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 章
等走进内堂,周青林才发现這家店的陈设与时下的书肆完全不是一個风格,沒有花盆绿植装饰,也未在堂前挂上几幅名人字画增添雅气。
宽大的店堂裡摆满了货架,那些在常人眼裡的精贵书本在這裡都随意地堆放在書架上。
周青林浏览了一番,架子上有《三字经》《百家姓》這些孩童开蒙的书籍,也有自己现在正在研读的《左传》与《礼记》這些四书五经,可谓是应有尽有了。
感觉自己就好像进入了一個大型的甩卖现场。
再看那笔墨纸砚也都陈列在货架上,一排几十個白瓷笔筒裡装着各种尺寸的毛笔,周青林抽出一支小楷笔来,沒想到居然還是短锋的,像這种一厘米内的出锋,自己在云河镇還真沒看到有的卖過。
這尺寸倒是可以用来写簪花小楷了。
想到刘莲芝和大丫几個,周青林一口气挑了六支,小的那几個暂时還用不了,就先给她们买来存着吧。
接着他又挑了几块光滑细腻的墨锭,如今家裡人都开始习书练字了,多备些总是不会错的。
店伙计接過周青林手裡的笔和墨,听到他還要买府试的历年考题,便指着最末尾的一排書架对周青林說道:“喏,就在那边,客官說的卷子那儿都有呢,您過去瞧瞧吧。”
周青林照着伙计說的位置走了過去,看到最后一排货架上摆满了一卷卷的考题,他随手拿起一份看了看,发现居然還是康州府的,又拿了另外一卷打开,這是陵州的。
按捺着心裡的喜悦,周青林把這排货架上的卷着的考题都一一翻了翻,果然和他想得一样,這些也都是其他州府的。
沒想到這家书肆的复习资料這么齐全,看来今天自己是来对了。
這些正是自己目前最需要的答题资料了。
从知道府试中要考一诗一赋开始,周青林就试着把自己印象中的几首赋词做了体裁分類,最常见的是辞赋和汉赋两种,如屈原的《离骚》和苏轼的《前后赤壁赋》,一种是以诗歌的形式表达,而另一种则是以散文的形式抒情。
他看了上次从静墨轩买来的历年考题,发现去年府试杂文中赋的命题大多是借景抒情,如春花如冬雪,语句要以四、六字句为主,并追求骈偶,语音要求声律谐协,這是典型的骚体赋特征。
周青林又看了安州府前几年的府试真题,发现也都是這种体裁,而不是体物写志一类的。
当时他心裡就在想,是恰巧安州府這几年的考题都是這样的,還是大历朝所有的赋在內容上都如楚辞一般侧重于咏物抒情的。
无奈自己在云河镇买不到更多能解他心头疑惑的参考资料,所以這几天周青林都在纠结這個問題,一时想着府试时要不自己干脆就以散文的形式写吧,可转念一想,又怕這种写法在本朝根本沒有出现過。
到时答不符题意,考卷直接被考官黜落,那他不是瞎忙一场了。
沒想到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今天居然让他在這裡找到了這么多州府的历年真题,周青林一时乐得合不拢嘴,這可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正是时候啊。
他兴奋地喊来了书店伙计,指著書架上十几卷考题对他說道:“我想买這种历年的杂文试题,烦請小二帮我拿些来。”
“客官,不好意思了,府试三场考试的试卷是一整套的,咱们店裡可不单卖的。”
“啊,不单卖啊。”周青林不免有些失望。
整卷买的话那可不便宜,上次他在云河镇买的那一卷就花了他一两银子呢。
周青林不死心地问了问整卷的价格,大概是运费成本的差异,這边一卷考题的价格是九百文,比云河镇便宜了一百文,周青林数了数架子上的卷数,全买下来的话是十六卷,也就是近十五两银子。
周青林心道,怪不得都說穷人念不起书,光這买资料的银子就抵得上一年的嚼用了。
娘的,他那两头野猪才卖了十三两银子呢,這破纸居然比猪還贵。
心裡想着不买算了,可又有些不甘心,府试就在眼前,自己好不容易理出了答题头绪,他是真的不想错過啊。
再想想在石别山扛石头的那几日,還有身后那时刻尾随的呵斥声。
周青林摇头,這样的经历他不想再有了。
舍不得金子弹,打不到金凤凰。
一咬牙,买买买!!!
……
店伙计抱着一大摞试卷去结账,加上先前挑的墨條和六支小楷笔,一共十八两三钱,掌柜给抹了零头,收了十八两银子。
看到周青林也沒背书箱啥的,掌柜就让小伙计去库房拿来了油纸,帮着他把试题一卷一卷包好,免得把考题弄脏了。
然后還很贴心地给周青林找了一個旧考篮,是那种长耳式的,只是考篮盖子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反正放在店裡也无用,不如干脆就给這位小哥装东西吧。
虽旧了些,可篮筐倒是挺大的,十六卷试题放进去正好能装下。
等周青林提着满满一篮子考卷走出书云斋时,对面那些在风棠书院门口逗留的学子都看到了這新奇的一幕。
虽然外面用油纸包裹着,可读书人一看便知道這是府试的历年真题卷,不免都有些咋舌。
他们還从未见過一次买這么多考题的人呢。
再說這人不就是中午在府衙门口大快朵颐的那位嗎。
“你說他這会儿买這么多考题干嘛?”一学子问另一学子。
“還能干啥,当然是照着做习题了。”有学子答道。
“府试近在眼前,此时再参详考题不過是临渴掘井、江心补漏罢了。”一位穿着灰袍的书生說道。
“黄兄說得对,想起他先前在府衙门前的行事,再看此时的做派,不過是哗众取宠徒增笑耳的人罢了。”
众人听了也跟着点了点头,觉得似乎有些道理,提着這么一大篮子考题招摇過市,可不就是故意引人注目嘛。
“丁兄学富五车,此次府试定然是榜上有名的。”
“哪裡哪裡,黄兄才高八斗,定能名列前茅才是。”
哈哈哈哈哈
……
等周青林回到客栈时,已是酉时,大堂裡坐满了吃晚饭的人,其中大多是和周青林一样過来到府衙报考的士子。
众人见他提了這么多考题,也很是惊讶,纷纷感叹這人的分秒必争。
周青林沒在意,他到了房间后就把竹篮裡的考题都倒在了床上,然后一卷卷拆开,把裡面的杂文卷子都挑了出来。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历年府试杂文中赋的体裁了。
周青林先看了康州近三年的真题,采用的果然都是楚辞句式,又看了陵州的,也是抒情为主,不用主客问答的形式,再看庆州的也是接近于诗歌类型的。
周青林点头,有這么多例子摆在這裡,他总算弄清楚该用什么体裁作赋了。
解决了一個大难题,那么接下来的几天自己就该收集写赋时常会用到的提引词了。
比如大起时会用到哪些词,承上时又该用到哪些词,他都应该提早收集起来才行。
這样有备无患,就不怕拼凑的时候抓瞎了,是的,沒有抒情细胞的理科生,对于诗和赋這种高难度的問題,他只能采取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了,那就是继续拼凑。
周青林把杂文考题卷起来都放到了书箱裡,剩下的试卷跟考篮他一起收进了储物仓库,然后下楼吃晚饭去了。
有了应对法子,周青林整個人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下楼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
第二日吃過早饭后,他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虽才在外面過了两個晚上,可自己早已归心似箭了。
周青林沒有去搭乘城门口零散的揽客车马,而是去了客栈掌柜告诉他的车马行,虽车费要贵上一些,但到底安心不是。
出门在外,人身安全须时刻牢记在心才行。
回程的马车就空了许多,人少了车厢就轻了,马儿也就跑得快了,到云河镇时才刚刚過了饭点,周青林在马车上已吃過糕饼了,所以就直接去找牛车准备回家了。
這個時間段,满仓叔定是不在這边的,他正想另找了车子回家,结果就看到了李田的牛车。
那载着松木车厢的牛车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周青林忙走了過去。
大水牛看见周青林過来,抬头朝他叫起来,周青林摸了摸它的背。
他绕着牛车转了一圈并沒有看到李田,心想难道是去吃中饭了,周青林正想着要不要去边上的食肆看看,忽从车棚裡传来了男子咳嗽的声音。
“李田,是你在裡面嗎?”他拍了拍车窗。
等裡面的咳嗽声停歇了,周青林便听到车厢裡头的人应了一声,接着掀开布帘下了车,可不正是将近两個月未见的李田嗎。
对方看到周青林后很是高兴,沒想到今天自己第一次出车就碰到了他,忙笑着让周青林坐到牛车上来。
要不是确定這辆车就是李田的,自己都不敢认眼前的人了,和两個月前相比,此时的他足足瘦了一圈,原来大而有神的眼睛此时也凹陷了进去。
看对方這副模样,周青林心道,這趟徭役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果然,上了牛车后,李田边赶牛车边和周青林說起服徭役的事来。
“我們村裡的人都被分到小金滩捞石头,說是要填到城墙裡呢。”
“一天到晚浸泡在冰冷的河水裡,可真难熬啊,那些差役就在边上轮流守着,一刻都不敢停歇。”
“有手脚慢些的人,逮到就被上了枷锁,饿着肚子在河滩上吹了一天一夜的风。”
“唉!只能慢慢养了,哪次徭役不是脱成皮啊!”
周青林沒有插话,只安静地听着。
可心裡却越来越坚定今后的生活方向了。
坚持不懈,心坚石穿,他相信自己肯定会成功的。
這次,周青林并沒有让李田把他送到院门口。
此时天還亮着,怕晚了天就黑了,是以付好车费,周青林便催着他快点回家了。
村裡人看到他,都上前热情地打着招呼,特别是那些初一上门讨過彩的娃娃们,老远就大喊着青林叔青林叔,怕是叫自己爹娘都沒這么亲切吧。
张菊也看见周青林了,和以往不一样的是,這次她并沒有甩脸子,而是低着头并沒有說话。
周青林也沒在意,這人脑子一直都处在脱轨状态,自己還是少牵扯的好。
過了柿子林,再走個百来米就要到家了,想到马上能看到几個宝贝闺女,周青林迈着欢快的脚步正要往前跑。
结果就看到老远有几個人往這边走過来。
不会是自家的几個闺女吧,他停下来仔细看了看,好像還真是家裡的几個丫头。
对面的几人也看到他了,一個個都撒腿跑了起来,最前头的那個边跑边還朝自己挥着手呢。
這应该是三丫,每次跑步就属她速度最快。
“爹爹爹爹!”
……
作者有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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