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 章
冬日雪天是孩童们最欢乐的时刻。晓金村裡,一群皮孩子正用力摇着一棵梧桐树,枝丫上的积雪随着晃动纷纷落了下来,霎時間娃儿们的头上脸上都被白雪包裹,冰冰凉凉的,手忙脚乱地抚去脸上的雪后,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便都哈哈大笑起来。
江氏拿着镊子一根一根地拔着猪尾巴上的毛,這是她昨儿個去柳金生家花了六文钱买来的,小孙子這几天老爱尿床,他家老头子让她用猪尾巴炖了黄豆给孩子吃,說是這样吃上個几回保证就见效了。
江氏听后便记下了,正好昨日柳金生雇人杀年猪,她忙就去买了来,就是這尾巴上的毛却不太好拔,自己老眼昏花的又瞧不太清楚,唉,人老了就不中用咯,江氏把猪尾巴举得高高的,然后又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嗯,好像沒有了,转头看到小孙孙就坐在边上,江氏便說道:“乖豆豆啊,快過来帮奶看看這猪尾巴上的毛毛拔干净了沒有。”
小豆豆嘴巴翘得老高,人家這是還委屈着呢,可看到奶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唉!他還是等会儿再生气吧,于是小男孩慢吞吞地下了凳子,然后迈着两條小短腿闷闷不乐地走到江氏面前。
“乖宝啊,别生气了,快帮奶仔细瞧瞧。待会儿奶就用它煮黄豆给你吃,吃了猪尾巴,我家乖宝就再也不尿床啦!”
“豆豆沒尿床豆豆沒尿床!”小娃儿听了不乐意了,急忙摇头狡辩着,一张小脸涨的绯红。
“好好好,沒尿沒尿,是奶记错了是奶记错了,来来来,快帮奶看看。”江氏忍俊不禁,說着便把猪尾巴递到小孙子面前。
“還有呢,喏,這裡這裡,嗯,還有這裡。”小豆豆一根一根地指给江氏看。
江氏边用镊子夹着边和孙子說道:“别生气了,看你這小嘴翘的,都可以挂好几個酱油瓶了,等明天你爹爹和娘亲回来了,咱们也做那吸溜吸溜的东西玩哈。”
“奶,那是滑滑梯,不叫吸溜吸溜。”小家伙忙纠正道。
“好好好,奶奶說错了,叫滑滑梯叫滑滑梯来着。”
“可是等到明天爹娘回来,那门口的雪都被人抢光了。”小豆豆委屈极了,他们爹爹一早就去挑雪了。
“那咋办啊,奶又做不来這吸溜吸溜的东西。”
“那爷爷呢?”小豆豆问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有好几天沒瞧见爷爷了。
“你爷這几天发神经呢。”江氏叹了口气,死老头子自那天下雪后就沒再往镇上跑了,她本来還挺高兴的,想着這下终于消停了,哪知他又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裡研究医书了,這不脸都沒洗好几天了,胡子拉碴的,每顿饭還都是她给端进房裡去的。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正常。
“哇哇哇……”委屈的小家伙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听到小孙子的哭声,刘大夫忙从东厢房走了出来,他家這孩子一般不哭的,今天這是怎么了?
他连忙走到堂屋,看到江氏也在,刘大夫着急地說道:“孩子哭了,你就不会哄一哄他。”說着他上前抱過豆豆问道:“不哭不哭,跟爷爷說說這是怎么了?”
一旁的江氏不乐意了:“怎么哄,那吸溜吸溜的东西我又不会做,真有這本事当初我也不会瞎了眼看上你這個药呆子了。”
刘大夫无语:“在孩子面前說這些干啥,多大的岁数了,也不嫌丢人。”
小豆豆已经沒哭了,他正看着自己的爷爷发愣呢,眼前這個邋裡邋遢的人真的是他那個每天催他勤洗脸勤洗手的爷爷嗎?
刘大夫把挂下来挡住眼睛的头发用手往后撸了撸,接着对小孙子笑了笑,說道:“和爷爷說說咱家小豆豆到底为啥要哭啊?”
嗯嗯,听這声音确实是自己爷爷沒错了,小家伙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說道:“外面的雪都要被狗子還有猴子還有榔头的爹爹抢光了,呜呜呜……”
啥?抢雪?刘大夫有些懵,自己這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他怎么听不懂呢?他朝老伴看了看,见江氏拿着猪尾巴正对着门口的亮光照啊照的,一副确实如此的样子,看来不是自己耳朵的問題,他转头看向小孙子问道:“抢啥雪啊?就门外天上落下来的雪嗎?”
“嗯嗯,就是门口的雪,都快被抢光了。”小豆豆用力点点头,眼睛裡還闪着泪花。
江氏把猪尾巴丢进木盆裡說道:“出门去瞧瞧你就明白了,我活了几十年也是头一回见到這抢雪的新奇场景呢。”
刘大夫云裡雾裡,当下抱着孙子往屋外走去,他家院门外面就是村道,走出去时正好瞧到有几個汉子挑着大竹筐正哼哧哼哧走得飞快呢,刘大夫不敢相信,用力擦了擦眼睛,再看,沒错啊,那一個個筐子裡装的确实都是白花花的雪呢。
他低头瞧了瞧地面,那地上除了底下结成冰的,上面只铺了薄薄的一层雪,他记得昨晚好像又下大雪来着,可是此时路上积的雪并不多,仔细看上面還有铲子刮過的痕迹,這是把干净的那一层雪都给挖走了?
他们這是干嘛?难道今年這雪還有大用场不成,再說這东西是能存得住的嗎,搬這么多回家就不怕把家给淹了?刘大夫纳闷,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看爷爷沒說话,小家伙又开始念念叨叨起来,从小孙子的话裡刘大夫理出来個大概,那就是村西头小丫丫家有很好玩的东西。
村西头小丫家不就是周青林家嗎,自己才几天沒去,难道他家又有新奇的好东西了?想到自己正好要去问问游方郎中的事,于是刘大夫对小孙子說道:“走走走,爷爷现在就带你到小丫家玩那吸溜吸溜去。”
說着刘大夫便抱着豆豆就往村西头去了。
江氏走到门口,才发现老头子已经走远了,定是又去那周家老二家了,想到自家老头這副邋遢样,她连忙对着刘大夫的背影嚷道:“你先回来洗一洗脸,把头发梳一梳再去呗!”江氏着急,這老头子也不怕自己這副模样把人给吓着了。
刘大夫哪裡還顾得上這些啊,他抱着小孙孙走得飞快,那什么吸溜吸溜的东西他也很想看看呢。
周青林還不知道他最害怕的磨人精唐僧又来找他念经了,此时他正忙着清扫屋檐底下的雪呢。
昨夜又下了场大雪,周青林一早起来就架着梯子开始清扫毛草顶上的雪了,住在這样的房子裡,他心裡随时都紧绷着一根弦,生怕這房子不结实被雪给压塌了,這可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前几天他就听那些掌柜說起离這儿不远的邵阳村就有户人家的房子被雪给压塌了,当时全家人都睡在裡面,沒来得及跑出来,等第二天村裡人发现挖出来后,已经全都沒气了,真是可怜啊。
听了這件人间悲剧之后,周青林心裡很不是滋味,联想到自家的土胚茅草房和妻女几個,当时他就在心裡暗暗给自己定了一個小目标,那就是等過了年他一定要努力挣钱挣钱挣钱,争取早日把這破房子扒了重建,盖成敞敞亮亮的四合院,再给几個闺女把房间打扮得漂漂亮亮暖暖和和的,不用再像现在這般還和爹娘挤在一個房间裡。
再還有這用水問題也得解决了,不然老這么去河裡挑着用也不是個事儿,那天他在大嵩岭上就看到了一片长势喜人的毛竹林,到时他就用那些竹子把山上的水给接下来。
柴房裡的鸡咕咕直叫,這怕是都饿了吧,刘莲芝拿着空簸箕到西屋装了点米糠,然后去柴房喂鸡去了,昨天下午王虎就把鸡都送了過来,足足十三只,十二只母鸡,一只大公鸡。
她记得相公的嘱咐,所以买的时候她就想着要不就买八只吧,可当她看到鸡窝裡那個個精气神十足的母鸡后,刘莲芝咬了咬牙就订下十二只,花了她一两多银子呢,等回到家时她還在后悔买多了。
哪知今天早上她過去看的时候,意外地看到鸡圈裡有三個鸡蛋,哈哈,沒想到這鸡居然下蛋了,太好了,刘莲芝兴冲冲地捡了鸡蛋拿给相公看,那杏脸桃腮的俏模样就跟個十八岁的大姑娘一般。
当时老周教授都看呆了。
想到今早自己那副傻样,他抓狂,啊啊啊,俺的一世英明啊。
淡定淡定,周青林甩了個黄渤式的头,不经意朝四周望了望,等等,他的眼角好像扫到那那人又又又来了,回头定睛一看,果然,天啊,他的耳根子啊,周青林忙回身往屋裡钻。
刘大夫拍着院门气喘吁吁地喊道:“躲啥躲,几十米远就看到你了。”哼,他這老花眼虽看近的东西不行,看远的可清楚着呢。
周青林无法,只得老老实实去开了门,心下不禁感叹,唉,這人情债难還。
话說這难为情也是情啊。
爷孙两個一进院子后,豆豆就小屁~股一扭一扭地要自己下地来,刘大夫把他放下后,小家伙如同那山上下来的猴子,只唰唰唰几下就爬到滑滑梯上去了。
刘大夫也跟着過去,见到那淘气堡后很是惊讶,笑着对周青林說道:“怪不得我家孙子一路上都在念叨這些东西,如今老朽看着也觉得挺好玩的。”
周青林還真怕刘大夫又问起那游方郎中的事来,這事只要一开头那沒個半天老头子根本歇不下来,如今见這人终于开始对别的东西感兴趣了,周青林忙指着滑滑梯笑嘻嘻地对刘大夫說道:“要不你也上去玩玩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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