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认定04
明天后天,他還想朝北边慢跑,朝南边奔跑。
跑回机关大院,丁慕礼推着自行车就往外走,丁家爹追在后面让儿子带個馒头和鸡蛋到了厂裡再吃,不吃早饭算怎么回事。
丁家爹看着儿子骑车远去的背影刚叹气,就看见儿子掉头往回去,拿了他右手的鸡蛋,却沒要他左手的馒头,他好像還听到句谢谢。
苍天啊,他已经有近十年,沒听见儿子說话,父子俩在家,都是他在說单口相声,儿子作为观众,无论他說啥,都不给表情。
他知道当年对不起儿子,但儿子就此紧闭心门,杜绝這人间的热闹,绝不是他想看到了。
他這些年,一直想弥补,但儿子不给机会,儿子身上好像自带盾,隔绝外界所有的善意和恶意,這样就不会再被辜负和伤害。
今天儿子跟他說话了,說了两個字呢,呵呵,儿子跟他說话了。
丁长明在上班路上,跟司机絮叨了一路,司机能怎么办,陪着开心呗。
休息了四五天沒来上课的钱木木,一进教室就被全班打量,回到座位就听见同桌王桂兰說对不起。
为什么要說对不起?
钱木木還沒来得及问,上课铃响,老师一到,全班黏在她身上的目光瞬间注视前方。
第一节是语文课,钱木木21世纪大学就学的中文,一半脑子听课,余一半脑子想王桂兰說对不起的事。
原主因为长得太出挑,抢了学校女恶霸的风头,所以总被针对,也就王桂兰冒风险搭理原主。
为了报答這份友谊,原主有啥好吃的,都跟王桂兰分享。
家裡给原主的零花钱不多,存上一段時間才能买包饼干,大半還都让给王桂兰吃。
有段時間原主不买,王桂兰還语言暗示自己馋了。
這是真心想和原主交朋友,還是来沾便宜呢。
今個她一来,王桂兰就說对不起,钱木木沒听出来愧疚,倒闻出点茶味。
原主被刘石逼婚這事,她只跟王桂兰說了,王桂兰作为朋友,一次都沒去看她。
现在可怜兮兮,是闹那样。
幸好她等到了丁慕礼,要不然她躲到王桂兰家,王桂兰会不会把她出卖给刘石還真是未可知。
這么說,丁慕礼還真是功德无量。
等今天下午,好好给他补课,以报恩情。
钱木木拄着下巴换個姿势接着想,眼睛盯着一個地方出神。
還沒想好今個下午想帮丁慕礼补什么,就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她。
是叫她嗎?
是的,老师卷着书,已经站在她对面。
“钱木木站起来,背诵《蜀道难》全文。”
钱木木理解老师這恨铁不成钢的愤怒,這年头還坚持读高中的,必定是還在相信高考有一天会恢复的。
钱木木左顾右盼,听见旁边一声轻笑,全班目光聚在她身上,等着看笑话。
钱木木对着老师歉然一笑,开始流利背诵,不慌不忙,声情并茂。
背诵完毕,老师眨眨眼睛转身回讲台,接着讲课,就当沒這回事。
钱木木回头看了眼凳子,才安稳坐下。
凳子果然被人扯到后面。
钱木木对王桂兰安然一笑,看见王桂兰眼神明显躲避,她就知道猜对了。
等下课,钱木木直接往桌上一趴,杜绝和王桂兰說话,懒得听她狡辩。
学校沒食堂,离家远的,书包裡带着干粮,用热水一泡就是一顿饭。
像钱木木這样离家近的不多,之前王桂兰就经常跟着钱木木回家蹭饭。
最后一节课铃声一响,钱木木就往外冲,沒成想,王桂兰跟上来的速度也不慢。
钱木木索性不跑了,就站在原地就等着王桂兰冲過来。
王桂兰看见钱木木眼波含冰,像是要找人算账的厌世表情,距离两米远就紧急刹车。
难道钱木木知道她做的那些事了?
不对,不可能,這事只有她和自家二哥知道。
王桂兰掩下心虚,脸上重新挂好笑,快走几步,過来就挽住钱木木手臂,亲昵地搀着钱木木往校门口走,好像默认钱木木一定会带她回家蹭饭。
钱木木把手抽回来,侧身远离两步,直接跟王桂兰說:“我突然不想跟你当朋友了,咱俩绝交。”
說完,钱木木就一個人往前走,懒得搭理一直追在后面问原因的王桂枝。
午休就這么点時間,她也不想下午饿着肚子上课。
可她都走出校门几十米,王桂枝還跟着呢。
钱木木打眼看见一個熟悉身影,正跨在自行车上,双脚着地,眼睛正顺着她身影移动。
来都来了,都看见人了,也不知道出声。
钱木木直线跑過去,往后车座上一蹦,就催丁慕礼赶紧骑车走。
等自行车骑出一段距离,她才回头,看着王桂兰想追又追不上的表情,左右摇晃着得瑟。
她一笑,王桂兰更生气,跺脚,咬唇,加抓自己头发,整张脸被气得发红发胀,本就脸大如盆,现在脸大如盘。
等远到看不见王桂兰了,钱木木才回头,哼着小曲,好心情继续。
丁慕礼也跟着嘴角弯弯,但很快就消失。
快到家了,钱木木才想起来帮自己解释,“我可沒碰你,你别不舒服,我坐在后车座最后边边,距离你后背三個拳头。
钱木木沒等来回复,她也不追问,丁慕礼本就不喜歡說话。
沒反对,就是沒意见。
等到了家门口,钱木木就客气一下,问他要不要来家裡吃。
然后他就进来了,一点沒客气。
中午爹娘哥哥都在厂裡吃,每天早上就会给她留出午饭,等她回来放炉子上稍微一热,就能吃。
现在两個人吃一份稀饭馒头,着实不够。
钱木木想起来刘石送的点心,从屋裡拿出来也摆桌上。
按照她的安排,她吃点心,丁慕礼吃饭。
但丁慕礼非要换换,還以极快速度往嘴裡塞。
沒一会儿,一整盒点心就沒了。
這是他真实饭量嗎?
昨個不是還小鸟胃嗎?
钱木木赶紧去屋裡拿碗给他倒水,生怕他狼吞虎咽那些齁甜又干巴巴的点心把自己噎死。
看着他咕咚咕咚喝水,钱木木无奈叹气,“你就为了多跟我這個学霸呆会,沾点考试运,大中午从城南骑到城北,還来我家蹭饭,等吃饱了,又往回骑,還沒等高考恢复呢,你就得把自己累死了!歪门邪道终究不是正路,以后中午别来学校等我,在厂裡好好吃饭,好好上班。下午又不是见不着我。”
丁慕礼终于把碗裡水喝完了,刚說了句:“我想……”
就被对面正喝稀饭的钱木木堵回来,“你别想!以后早上也不许跑步找我。多跟学霸在一起也不能成为学霸,学习沒捷径,我会背了,你挨我近了,時間长了你不自己背,還是不会背。”
钱木木刚后悔完自己早上一时心软,养大了丁慕礼的侥幸和迷信。
就见丁慕礼从口袋裡掏出一個鸡蛋,放在她手心。
钱木木端详着手心裡的鸡蛋,似乎领悟到什么,再看向丁慕礼时,真诚地說:“其实我家沒那么穷,我也沒营养不良,你不用同情我,還给我鸡蛋。”
丁慕礼又皱眉,钱木木赶紧把鸡蛋剥了塞嘴裡,還沒嚼完就赶快說:“這個我吃,下次不用了。”
她都接受好意了,他眉间怎么還沒松开。
不管了,男人心海底针,搞不懂。
吃饱饭,收拾好碗筷。
钱木木看還有時間,想小憩一会儿,但有丁慕礼這個客人在,她也不好进屋去睡觉。
丁慕礼坐在饭桌旁,就像以前有人放個石狮子在门口镇宅一样,丁慕礼這一动不动的气质,和石狮子通灵。
“你不回去上班?”钱木木凑向前,轻声询问,生怕搅了眼睛只有眨动沒有转动的丁慕礼的神思。
“我等会儿送你回学校。”丁慕礼回神了,眼睛盯着钱木木不放。
“我一会儿自己走回去就行,這到你们酱油厂才叫远,你迟到会被扣工资。”钱木木是真心的为他着想。
但丁慕礼并不领情,“存款够我花。”
钱木木急了,身体前倾,略带攻击性,“钱谁会嫌多,你以后娶媳妇不花钱啊,你以后上学不花钱啊,光让你爹出钱啊!”
丁慕礼板着脸摇摇头,他五官本就极少能看出情绪。
钱木木也沒看懂這摇头啥意思。
反正怎么都劝不走,非要亲自送她回学校。
算了,有自行车送,那她還能多睡会,把客人一個人留在客厅不好,钱木木就直接躺客厅长椅上,打算眯一会儿,還交代给丁慕礼,让他看着墙上挂钟,时针到二就叫她,她两点二十上课。
在她睡着的這四十分钟裡,丁慕礼就一直在发呆,他有自己的小世界,也不知道忙着想啥。
反正時間一到,他就走過去俯身对着木木耳边轻声說:“木木,上学了。”
钱木木睡觉香甜胜過心宽体胖的家猪,丁慕礼這轻柔细雨,不顶啥用。
丁慕礼又靠近了些,声音還是一样的清风拂過。
钱木木觉得耳朵痒,揉揉耳朵接着睡。
“木木、木木、木木……”丁慕礼只喊名字,也不說上学了,喊着喊着,木木二字都被他喊得浸蜜,甜得发粘了,钱木木醒了。
钱木木越過丁慕礼笼罩下来的身体,看向挂钟,“两点八分!丁慕礼快快,咱们快走。”
慌忙中,钱木木嫌丁慕礼动作慢,拉着他袖子就往外走,整個人窜上自行车后座,就催丁慕礼快快出发。
丁慕礼见钱木木坐稳才出发,才蹬了两下自行车就斩钉截铁保证:“木木,我不会让你迟到!”
钱木木敷衍着回答,“是是是,我相信。“
实则,伸着脖子往前望,就等着学校门口能闪现。
他怎么突然拐弯了,钱木木刚想问,就看见三中教学楼后墙,原来他知道小路。
本以为可以不慌不忙十拿九稳了,丁慕礼却突然加速,钱木木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抓住后车座边边,稳住了身子,還不忘向丁慕礼显摆,“本姑娘平衡力不错吧,說不会碰到你就不会碰到你。”
话音刚落,三中后门到了,一般只有教职工走這個门,丁慕礼下车跟门卫說了几句,就让钱木木进去了。
钱木木纳闷丁慕礼這么不爱說话的,到底跟门卫說了几個字,就放行。
边想边跑,钱木木坐凳子上,上课铃正好响。
丁慕礼沒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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