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卤味
热气腾腾的食物冒着白烟,将人们的身影都遮盖住了。
“香喷喷的包子馒头便宜卖嘞,一文钱一個馒头,两文钱一個包子嘞。”
“热呼呼的粥水,早晨喝一碗热粥岂不美哉?”
一條街上全都是卖早食的小摊,各种不同味道的食物香气混合在一起,呈现出一幅人间烟火图。
“来两個馒头,一碗粥。”
“好嘞。”
四文钱被放在桌上,钱的主人在等馒头的同时,還百无聊赖的环顾四周,突然,他的眼神集中在馒头摊的旁边,一家铺面之上。
他眯着眼睛才看清牌匾——叶氏卤味。
“哟,這裡啥时候新开了家铺子?”
将馒头和粥端過来的摊主,闻言道:“您最近沒怎么来吧?”
客人点头承认,“我去年去了其他县城,昨天才回来。”
摊主一甩毛巾,拍手道:“那就对了,這家店正是两月前开业的,裡头卖的是些卤鸭头鸭脖鸭肠之类的。”
“都是边角料啊…”能好吃到哪儿去。
客人原本還有点好奇,但一听說是边角料瞬间就兴致缺缺,别的不說,就是那鸭肠再便宜都沒人要,不管怎么做都有一股腥味。
“可不能這么說,叶氏卤味做的味道极好,关键是鸭肠鸭脖之类的价格還便宜,咱這种贫穷人家咬咬牙也能买点解馋。”
摊主反驳了两句,见有客人来买包子,便留下一句话走开,“您回头呀,可以买点尝尝,他们家晌午开门,去晚了可就沒了。”
客人吃着馒头棒子粥,不可否认的,心裡产生了几分好奇。
叶母在天還沒亮的时候就起身了,他们一家子看店也沒啥其他原因,就是整個叶家只有他们夫妻俩会识字算数,正因为如此家裡如今开始重视起读书来,几個孩子都被送去了村裡的私塾。
叶父也在店裡帮忙,两人合力把昨晚放在小桶裡的卤味拿出来,该切的切,该摆盘的摆盘,随着他们的动作,浓郁的香味也慢慢的冒出来。
叶瑜因为這個时代香辛料种类有限,只准备了一种卤水,是偏麻辣的红卤,他根据当地人的口味改良過,辣味稍轻些。
调一份卤水可以用四五次,在成本上来說還是比较低的。据說有那陈年老卤,用十年都不会坏,只是他们還是缺了些香辛料,那种十年的卤暂时還做不出来。
“小声点,宝哥儿還睡着呐,一会去裡面把药煎上,再熬点稀饭。”叶母用气音道。
叶父手上不停,“吴大夫說宝哥儿吃完這副药就该换了,眼瞧着這天一日冷過一日。”
叶母有点发愁,“如今不過才九月,却像是往年的年底一般,冷得出奇。”
“可不是,回头得扯点棉花将冬衣做厚实点。”
两人闲话几句后,卤味也都摆放整齐了。
就在這时候叶瑜醒了過来,他揉揉眼睛坐起身,随着這番动作被子就从他肩头滑了下来,只穿着一件棉衣的叶瑜被冷空气一激,不由得抽了口气,又重新躺回被窝。
這下子他是彻底清醒了過来,叶瑜想了想,坐起身把被子围成一圈,紧接着用腿把被子边压住,在被子的包裹下穿好外衣,他一直等到身体适应了外边的温度后,才掀开被子坐在床边穿鞋。
正当他刷牙的时候,嗅觉也慢慢复苏,他皱着鼻子嗅嗅,闻到了夹杂在卤味香气裡的一丝丝苦味,不由得垮下脸,又要喝药了呀。
不過這药虽苦,但确实有效,前几年就算在夏天他都是手脚冰凉,被窝怎么都暖不热,极度畏寒,自从喝了药,便好了不少,至少沒那么怕冷了。
很快就解决完個人卫生,叶瑜擦過脸从木凳上跳下来,然后打开一個精巧的青瓷圆盒,从裡面挖出小指甲盖那么大的膏状物体,用手捂热后涂在脸上。
這是一种防皮肤皲裂的药膏,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只是因为叶瑜皮肤嫩,每到天气寒冷的时候脸和手都会干裂,所以家裡常备。
他们租的谢家铺子难得有内间,虽然不大,但是供几個人住還是绰绰有余。
叶母见叶瑜走出来,连忙把煮好的粥端出来。
小圆桌上不過三样东西,一是一桶熬出米油的白粥,二是一筐白裡透黄的馒头,三是两碟咸菜。
等叶瑜坐下,叶父又掀开帘子走进来,他手裡還拿着三個鸡蛋。
“快尝尝,這是昨天刚送過来的新鲜鸡蛋。”他边說边磕开鸡蛋壳,三两下剥干净放在叶瑜碗裡。
叶瑜不太爱吃蛋黄,总觉得噎得慌,但叶父却认为蛋黄最有营养,若不是他再三拒绝,剩下两個鸡蛋的蛋黄恐怕也是他的。
他们家沒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因此叶父大口咬下半個鸡蛋,嚼两下就咽进肚子裡,然后开口道:“家裡的院子扩建不少,如今已经开始养鸡鸭,等它们长成,咱们就不用辛苦的从其他地方收了。”
距离家裡决定开卤味店已经過了三個月,不出叶瑜所料,卤味的生意很好,每天卤出十斤鸭货,五斤豆干千张,還有一些零散的素菜,這些基本上都能卖光。
叶母想了想,问道:“家裡银钱可還趁手?”
“放心吧,咱们家這段时日挣了不少银子,雏鸡雏鸭都不贵,再加上豆渣還能用作饲料,正好。”
叶瑜听完咽下嘴裡的鸡蛋,“咱家养猪羊嗎?”
叶父吸溜一口白粥,“宝哥儿想吃猪肉了?猪肉好說,咱村养的年猪如今都是膘肥体壮的,過年的时候可以杀了吃肉,至于养羊的,你奶娘家倒是养羊的人家。”
“咱家的卤味,不止有卤鸡鸭,還可以卤猪肉,只要换個卤水方子,卤肉的味道和卤鸭脖完全不同,但味道是一样的好。”
而且還是大块的肉,吃起来可比鸡鸭過瘾的多,而且卤肉還能做卤肉饭,配上半個卤蛋和几片青菜,那味道,啧。
猪全身上下都是宝,猪肉不用說,猪头肉能卤,猪下水能做酸辣猪杂,猪蹄也能酱,尤其是猪耳朵,凉拌一下,又脆又韧。
叶瑜想想就馋。
而羊肉做不好会膻,不适合做卤味,但是片成片涮锅子就很相宜,况且還有羊奶,在沒办法喝到牛奶的情况下,喝羊奶也是個不错的選擇。
好像喝牛奶有助于长高,也不知道羊奶有沒有同样的功效。
他爹目测一米八多,他娘也是個高挑的,估计有一米七,那他的基因应该也不错吧,他要求不高,长得跟他爹一般高就够了。
叶父闻言算了算,“我回头叫你大伯去寻摸一下,看看哪家有小猪仔,要是价钱合适,买两头试着养。”
說完心中一叹,谁能想到他们家竟然可以說买猪就买猪呢,也不過才過了几個月,就仿佛已经脱胎换骨。
看到乖乖喝粥的儿子,又是一叹,這宿慧哪裡都是好处呢,說不准孩子身体差也有宿慧的原因,原来常听人說慧极必伤,這“慧”跟宿慧一說好似有异曲同工之意。
想到這儿,叶父暗道,他绝对不会让宝哥儿出事,這宿慧還是少用罢。
叶瑜可不知道短短一会他爹都想到哪儿去了,他吃干净一小碗粥,本想去帮他娘刷碗,却被推了出来。
“忘了吴大夫怎么說的了?這么凉的水你可别碰,药估计煎好了,你稍微缓缓,一会去把药喝了。”
叶瑜只好怏怏的出去等着叶父把药端进来。
见那一大碗黑黄的苦药汁子,他捏着鼻子灌下去,咽下去之后還把舌头吐了出来,仿佛這样就能减轻苦味。
叶父斜眼看他,笑道:“良药苦口嘛,药越苦好的越快。”
话虽這么說,但他手却从兜裡拿出一块饴糖,塞进叶瑜嘴裡,那糖想来是早就准备好的。
饴糖甜味浅淡些,但价格却比麦芽糖贵,农家人都觉得不实惠,很少买,然而叶瑜就喜歡饴糖的味道,叶父哄他的时候便会买饴糖。
吃完药,大约就到开店的時間。
叶父推开门,叶母站到柜台后边,两人皆肃然,都知道接下来是场硬仗。
门刚开就有不少人挤进来。
“别挤啊,东家,我要四块鸭脖,五個鸭掌。”
“我也是,再给我来两块豆干和一把白菜。”
…
叶父叶母都算是手脚麻利的人,但一下涌进来這么多人,還是忙得鼻尖冒汗。
你一份我一份,堆得满满的卤味瞬间下去不少,不過也忙過了人最多的时候,剩下的等下午慢慢卖就成。
人最多的时候就是晌午,沒吃午饭之前,许多人都会過来买些卤味带回家,切一切就是一道好菜,配着家裡的粗粮吃,能吃两顿呢。
偶尔家裡来人,卤味也是一道下酒菜,招呼起来客一点都不寒碜。
“诶诶,别挤。”
把卤味买到手的客人好不容易才从摩肩擦踵的人群裡挤出来,挺冷的天硬是出了一头汗。
不過当他闻着油纸包裡的香气时,心裡的埋怨就一点都不剩了,他咽了一下口水,等不及回家,就先用两根手指夹了一根鸭肠放进嘴裡。
鲜香麻辣,脆嫩入味。
他眼睛一下就直了,忍不住就站在人家铺子门口,把自個买的卤味全吃完了。
看着空空的油纸包,他回味了一会嘴裡的味道,不由得又进了铺子排队。
這时正好有個人买好了,刚要走就看见他,笑道:“客人也来买卤味了,放心,绝沒有骗您,這家的味道好极了。”
原来這两人就是早上的馒头摊主和食客。
食客看着手裡的油纸包,心裡承认,味道确实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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