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0章
胡同裡寂静无声,那头的街道却是人声鼎沸,小商贩的叫卖声传进小巷,发出阵阵回响。
宋辞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整得唐蓁心口微窒。
她垂着眸,沒应声,只不停用脚尖碾着地面,鞋底在黑暗的角落裡沙沙作响。
唐蓁知道宋辞正紧盯着她,不敢抬头,時間悄然而逝。
须臾,男人终是沒了耐心,伸手捏紧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嗯?說话。”
四目相对,唐蓁从宋辞的黑眸中瞧出了几分探究,還有几分隐忍。
唐蓁偏了偏头,避开他的手,轻声道:
“殿下想让奴婢說什么?”
“你這几日都在同孤闹脾气,就为了那晚孤說的话是嗎?”
“奴婢不敢。”
唐蓁的心气儿早已不似从前,曾经她是丞相府嫡女,還有资本傲娇,可如今她只是個小小宫婢,哪敢跟太子叫板。
听了她的话,宋辞轻轻叹了口气。
“唐蓁。”
他的身子隐在原就逼仄的空间,显得极为不适,可他仍是顶了顶膝盖,往前动了一小步。
“你就非得跟孤较劲?”
宋辞是真觉得女人麻烦。
這么多年来,他沒有和女人打過交道,更别說他身份尊贵,怎可能轻易低头。
可他到底還是放软了语气,面色柔和,多少有些低头哄的意思。
唐蓁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双手抵在他的胸前,脸颊倏红。
巷尾不时有昏黄的光打进来,照在二人脸上,忽明忽暗。
宋辞在等唐蓁回答,唐蓁却愈发觉得喘不上来气。
在男人半逼迫的眼神下,唐蓁终是忍不住,倏地抬脚,一下就踩在了男人的靴子上,而后趁其不备将他推开,逃出了這個令人难以言喻的黑暗角落。
宋辞被她的推搡整得措手不及。
他颀长的身子撞向身后的竹竿,竹竿一节节应声落地,动静颇大。
這幸亏陈家的小厮已经跑远。
男人靠在墙边,垂眸瞧见自己的黑色靴子上落下了一個明显的小脚印,倒是也不恼。
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望着唐蓁逃跑的背影,低头轻笑一声。
乞巧节
一過,行宫上下又沉寂了下来。
沈承徽终是解了禁足令,可這回大抵是闹到了御前,沈皇后也遭了骂,她虽能自由走动,可到底也安分了不少。
自乞巧节那晚唐蓁落荒而逃后,宋辞也沒再揪着她非得說個所以然出来。
二人仿佛什么都沒发生,回到了刚来行宫的日子。
近日,圣人得了些东海明珠,先是赏了一些给后宫的妃嫔,手上還余了几颗,便给了宋辞,让他也分到后院去,顺便多走动走动。
宋辞靠在椅背上转着匣盒子,裡头的明珠一颗颗相撞,听得李良德霎时心疼。
东海明珠极为珍贵,每年所获的大多都进贡到了宫裡。就连着后宫的娘娘们一人也只分得一两颗,殿下竟還有心在這把玩。
“殿下,要不奴才替您到各宫去走一趟?”
圣人发了话,這明珠自要各归各位的。
宋辞懒得去应付這些個事儿,更懒得见那几张面孔,便点点头,将匣盒子递给了他。
李良德接了過来平均分出些,分装进小匣子裡。
临行前恰好遇见唐蓁,李良德便也沒多想,便让唐蓁挨個宫裡头跑一趟。
御赐之物,唐蓁不敢草率,先顺着道儿往位份最高的沈承徽那儿去。
原以为沈承徽那儿是最难应付的,索性她近来丢了面儿,不愿见人,唐蓁便把匣盒子交给玲珑,告知是殿下赏的。
玲珑逮着她问了许多,例如這明珠统共几颗,分了她主子几颗,蒋承徽那儿又得了几颗。
這些個无伤大雅的事儿,唐蓁皆答了。
玲珑這回也沒再为难她,桃夭到底留在了宫裡,此番对唐蓁沒了要挟,也不好做的太過。
唐蓁便轻松地退了出去。
這头再往蒋承徽处跑,却是令唐蓁心如擂鼓。
距离行宫前的那次意外,已经有些时日。唐蓁不敢保证蒋承徽有沒有认出自己,毕竟那日她格外脆弱,一时沒看清也是有的。
可這么久了,蒋承徽那儿都沒闹出什么动静来,应是真沒瞧出来。
唐蓁心裡头打着鼓,朝蒋承徽住处去。
行宫占地有限,不似宫裡头那般巍峨辽阔。太子后院的妃妾隔得都不远,沒几步便能走到。
唐蓁
到的时候,蒋承徽正在摆弄着几束百合花。
她的贴身宫婢将人引了进去,只见蒋承徽安安静静的,修建着枝叶。
“奴婢請承徽娘娘安。”
蒋承徽坐着,偏头瞧了唐蓁一眼,眼底并未闪现异样之色。只是见宋辞身边的贴身宫婢前来,多少有些雀跃。
她轻声道,“起来吧。可是殿下有何吩咐?”
不管她是真情還是假意,宫裡的女子便都是這般,无尽地等待男人为数不多的宠幸。
“圣人赐了殿下一匣东海明珠,殿下特命奴婢送来给承徽娘娘掌掌眼儿。”
蒋承徽接過,开匣将明珠夹了出来,只见那明珠色泽饱满,晶莹剔透,着实好看。
“替本宫谢過殿下。”她再次睨向唐蓁,见她额间沁着汗,冲贴身宫婢摆了摆手。
“日头晒,你专程来送這明珠不易,喝杯凉水再走吧。”蒋承徽为人和善,是宫裡头出了名儿的。唐蓁不疑有他,原就口渴,饮了一杯便告了退。
待她走远,婢女容枝盯着唐蓁的背影,久久沒回神。
“走這么远了還看。”
蒋承徽重拾起剪刀,淡淡地瞥了容枝一眼,沉声道。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眼拙,未能瞧出不妥。”
蒋承徽轻哼一声,“若人人都能察觉,那她怕是早在這宫裡头出名了。”
容枝不解。
“当真如娘娘所說的那般瑰丽绝世?若不是亲眼所见,奴婢真是难以相信。”
蒋承徽一刀剪开百合枝干。
“這丫头极会伪装,真要论起来,她藏娇的手法就高過宫裡头不少手艺好的嬷嬷。”
蒋承徽手上动作沒停,继续道:
“平日裡咱们只见過旁人梳妆打扮的手艺,你可有见過有人将自己扮丑竟還能如此逼真的?”
“那眉眼,简直就像换了個人一般。”
“现下殿下是還未发现,就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倘若有一日殿下发现了她的真面目,你猜会怎么着?”
容枝被她說得一愣楞的,仍是无法想象唐蓁那张脸下能是多美得绝色。
“旁人若是有此颜色,還不得抓着机会媚宠,可她便生反其道而行,难不成有何不可言說的丑事?”
蒋承徽沒应,但可以肯定的是,唐蓁的身份定
是见不得人的。
她放下百合枝干,问道:
“本宫先前让你去查的事可有音讯了?”
“奴婢遣了府上的人去打听了一番,只知道這個唐蓁是被人牙子卖进宫的,户籍文书皆是伪造。但有一事很奇怪,這唐蓁同前丞相府嫡女唐蓁竟是同名同姓,连着年岁也差不多大。”
蒋承徽的剪子一滑,顿时手指鲜血淋漓,殷红色的血触目惊心,可她却愣在原地。
“唐蓁?”她喃喃自语,“前丞相唐文彬?”
容枝赶紧取来干净的帕子,按住她受伤的伤口。
“主子怎的這般不当心。”
“原来如此,唐蓁!”
她的眸底闪過一丝狠戾的光,神色凝重,丝毫不如平日那般恬淡。
“主子是否察觉出了什么?”
“你還记得哥哥战死前,同爹爹提起過,要向丞相府提亲之事?”
容枝微愣,“奴婢记得,为着此事老爷還同少爷吵了起来,這是少爷第一次忤逆老爷的意思。”
蒋承徽低笑,“這就是了。因为唐家女貌美,上京无人不知,世人皆称唐蓁乃上京第一美人。哥哥自一日在集市上瞧了唐家女一眼,自此便丢了魂儿。”
“主子的意思是?”
“這下本宫终于知道了,唐蓁,原来是你。”
她未进东宫前,在镇国公夫人的赏花宴上曾远远见過唐蓁一回。
只那时唐蓁可谓是众星捧月,自己只是蒋府一個庶女,二人隔得千山万水,自是不在同一個席面之上。
现下想想,唐蓁那日救她起身的模样,真是同曾经的丞相府嫡女尤为相像呢。
“主子打算怎么做?总不能眼睁睁地瞧着她待在殿下身边,总归是個祸害。”
猜到了唐蓁的身世,蒋承徽的一颗心竟是安定了下来。
“本宫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那儿不是有把现成的刀么,這人既是从她宫裡漏出来的,自然得由她出面收拾了,也不枉她们主仆一场。”
蒋承徽将手上的帕子丢在一旁,伤口的血已经止住。
她重新执起剪子,一把将枝干剪断。
……
這头的唐蓁跑完了差事,心裡头也是松快了不少。
见蒋承徽那样,应是沒发现那日救她的人就是自己。
她回馥郁轩复了命,却是被宋辞叫住了。
“方才去哪儿了?”
“奴婢替殿下去送东海明珠了,各宫娘娘都很高兴,让奴婢转告殿下,谢殿下赏赐。”
话音刚落,正在研墨的李良德倏地觉得头顶一凉。
他缓缓抬眼,只见宋辞眼神冰凉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心不在焉地回道:
“是嗎?”
唐蓁点点头,“是啊,女人就喜歡這些小玩意儿。”
呵。
东海明珠也称之为小玩意儿的,她怕是第一個。
其实唐蓁真不是沒见過世面的,曾经在丞相府,唐文彬从小娇宠着她,从来沒有半分苛责過。
严格来說,当真是宠溺得過了头。导致唐蓁八岁那年,就得了几颗上好的明珠。
故此她现在再见,也不觉着新奇了。
宋辞却是上了心,“你也是?”
唐蓁愣怔,想想方才說的话,又不好明着打自個儿脸,只得道“当然”。
她刚說完,座上的男人便甩了一個匣盒子给她。
唐蓁讪讪接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打开盒盖。
裡面竟满当当地排满了這次赏的东海明珠。
若說唐蓁原先把玩的已是上品,這盒珠子便是上品中的上品,除了宫裡头的,外面自是得不到。
“殿下,這……”
“赏你了。”
既然你喜歡。
后头的這句话他沒說。
唐蓁摸了摸明珠壁,只暗道:
发财了!
离她的香粉铺子又近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說:狗太子:哄媳妇儿高兴。
蓁蓁:离甩了狗男人又近了一步。
实在太困,先传了明天再捉虫~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