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各自思量
褚将军感慨道:“上次见你们夫妻俩還是在靖边城,随军的大夫都說你的伤导致难有后代,我瞧他就是說得夸张,你俩的儿子生得哪哪都好。”
叶父笑着点点头,“這孩子是早产,小时候還沒我半個手臂大,也就是這些年养得好,才显得跟常人沒什么区别。”
叶母也激动的看着褚将军,她父母早亡,在靖边城几乎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等年岁再大一些,褚将军便派人开始教养她,說句逾越的,她其实视褚将军为半個父亲。
“能养回来就好。”褚将军欣慰地說。
叶瑜听到他们在讨论他只能当作沒听见,毕竟实在是有些尴尬。
好在很快他们的话题就从家事转到正事上了,叶瑜不用在听各种溢美之词。
率先开口的是叶父,他询问道:“您之后准备在何处安定下来?”
褚将军這时候神色终于正经了起来,他如实回答:“原本是想在附近找寻一处荒废不甚厉害的县城将其重建,然而這一路過来,到处都是废墟,尤其是黑河县城,坍塌得太過严重,派出去的斥候說附近其他县城情况也相仿,這让我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听到這番话,沈复赞同道:“黑河县城确实是当初地动最厉害的地方,震裂的缝隙到现在都沒完全消除,更别說多年沒人居住,裡面荒废得紧。”
叶瑜也曾经去過,那裡如今已经变成植物和动物的天堂,倒塌的废墟之上缠绕着各种绿色植被,树木和藤蔓应有尽有,甚至還有许多动物隐藏在其中,几乎称得上是处处都是危险,确实不适合居住。
褚将军颔首,“若是实在不行,我便在附近找一处临水平原修建集居地算了,反正我手下士兵不少,修建起来人手足够。”
叶父闻言接话道:“那得等天气暖和起来,土地化冻之后才行,要不就现在這地面冻得硬实,你费劲吧啦的挖個坑,一转眼就给你重新冻结实了,实在是不方便。”
這天气虽沒前几年那么冷,但也是滴水成冰,大约有零下三十多度,别看他们平常一副沒事人样子,那是因为基本上都已经习惯了,若是一個从沒经历過严寒的人過来,怕是会被他们這边的温度冻得够呛。
不過褚将军他们都是经历過的,靖边城虽然冬天温度不如這边,但是风大!凛冽的寒风刮過,有时候甚至刮得人都站不稳,他们這群人的脸上几乎都是皲裂的,主要原因就是风太大。
因此褚将军想了想便說:“那這段時間恐怕就要麻烦你们了。”
叶父闻言摆摆手,“哪裡称得上是麻烦,我們這裡地广人稀,就算再多一倍的人都能装下,况且你们自备粮食,我們也就是提供個地儿罢了。”
而且要是他们能合作起来,日后也算是有個帮手,如果遇见难事,就能互相帮助,叶父觉得這是一件一举多得的好事。
褚将军笑了下,“成,那我們就不客气了。”
“等天气好些之后,后山的作坊就能开动,到时我們可以提供青砖或者红砖,還有一种名为水泥的材料,尤其适合建房子。”叶父又跟他說。
“我倒是从阿绪口中听說過那個水泥,当真有如此神奇?”褚将军惊奇地问道。
回答的是叶忠,他指着脚底說:“咱们踩着的地面就是用水泥做的,虽然不如瓷砖好看,但是方便又结实,石头般的颜色也清爽,而且外边的大道上基本也是用水泥浇出来的,既干净又卫生,走的时候也不怕摔跤。”
褚将军听完立刻說:“果然是好东西。”
叶瑜听他们說完正事,便问出自己的疑惑,“褚伯伯您沒有带羊群過来嗎?”
他听褚绪风說過靖边城的羊群经過数代繁衍,如今已经是七八百只的规模,有时会供应给望祀城和附近的一些小城,用羊换取其他物资,毕竟靖边城的土地不够肥沃,每年收获的粮食其实不算多,至少满足不了所有人的胃口。
褚将军很快就回答道:“我带了几十只种羊,只是因为路上情况未知,负责赶羊的人和羊速度就慢一些,估计還要一段時間才能過来。”
“原来如此。”叶瑜恍然大悟。
也不知道他们有沒有培养牧羊犬,若是有的话,倒是可以跟着学一下,冀望城的羊群全靠人赶,现在羊的数量還少,暂时能够赶得過来,但要是日后数量变多了,总不能调更多的人手去放羊吧,毕竟他们這裡的劳动力并不多,人人都有事要做。
除了领头的是大人以外,其他的大多是刚从学堂裡出来的孩子,家长们都认为放羊喂猪既能挣积分,又能让孩子们消停下来,实在是件好事。
說過正事,一群人便开始吃菜喝酒,桌上气氛徒然热闹起来,一番觥筹交错之下,每個人都是红光满面的。
褚将军拿着陶杯往裡看,“這是米酒?”
叶父点头道:“您尝得沒错,味道一般,酒味也不重,只能当個消遣。”
褚将军又喝了一口,随即感慨开口:“如今這世道有的喝就不错了,况且我也喝不了烈酒。”
褚绪风给叶瑜盛了一碗骨头汤,然后对他父亲說:“米酒也要少喝,大夫可是說了,您千万不能再喝酒。”
叶父听到這话便是一愣,连忙问道:“這是怎么了?”
“唉。”褚将军摆摆手,“說来话长,大夫說我脏器不调,不适宜饮酒。”
“這可是個大病,沒调理好前确实不应喝酒。”叶父把酒壶挪到自己面前,又给他盛了一碗酒酿汤圆,“您尝尝這碗圆子,味道尤其不错。”
各色混着果酱的甜圆子在酒酿裡沉沉浮浮,因着屋裡温度不高,碗裡甜汤已经沒有热气了,但依旧很好吃,引得众人纷纷称赞不已。
宴席结束的时候月亮已经高挂在天边,贾一几人扶着褚将军来到他们所住的房子裡,這栋房子早就清理過了,裡面十分干净,被褥都是新换的。
叶瑜在门口停下,对褚绪风說:“那我就不进去了,屋子收拾過,应该不缺东西。”
褚绪风应一声,温声道:“快回家睡觉,现在已经很晚了。”
說完便把羊毛做的围巾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给叶瑜围上,浅灰色的围巾格外保暖。
叶瑜点点头,下巴摩擦在围巾上,静电让他的脸有些麻麻的,“你也早点休息。”
“好,晚安。”褚绪风看着他背影消失才进去。
刚进来便看到褚将军坐在堂屋正中间等着他,身边无人,也不知道大管家贾诚他们去了哪裡。
褚将军放下茶碗严肃地說:“你别带坏人家。”
褚绪风神色沒有丝毫变化,他知道今日的动静瞒不過他父亲。
“爹,我认定一人便不会改变。”
褚将军端着茶碗的手顿了一下,“你是认真的?”
“是。”褚绪风看着他坚定的回答。
他一撩衣摆跪在地上,“今生是儿子不孝,求您成全。”
褚将军闻言沉沉叹一口气,“你這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到底是我這個当爹的不称职,因此我也沒脸阻碍你,只是瑜哥儿是你叶叔叶婶唯一的孩子,接下来的事你可要想清楚了。”
褚绪风抬头正视他,笃定道:“我既然跟您坦白,自然已经做好准备。”
到底是他的儿子,褚将军是再了解不過的了,一向感情极淡,沒有什么事能够引起波澜,唯有這次,他能感觉到心裡的坚定。
“你想好了就行。”褚将军又叹一口气,仿佛是老了好几岁似的,日后他儿子若是敢对不起瑜哥儿,他自会清理门户。
褚绪风低声說:“谢谢您。”
“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褚将军沒說什么,只是站起身往裡屋走。
而另一边叶瑜也在发愁,现在绪哥是不再进行掩饰了,纵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亲密些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再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别人发现,尤其是他爹娘,真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办。
叶瑜想到這裡便翻了身,把自己的脸压在枕头上,在心裡想道,要不然還是早些坦白,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坦白,难不成直接跟他爹娘說,他喜歡男子嗎?這样会不会给他们吓出病来。
他脑海裡一直在纠结這個問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過去的,反正一整夜都陷在光怪陆离的梦境裡,第二天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叶瑜打個哈欠爬起来,从床边将暖和的衣裳巴拉過来换上。
刚推开门就看见漫天的飞雪,足有碗口大的雪花落在窗棂上,显得格外清新淡雅。
叶母看他出来,立刻招手道:“别愣着了,外边冷快過来。”
叶瑜小跑两步到堂屋裡,将身上的雪花拍掉,好在這些雪花都是干的,沒在上面留下湿痕。
“你晚上沒睡好嗎?”叶母的問題让他一惊。
他愣了一下才回答道:“還好,怎么了?”
“你瞧你眼睛,肿得都凸起了,跟小猫似的,還有眼睛下边,一片黑青。”叶母說。
叶瑜闻言连忙探头到水盆上看了看,水裡映出一张十分疲惫的脸,黑眼圈在玉白的皮肤上很是显眼。
他刚准备到灶房裡找個鸡蛋敷眼,就看到他娘拿着包好的鸡蛋递到他面前。
“给。”
叶瑜接過后将其敷在眼睛上,温温热热的触感让他长舒了口气。
叶母边把早饭端過来边說:“别什么事都憋在心裡,有时候可以跟我說一說,兴许能缓解心情呢。”
今天的早饭是咸豆腐脑和一盘白菜丝炒饼,听到這话叶瑜敷眼睛的手一顿,半晌才打哈哈道:“沒什么事,就是昨晚沒睡好,可能是因为睡觉的时候過了平常的点。”
叶母眼裡的忧虑若隐若现,却沒叫他看见,只是温声說:“那赶紧吃饭吧。”
叶瑜低头避過她的注视,手把敷過眼睛的鸡蛋剥开,一口口吃完,然后才开始吃豆腐脑。
他心裡很是愧疚,有事情一直瞒着爹娘,而且怕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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