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45章
面对亲近的人,唐蓁比平日裡更加软萌,赖在唐文彬怀裡不肯走。
唐文彬哑然失笑。
他拍了拍唐蓁的头,眼眶微湿:
“都及笄了,怎的還像個孩子。”
唐蓁抬眸,方才太過激动,沒仔细瞧,眼下凑近了看,唐文彬的双鬓两边都生了些许白发,脸也比先前黑了不少。
“是爹爹不好,让你受苦了。”
前阵子宁远侯差人去過一趟辽西,将唐蓁這些日子以来的状况都告诉了他。
說不愤怒是假的,他满心满眼宠了十五年的女儿,竟被這般折辱。
只唐蓁阴差阳错地进了宫,還落到了东宫头上,成了他在辽西這段时日最为担忧的事。
此番见到唐蓁,看到她不仅气色尚可,人也活蹦乱跳的,唐文彬心裡头的那点儿担心却是更甚了。
宋辞非良人,是唐文彬作为父亲下的定论。
唐蓁纯善,小孩子气性,說白了就是傻。别說在东宫,就是這宫裡头都压根不是她能呆的地儿。
宋辞是什么人?
当朝的太子。
自古以来能坐稳太子位置的能有几個?
论才能、论心计,唐蓁哪点儿能同他抗衡的。
他也是能从宁远侯的话中听出几分意思的。
眼下宋辞在青州,還将他从辽西调了過来,偏巧他這個傻女儿也在,前后一想,唐文彬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唐蓁压根不知道他心裡头在盘算什么。
只从唐文彬怀裡头钻了出来,又笑盈盈地替他倒了杯凉茶。
“爹爹喝茶。”
唐文彬敛起眼底的情绪,接過茶杯,道了声“好”。
父女二人背光而坐,基本都是唐文彬问,唐蓁答。
她刻意避开了先头在月歆宫的那些事儿,对浣衣局的磋磨也是三两句就交代了過去。
只谈了些好的。
譬如东宫的人好相处,李良德的颇为关照,话裡话外隐隐都是对宋辞的维护。
唐文彬也不多說,只点点头。
這
头父女俩谈了半晌,沒成想宋辞竟也来了。
唐文彬和唐蓁一同行礼,宋辞微微抬了抬手。
他坐于上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唐蓁。小姑娘眉眼含笑,眼圈虽是红红的,却不难看出内心的愉悦。
男人轻轻勾了勾唇。
顾清舟這小子,這回倒挺靠谱。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唐蓁抬眸,朝他望了過去。
四目相对,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只见宋辞朝唐蓁挑了挑眉,带着些许轻佻。电流无声地倾洒开来,惹得唐蓁有些羞赧。
她又快速垂眸,揪了揪衣襟下摆,沒敢再多看。
這两人的那点儿心思,全被唐文彬看在眼底。
他眸光倏冷,微微转身,挡住了唐蓁的身子。
复又正色道:“多谢殿下成全,今日下官才得以同小女见面。”
“唐大人不必多礼,院子裡有什么缺的,随时同杨霄讲。”
“下官不敢当。”
宋辞一来,父女二人也不好再叙旧,气氛陡转直下,多了几分客套和疏离。
好在宋辞也未久呆,聊了几句便打算走。
他睨了眼唐蓁,见她沒有动作,下意识清了清嗓子。
“天儿已晚,孤送你回去?”
唐蓁转头瞧了眼天色,撇了撇唇,這還亮着呢,哪裡晚了。
可她到底不敢正面同他理论。
纵使有一肚子话想同唐文彬說,到底還是歇了心思,迈步准备跟在宋辞后头。
一旁的唐文彬终是看不過去。
瞧瞧,谁强谁弱一眼便知。
唐蓁如若真跟了他,還能有好日子過?
唐文彬朝宋辞作揖,表面恭敬,语气却略显强势:
“下官同小女分别数月,现下终得团聚,很是不舍。恳請殿下恩准,让小女与下官同住。”
宋辞垂眸,话虽是唐文彬說的,可他一双黑眸却是盯着唐蓁。
可唐蓁压根沒理会他的意思,杏眸含着期待,水灵灵地瞅着他。
宋辞一口气沒顺過来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唐文彬的請求合情合理。
他沒有理由不准。
男人最后只落下一個“准”字,便转身离了去。
唐文彬這才稍稍
放下心。
他转身看了眼唐蓁,只见她仍盯着宋辞背影瞧,還是忍不住沉下唤道:
“蓁儿。”
唐蓁身子微怔,笑着抬头应了一声。
“你同殿下关系很好?”
這话唐蓁沒法接啊。
說实话她也不知道他们俩现在处在什么关系上。
总觉得有些說不清。
唐蓁言辞含糊,见唐文彬脸色沉重,只避重就轻道:
“也沒有。”
她脚尖有一下沒一下的划過地面。
“就是殿下還挺关照我的,這次来青州,女儿也不過是帮殿下一個小忙罢了,不是爹爹想的那样。”唐文彬忍不住轻哼。
“我也沒說什么。”
瞧把她给急的。
唐蓁莞尔一笑,适时扯开话题。
须臾,唐文彬的脸色才逐渐恢复些笑容,唐蓁暗自舒了口气。
父女俩一直谈到了亥时一刻。
丫鬟们得了吩咐,早早将唐蓁的一应用物都搬了過来。
這是個二进二出的院落,因着唐文彬占了正房,唐蓁便顺着住到了东厢房。
从内室沐浴而出,唐蓁坐在妆奁前,轻轻地绞着发。
她身穿红色中衣,面色因着氤氲的水气染得潮红,柔白无暇的肌肤亮得发光,俏脸在红色丝质衣衫的映衬下更加娇艳了。
唐文彬的到来着实给了她惊喜。
听爹爹的意思是要留在青州,负责重建沟渠之事。若這差事办得好,或许就不用再回辽西了。
那他们父女就真的重聚了。
唐蓁越想心情越好,忍不住轻声哼起了小曲。
屋外静悄悄的,唐蓁透過窗檐看到正房已熄了灯,這才转身朝床塌边走。
沒走两步却是听得窗户上有动静。
像是被小石子弹击的声响。
唐蓁心下一颤,顿在原地,小声问:
“是谁?”
外头沒应声,只又是一道弹响,唐蓁這才来到窗户边,微微抬了点儿窗檐。
她诧异的眸子转了转,這才瞧见靠在墙边的男人。
“殿下?”
唐蓁惊声唤道。
宋辞瞥了一眼正房的方向,连忙转身捂住唐蓁的嘴。
“小点儿声,别嚷。”
小姑娘睁圆着眸,提着
的心微收,下意识点了点头。
宋辞望向寝室内,轻声道:“进去說?”
到底是夜深了,他一個大男人跑到小姑娘的闺房裡,若是真被唐文彬看到,怕是他连夜就得带唐蓁走。
虽知道不合时宜,可宋辞躺在床上斟酌了半晌,還是沒忍住,翻了进来。
唐蓁垂眸,犹豫片刻才点了点头。她转身想去给宋辞开门,還沒走两步,身后传来一阵衣裳窸窣声,再回头,宋辞已经站在了寝室内。
男人的动作迅速,不過几下時間就登堂入室,而后掩上了窗户。
彻底隔绝了与外头的连接。
突如其来的安静,惹得唐蓁有些尴尬,她从梨花木屏风上取下一件披风罩在外头,這才转身问:
“殿下喝水嗎?”
“不用。”宋辞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两句话后,寝室内再一次静了下来。
唐蓁觉着自個儿的呼吸仿佛都慢了下来,变得极轻,原本就不大的厢房因着宋辞的到来显得更加逼仄。
何况他向来气场十足。
“孤方才听到你在唱歌,很高兴?”
宋辞终于打破了沉默。
他睨着唐蓁,小姑娘背光而站,瞧着更好看了。
一时兴起,沒想到会被听到,唐蓁垂首,“就是随便唱的。”
想了想,她望向宋辞。
“奴婢還沒感谢殿下,将爹爹从辽西调了出来。”
沒良心的,终于知道谢了。
宋辞勾唇,“那是你爹能力强,如若不然孤也沒法子。”
倒是难得听他夸人,唐蓁不置可否。
唐文彬在這一块确是能手,就這样埋沒了也是可惜。宋辞不過是顺水推舟,也是在唐蓁跟前卖了個好。
唐蓁莞尔一笑,“不管怎么样,還是要谢谢殿下。”
“知道就行。”
姑娘家的寝室,散发着独特的香味,還有些香蜜的味道,甜丝丝的,挂在空气中。
“殿下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嗎?”
唐蓁纯真的眸子望向他。
這话倒令宋辞不知该怎么接。
难不成他要告诉她,自個儿今日沒同她說上几句话,怎么也睡不着,非得過来瞧瞧?
若說請唐文彬出山,哄得唐蓁高兴,這头不高兴的就该是他了。
這老顽固防他防得跟什么似的,他不是看不出来。
宋辞抬眸,正色道,“你爹有說什么嗎?”
唐蓁下意识摇头。
她爹說了挺多的,就是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宋辞轻咳一声,面色不太自然地问道:
“比如让你离孤远点儿之类的。”
“殿下怎么知道……”
意识到自己說漏了嘴,唐蓁忙不迭捂上唇。复而又摇了摇头想否认,可宋辞又不是耳聋,怎么可能沒听到。
男人心底冷嗤一声。
果然如他所料。
唐蓁也沒想到他猜得這么准。
方才她要回寝室休息时,唐文彬特意关照她锁好门窗,更是来了一句:
——接下来要同殿下保持距离。
倒是整得唐蓁手足无措的。
若不是因着這,宋辞何需這般麻烦,深夜密探香闺,左不過是想得了她一句话。
男人清隽的脸庞隐隐透着不悦,他目光凛凛,强势又温热,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唐蓁,轻声道:
“那你怎么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