
柳青烟沒有猜错,這個人确实是這家百草庐医馆的坐镇的大夫,当然医术好不好现在做结论還为时尚早,不過他肯定是听到外面的声音才出来看的。所以不需要柳青烟多說什么,這個人就已经来到了床边。
或许是出于对這位大夫的尊敬,柳青烟站起了身,站到了一边。
這位大夫首先就检查了一下躺在床上的這個年轻人的大概情况,柳青烟什么都不懂,就看着好了。
前来开门的這两個人要么是這百草庐的伙计,要不就是這位大夫的学徒了。柳青烟這会儿才有功夫打量了一下這两個人,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中人之姿,但是毫不掩饰的,就是他们对這位大夫的绝对尊敬和听从。
這位大夫叫這两個人帮着几乎把那名少年身上的衣服都给脱干净了,不過也确实如此,衣服都湿透了,還穿在身上,只怕沒病也要被沤出病来。更别說這位少年本来就有病,還不怕他小病给沤出大病来。
好在柳青烟好歹是从现代穿越過来的,看几個男人半裸不裸的身体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她自己還是一副男子的打扮,别人沒有怀疑,也就沒有什么觉得好奇怪的。不過看到這名少年赤裸的上半身,柳青烟更加觉得触目惊心。一向最是冷漠的她,面对着這位少年,也忍不住心裡觉得难受。
她早就应该想到,除了他裸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都受了這么多大大小小的伤,衣服下面的身体,又怎么可能会逃得過?或许是因为大雨的冲刷,再加上柳青烟又一直忙着赶路和找医馆,才让她沒有注意到他浑身的血腥味。现在才看到,从他身上脱下来的那件衣服的裡面,都不满了一小片一下片的血痕。
而柳青烟亲眼看到了才知道,原来這名少年不仅仅是瘦,根本就是已经瘦到瘦骨嶙嶙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家的孩子,又受了多少的苦,竟然会变成這個样子,就好像长久以来都承受着何等残酷的虐待一样。
就连這位大夫和他的两名弟子看了,也忍不住直皱眉头,倒吸一口冷气。大夫更是不无怜惜地看了看少年,接着又扭過头来看着柳青烟,不无责怪地說道:“他是怎么受的伤?他是你的兄弟,你是怎么当人家哥哥的,竟然让他受伤成這個样子?”
柳青烟哑口无言,她要实话实說,告诉他们他是从另一條街上的南风馆裡逃出来的嗎?不行!真要說出来,要是他们看不起他甚至不肯救治他了的话,那不是眼睁睁地要了他的命嗎?
柳青烟眼珠一转,马上就想到了一套說辞,“我們兄弟都是在别人家做下人的,不過我們的主子实在是太狠心了,将我的這個兄弟打成這個样子,等我后来知道的时候,我家主子還不肯给他找個大夫,我只好抱着他自己出来了。大夫,我兄弟的伤沒什么关系吧?”說到后来,好像连柳青烟自己都相信了這名少年就是自己的兄弟,她更是情不自禁开始红了眼眶。
大夫或许见多识广,对這样的事也多少都听說過甚至早就见识過了,看着柳青烟的眼神不再是责怪,转而多了一些同情和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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