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王位之爭

作者:殘林之木
皇宮大殿內,宮門緊閉,門外李沛言神情焦慮的來回走動。

  最近一些日子發生了很多事,但大多都與修行界有關,與世俗無礙。

  懸空寺覆滅,佛祖身死,固然在無數修行者心中掀起了滔天大浪,世俗之中,卻也依舊在按照往日的軌跡運轉。

  便是西陵掌教隕落,雖有波折,也隨着趙南海登臨掌教之位而暫時平息。

  唯一令世人真正感到恐懼的,大抵便只有數日前那股幾乎要將唐國毀滅的力量了。

  只是大多數人都將之當成了天災,只有極其少數的一些人才知道那股力量究竟從何而來。

  李沛言雖然身份極高,但身邊也只有寥寥數位洞玄境的修行者,根本不可能知曉當日的詳細經過。

  李青山和顏瑟也對當日發生的一切保持了沉默。

  昊天降臨,所代表的意義非同小可。

  便是他們二人各有立場,也皆有相同的忌憚和敬畏。

  便是這份忌憚和敬畏讓他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

  而對李沛言來說,他的親兄弟唐王李仲易因爲那場天災命不久矣,可不是一件壞事。

  而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機遇。

  唐國如今只有兩位皇子。

  三皇子李琿圓和六皇子琥珀。

  李琿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行事放浪,根本不足與謀。

  因此,李仲易從未表達過想要立李琿圓爲太子的意圖。

  如今怕是更不可能。

  而另外一位皇子,雖然是皇后親子,但年歲太小,還只是個稚童,如何擔得起唐國的重擔?

  所以他左思右想,唯有持天子劍,曾經與王位相失交臂,朝野威望不低的自己才最適合在此刻接替唐王之位。

  正所謂,兄終弟及,這亦是唐國曾經的祖訓。

  至於在朝野有些賢名的唐國長公主李漁,他根本從未將之視作自己的威脅。

  唐國立國近千年,從未有過女子稱帝,以前沒有,以後也更不會有。

  思量間,李沛言只覺得時間格外的漫長。

  經過他三番五次的打聽,李仲易一直陷入昏迷,氣息也是漸漸低迷。

  他雖然心中亦有幾分惻隱,但卻更希望自己這位兄弟就此徹底長睡不起,如此,他再站出來掌握大局,便顯得順理成章。

  若是李仲易醒來,他雖然亦有應對之法,但終究會平添幾分變數。

  懷揣着如此心思,他自然安穩不下來,顯得有些焦爐。

  另一邊的李琿圓倒是看起來並無絲毫悲色,反而隱隱有幾分掩飾不住的興奮。

  王位只有一個,他爹死了,他自然有很大的機會上位。

  自己那個弟弟如此年幼,就算有皇后那個妖女相助,又如何能與他相爭?

  更何況,他也有一個威望實力皆不弱的王姐相助。

  雖然近兩年他那王姐似乎轉了性子,不怎麼管他,也不逼着他念書了,但他相信在這種大事上,王姐必定會與他站在同一陣線。

  …

  如此一來,他們姐弟聯手,唐王之位可以說是非他莫屬。

  等他當了皇帝,普天之下,還有誰能夠與他叫板?

  想到這裏,他腦海中不由浮現了徐川的身影。

  兩年前,在朱雀大街他可是被欺負慘了,這份恥辱平日裏也就罷了,但如果他成了這世上最強大國家的主人,只需出動玄甲重騎,修行者又能如何?

  他自然是不清楚徐川此刻究竟有多強,但在他看來,就算是傳說中知命境的大修行者,也不可能與玄甲重騎抗衡,更不可能與唐國抗衡

  。

  一雪前恥,何其快哉?

  一念及此,他便不由的越發興奮起來。

  這時,耳邊響起一陣嗚嗚嗚的哭聲。

  卻是六皇子琥珀。

  他年紀雖然不大,但卻也知道很多事情。

  比如向來疼愛他的父親似乎要死了,他敬愛的母妃爲了照顧父親也已經幾日沒有閤眼。

  但他卻什麼也做不了,所以他很難過,也很悲傷。

  甚至忍不住在這裏哭了起來。

  李琿圓則滿臉的不耐煩,這哭聲不僅打斷了他美好的遐想,看着自己這便宜弟弟琥珀滿臉的鼻涕眼淚更是不由生出了幾分濃濃的厭惡。

  「哭哭哭,就知道哭,喪門星!」

  說着,他上前一推,直接將琥珀推倒在地,見琥珀哭的更大聲了,他更是尤不解氣踹了一腳過去。

  「別哭了,再哭腿都給你打斷!」

  言語間,戾氣橫生,看起來倒也不像是單純的恫嚇。

  另一邊,李沛言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眼底浮現一抹嫌棄和冷淡。

  李琿圓果然不堪大用。

  值此之際,竟堂而皇之的欺辱自己年幼的兄弟。

  不論李仲易醒來與否,他只需要抓住這一點,皇位就落不到李琿圓的頭上。

  這時,一道身影自遠處緩步而來。

  人雖未至,一股無形的氣場便令此地氣氛有些凝固。

  只見她穿着金黑相間華服,頭戴金冠,眉眼清冷而平靜,一舉一動都有着一股雍容華貴的氣質。

  她自然便是唐國長公主李漁。

  李琿圓滿臉歡喜道:「王姐!」

  然而他一腔歡喜,換來的卻只有平靜的幾乎有些陌生的目光。

  甚至其中還有幾分令他有些膽顫心驚的憤怒。

  「父皇危在旦夕,你毫無悲慼之意,兄弟在側,更是以強凌之,不孝不義之輩,也有臉在此嬉笑?」

  冰冷的言語令李琿圓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他難以置信的看着李漁,不敢相信這番絲毫不留情面的話會出自她的口中。

  李漁看着他,眼底有幾分說不出的嘆息。

  她本想遵從母親的遺願將李琿圓培養成一個如同她父親一樣英明的君主。

  但十幾年過去,她已經明白,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她一直欺騙着自己,一門心思的扶持自己這個弟弟。

  …

  但徐川的出現徹底點醒了她。

  也讓她看清了許多事情。

  讓她明白了,唐王不僅是至高無上的權利,還有如山一般的責任。

  李琿圓擔不起這個責任。

  以他的性子,唐王這個位置只會害了他。

  也許,讓他安樂平靜的度過一生,同樣是母親希望看到的。

  「華山嶽,將三皇子李琿圓押回府閉門邸思過,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他踏出大門半步!」

  一聲令下,站在她身後的華山嶽立時便應聲上前,絲毫不留情面的,彷彿抓小雞仔一般,將李琿圓抓在了手裏。

  提溜着便往外走。

  李琿圓滿臉慌張和憤怒,大喊道:「你這蠢物,快放開我,我乃是唐國三皇子,未來的唐王,你放肆!」

  然而華山嶽只當沒聽見,兩條胳膊如同鋼鐵一般將他緊緊鎖死,半拖半提的繼續向外走去。

  一旁,李沛言看到這一幕微微皺眉,心頭莫名的有幾分不安。

  自己這侄女有些日子不見,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

  李琿圓的

  離開幾乎相當於放棄了王位的繼承,但對他來說,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想着這些,他便忍不住開口道:「漁兒,這般緊要關頭,琿圓怕是不便離開。」

  李漁看了一眼李沛言,臉頰上掛起了幾分淡漠的笑意。

  「王叔穩坐釣魚臺,任憑琿圓欺凌幼第,是何打算還需我明說不成?」

  李沛言神情微沉,冷着臉看着李漁,目光似有幾分逼視之意。

  李漁卻是如若不覺,只是淡淡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難道王叔還覺得當年是因爲選了一把劍所以才與王位失之交臂的嗎?」

  李沛言心頭刺痛,李漁所說的事情乃是他心底幾十年難以觸碰的禁忌。

  他神情越發陰沉,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覺卻也越來越濃。

  李漁說完便沒有在理會李沛言,而是走到六皇子琥珀的身邊,很是細心溫柔的將他扶了起來。

  然後掏出柔軟的繡帕將琥珀臉上的眼淚和鼻涕擦了個乾淨。

  琥珀也呆呆的看着李漁,不明白這個往日很是疏遠的王姐爲何突然這般溫柔。

  李漁看着他,輕聲說道:「我李家的男兒可以流血,可以流汗,但不該流淚。」

  話落,她沒有再多說什麼,一個年幼的皇子罷了,不值得她將其視作自己的敵人,更何況他們雖然母親不同,卻有着同一個父親,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欺凌了對方,一句寬慰勉勵之言,也算應有之意。

  這時,大殿緊閉房門緩緩打開,皇后夏天神情憔悴,眼中滿是血絲的走了出來。

  看着外面沒有李琿圓的身影眸中不由浮現一絲詫異。

  她沒有多想,語氣有些沉悶的說道:「陛下醒了,與你們有些話要說,進來吧。」

  琥珀第一個衝了過去,撲到了母親夏天的懷裏,感受到了熟悉的懷抱,他便不由得有些忍不住想哭。

  …

  只是,他腦海中忽然想起了方纔李漁所說的話。

  李家的男兒可以流血,可以流汗,但不該流淚。

  於是,他便硬生生的忍住了想哭的衝動,緊繃着小臉,只是有些用力的抓住了母親的衣襟。

  夏天摸了摸琥珀的頭,小聲道:「跟母親去見見你父皇好嗎?」

  琥珀用力的點了點頭。

  夏天神情微微柔和了幾分,拉着琥珀向殿內走去,李沛言沉默了片刻,看了李漁一眼,見她沒有動作,便邁步跟在了夏天身後入了大殿。

  李漁神情有些複雜,有悲傷,有難過,也有幾分說不出的釋然和慌張。

  藥石難醫已是定論。

  如今突然醒來,怕是已經到了迴光返照的地步。

  也許,這便是他們父女此生的最後一面。

  對於自己這位父親,她有恨,有敬,有畏,亦有愛。

  往日的許多事如同走馬觀花一般在她腦海中掠過。

  無數情緒起伏,最終盡皆化作了平靜和堅定。

  她緩緩邁步向前,一身氣息悄然間如繁花綻放。

  她的衣袍在微風下搖擺,周身似有一股明亮的無名之火似有若無。

  當她跨入那座大殿的門檻,她便邁入了無數修行者夢寐以求的知命。

  她曾代表唐國出席爛柯寺的盂蘭節時就有了洞玄上的修爲,如今,值此之際,一步跨入了知命。

  許多事,在此刻,便有了極大的變化。

  大殿內,夏天神情一滯,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了踏入殿內的李漁。

  知命?

  這怎麼可能?

  一臉紅潤,看起來並無異樣的李仲易也深深的看向了自己

  這個女兒。

  未當唐王之前,他是書院的弟子,也是唐國的大將軍,修爲並不弱,只是當年中毒,雖然在夏天的幫助下,保住了性命,修爲卻是所剩不多。

  但哪怕如此,他也能夠感受到這股破入知命的驚人氣息。

  腦海中本來已經想好的許多安排立時便被推翻了大半。

  他正襟危坐,一臉肅然道:「漁兒,我問你,你可願坐這唐國的王位?」

  他時間不多,自然要速戰速決,更何況,直白一些,他才能夠看到自己這女兒究竟有沒有坐穩這王位的決心。

  知命修爲固然不俗,但女子稱帝,大河國雖有先例,但唐國卻是開天闢地的第一次。

  所面對的麻煩絕非常人可比。

  若沒有足夠的決心和毅力,不僅坐不穩這王位,還會將唐國帶上一條不歸之路。

  當然,他之所以生出這個念頭,與如今的明宗宗主徐川也不無關係。

  他很清楚,自己這女兒之所以能夠修行,便是因爲此人。

  如今昊天臨世,必有大變。

  夫子自顧不暇,若能有一位超越了佛祖的強者看顧一二,對於唐國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只是聽聞李仲易這句話,李沛言卻是滿臉震驚,心頭更是憤怒無比。

  …

  區區一個女子憑什麼能坐王位?

  臨死之前,難道你瘋了不成?

  夏天亦有幾分驚愕,但也很理解李仲易的選擇。

  李琿圓不成器,她的兒子尚且年幼,李漁行事還算有度,如今更是一朝邁入知命。

  除了女子的身份,皇室之中,怕是沒有比李漁更適合繼承王位之人了。

  此刻,李漁面色雖然沉靜,但眸光中也不由浮現了幾分欣喜。

  並非是因爲王位,而是因爲李仲易的認可。

  一位父親對女兒的認可。

  淡淡的欣喜中,她胸膛挺直,昂首看着自己的父親一字一句的說道:「女兒願意!」

  言語之中,擲地有聲,充滿了堅定和信心。

  李仲易釋然笑道:「好,既然如此,你便是唐國下一任的王!」

  李沛言神情大變,眼眸中充滿了出離的憤怒和瘋狂。

  許多腹稿和言辭還未開口便胎死腹中,他自然不服不忿。

  最重要的是,王位早已經被他視作囊中之物,如何能夠接受莫名其妙殺出來的李漁?

  但此時此刻,他也只能暫且隱忍。

  他神情陰沉的看着這對父女,眸中冷光浮現。

  看樣子,終究還是要走到最後一步。

  他隱蔽的做了個手勢,很快,殿門外一名太監便悄然離開,不知去向。

  殘林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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