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认定06
然后手腕就被托着,来回打量,像打量价值连城的古董。
“丁慕礼,我手有点脏,你穿的是白衬衣。”
钱木木想把手腕抽回来,但沒成功。摇摇身子,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撤了。
這年头满大街工人蓝国风绿,丁慕礼這黑裤白衣可真是站在流行前列。
钱木木沒忍住多看了几眼,小声问了句:“你衬衣哪买的,版型還挺好。”
“我自己做的,下回给你做。”丁慕礼轻轻捏了下木木手腕,木木沒喊疼,還有闲心问衬衣,看来沒大事。
稍稍放心,丁慕礼抬头就看见钱木木在摇头。
“我给你做,要不要随你。”丁慕礼帮木木拍拍身上蹭上的土,想到要是他刚刚沒赶到的后果,开始后怕。
“回去我给你准备個哨子挂脖子上,下次遇到危险记得吹哨,别让我满学校的找。要是找不到怎么办,等着给你收尸!”
丁慕礼這說话的语气,已经不是带点情绪了,是完全的情绪外露。
“丁慕礼,你今天怎么這么多话,吃话痨豆了。”钱木木语气略带调侃。
她只是想把气氛弄得活跃点。
陈红梅站在一边,眼睛正朝着她射箭。
墙边站着的四位,像刚自首。
丁慕礼平时脸色就像霜降,现在像大寒。
果然她什么幽默细胞,在场所有人,只有她尴尬冷笑两声。
她又尝试抽回手腕,還是沒成功。
只好出声提醒,“丁慕礼,放开我手腕,你会难受。”
說完,换两只手托着了。
幼稚的男人,难受的又不是她。
還是先解决陈红梅,早解决,丁慕礼早和她手腕分手,不用忍着难受又不肯說。
钱木木上前两步,走到陈红梅跟前,看這双气红的眼睛,正嫉妒上头。
“我只想问问陈同志为何要针对我,我自问沒惹過你。”钱木木语气平和。
从容的姿态衬得陈红梅像個幼稚胡闹不懂事的小孩。
“你勾三搭四,在学校和好几個男同学不清不楚,慕礼你别被她骗了!”
钱木木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然后接着问:“你是亲眼看见了,還是听见谁說的?”
“和你形影不离的王桂兰說的。沒想到吧,王桂兰和你当朋友,是为了缠住你,别让你祸害更多男同志。她是战士,我更是战士,我們在为校除恶!”
這么荒唐的话,說得這么义正言辞,果然人类是最会合理化欺骗自己是好人的灵长类动物。
“既然觉得我不检点,怎么不去告老师呢,告校长啊,我成年了,你去街道办告我啊,让我高中别读完就下乡啊。你怎么不敢啊,你不是要除恶嗎?怎么不彻底点,让我受更大惩罚。”钱木木句句逼近,陈红梅又被气到想动手,被丁慕礼一瞪,立马变怂,還用尽毕生观察,装成一副楚楚可怜委屈无比的表情。
但东施效颦,只显得矫揉造作,诡异辣眼。
钱木木差点沒笑出声来,但该說的话,不能停,狠绝的表情要绷住,“你为什么不敢,因为你自己也知道王桂兰說的是假的。但你希望是真的,這样你才有理由說服自己不是在作恶而是在除恶。有些人坏,人家承认自己坏。你干坏事,還要打着做好事的名义,你甚至连自己都骗過,骗自己是個好人,其实你就是個不敢承认自己是個又坏又怂的软蛋!”
话音落,靠墙站着的几位,倒吸气,她们似乎也曾這样骗自己。
丁慕礼见钱木木终于說完,扶着钱木木手腕,就要走。
陈红梅眼疾手快,立马挡在前面。
“慕礼学长你信她說的?”嗓音裡掺着哭腔。
丁慕礼连点头都懒得给,绕過陈红梅扶着钱木木继续往前走。
“慕礼学长,你高三下午在操场吹笛,我是唯一观众,你忘了嗎?”
丁慕礼脚步沒停,全当沒听见。
钱木木好奇,多问了句:“你会吹笛?”
“我還会二胡唢呐跟琵琶。”钱木木的問題,丁慕礼总会答。
钱木木小声嘟囔,“都是本土乐器,二胡唢呐都会,你自己就能演奏完一场葬礼。”后半句可沒敢让丁慕礼听见,毕竟不吉利。
就算是朋友,开玩笑也有度。
等走出一段距离,钱木木稍稍用力,终于把手腕收回来,丁慕礼虽然沒拦着,眼睛却时刻低头看着,像在提防钱木木虐待自己手腕。
钱木木刚想强调沒那么严重,就被一声中气十足的哭声打断。
难道陈红梅真的对丁慕礼情有独钟。
钱木木歪着头盯着丁慕礼看,“沒想到你還是個香饽饽,被人惦记好几年。”
“你惦记嗎?”丁慕礼语气裡压抑着期待。
“惦记啊,惦记你什么时候能听课不犯困,惦记你要是第一次考不上大学,我是不是還要帮你补习第二回。”
钱木木說完了,丁慕礼還想让钱木木多說点,但沒有然后了,钱木木就真的只惦记他学习好不好,却不惦记他人好不好。
丁慕礼快步往前走,不想让钱木木看见他皱眉。
钱木木快步跟上。
俩人一前一后很快到校门口自行车這,刚凑近钱木木就发现后车座上放着把伞,今天艳阳高照晴空万裡,丁慕礼带伞干嘛。
“送你,能遮阳。”丁慕礼把伞打开,让钱木木看個清楚,他眼睛黏在钱木木脸上,等着看她是不是真的喜歡。
正常雨伞裡面糊了层黑布,就变成了遮阳伞。
說起来很简单,看起来也不难,但对于心灵不手巧的钱木木而言,能贴合的這么好,這是项工程。
钱木木仰着头,看着丁慕礼眼睛求证,“你做的?”
等看到丁慕礼点头,她立马夸:“你太棒了,手工活第一人啊。”
但她盯了会儿黑布,想到:“丁慕礼,你把布料粘雨伞上是不是有点浪费?咱们還能拆下来重复利用嗎?”
贵不贵,丁慕礼還真沒想,家裡有,他就用了。
“下次我注意。”
那就是這次不能再重复利用了。
钱木木退后一步,沒接雨伞。
“木木你不要嗎?”丁慕礼把黑布雨伞在钱木木面前又转了一圈。木木刚刚眼睛裡明明有惊艳。
“這年头哪有人大晴天打伞的,我明天早上打伞来,下午就会被人举报。”
现在是1974年,要等到1975年才停止知青下乡,1975年下半年才有政策提出以建设为主,举报抄家的举动才彻底過时。
還有一年多,她可不想被人抓住把柄,当靶子。
她现在就有两個等着落井下石的敌人,陈红梅和王桂兰。
钱木木话音刚落,丁慕礼把伞一收,就說对不起。
钱木木听了酸酸的,觉得自己辜负了好大一份情。
等丁慕礼载她到家,她還想解释点什么,丁慕礼已经骑车走远。
他不会觉得她在嫌弃吧,像丁慕礼那样不爱說话的,心思一看就很敏感。
朋友還沒深交,难道就要断了。
心裡闷,吃饭时无精打采,她反思自己对丁慕礼說话应该更委婉,要不明天去道歉。
這时,有人在敲门,想来不是找她的,她懒得动,自从她对象变成丁慕礼,爹娘恨不得把她供着,当然不会指派她。
钱垚左边看看对面望望,认命放下筷子去开门。
是谁這么沒眼力劲,吃饭点来做客。
一开门,看见是丁慕礼。
钱垚把抱怨的话压下去,邀請丁慕礼进来吃点。
丁慕礼摇摇头,把手裡的药递過去,嘱咐了好几遍,要怎么外敷,要多揉一会儿,但不能太用力。
“要不你进来帮木木揉?”钱垚是反讽,看不惯丁慕礼這一遍遍的,好像他是笨蛋,连给妹妹敷個药都不会。
丁慕礼還真把自行车戳一边,准备往裡走。
“不用不用,我能行。”钱垚赶紧关门谢客。
钱垚拿着药进来,扔餐桌上,眼睛瞟着钱木木手腕,“你手腕伤了,哥哥不知道,对象却知道,還真不把他当外人。”
這么一說,钱木木就知道药是谁送的,盯着药快看出花了,脸上也笑成了花,他沒怨她。
钱垚看着碍眼,大口喝饭,使劲咀嚼,他故意吧唧嘴,妹妹還把眼睛黏那瓶药上,连一個眼神都不愿匀给他。
爹娘得知药是丁慕礼送来的,把丁慕礼說的那叫一個天上有地下无,顺便贬损他几句,再催催婚。
钱垚苦唧唧,吃完饭還要给妹妹擦药。
虽然丁慕礼沒在這,但钱垚总感觉有人盯着他,這是他妹妹,但感觉手揉的時間一长,竟生出些局促。
妹妹的手腕根本沒啥大事,问就是不小心拄了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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