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五回
当夜的家宴一如既往的和睦温馨,仿佛沒有白天的争吵。皇太后年纪大了,坐了一会就困乏起来,无奈笑道:“老了老了,再過几年,哀家就能去见先皇了。”座上的心中皆都一震,皇上脸色凝重起来,不過一瞬间,便又舒缓了,道:“母后福寿万年,儿臣還等着给母后庆贺八十大寿九十大寿呢。”皇后也想說,一听了八十大寿九十大寿,望向皇帝俊秀却羸弱的侧脸不禁心中一痛,悄悄侧過头去,揩了揩眼角的泪痕。
荣安长公主望向豫王,轻笑着道:“怎么会,這会儿大家都在做個见证,皇弟前些日子就跟我說了,等母后耄耋之年时,她要学一回古人,彩衣娱亲的。到时母后就戏瞧吧,舞得不好可不依的。”姜恪闻声,便起来插科打诨,一众人皆都笑了起来。子女孝顺,還有什么比這個更能宽慰老人的心?皇太后露出了笑颜,又多坐了一会儿,殿中又其乐融融起来。
宫中的宴会皆是分案而食的。姜恪重新坐下,发现华婉正言笑晏晏的望着她,便在食案下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端了自己跟前的一道广肚乳鸽到她那边,柔声道:“這道菜御厨做得很好,我打小就爱吃,你也试试。”
华婉抿唇笑,将自己面前的一品夜合虾仁给她,调皮地眨了眨眼道:“礼尚往来。”
姜恪摇了摇头,仿佛在說“调皮”,抬了抬手中的酒盅,对着华婉做了個敬酒的手势,华婉亦不退缩,大大方方的干了。
過了腊八,新年就近了,临近年关,陈留王府传来一则喜讯,陈留王妃有了接近两個月的身孕。消息一出,宫裡的赏赐、补品流水架势的往陈留王府裡送,各家王府,下头的官员也不消停,一時間陈留王府门庭热闹,像菜市场一般,偏生陈留王不在意,直呼這天大的喜事,要有人同乐才好。于是這门槛都快踩破的架势過了個把月才消停下来。
到了上九日,陈留王兴致勃勃的跑到了豫王府,拉着姜恪要去郊外的演武场射箭跑马,恰好,陈留王妃约了华婉与荣安长公主去定宸寺进香,姜恪便答应了。
两人快马出城,到了演武场,姜恪小试身手,拉满弓、瞄准、放手,箭离弦,呼啸着飞出,正中靶心!
“好!”陈留王大喝一声,不甘落后,也射了一箭,却离靶心偏了点,他“啧啧”的摇着头,见姜恪正得意的望着她,便不甘示弱道:“嘁!有什么可得意的,哥哥今儿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姜恪不以为然:“你這心情都好了大半個月了吧,嫂嫂也不說說你。”
陈留王鄙视的瞥了她一眼道:“你嫂嫂怎么会說我?這是福气。我已经有個女儿了,這胎若再是女儿,那便是喜事成双,這胎若是個小子,则恰好凑個好字。寻常人哪有這等福气?”他說得眉飞色舞,姜恪却笑而不语,重新抬手拉弓,离弦,箭再中靶心!
“诶诶诶,我說话呢,你好歹听着点,我可有两孩子了,你呢,一個都沒有,赶紧生啊,恰好给我孩子做弟弟妹妹的網游之战灵天下最新章節。”陈留王见姜恪丝毫不上心,急得直跳脚,把弓往边上一丢,三两步就跳到姜恪边上,到她耳边嚷嚷起来。
姜恪不堪其扰,把手中的弓递给边上伺候的伴当,接着解下了箭壶,一并丢给了伴当,对陈留王道:“儿女福我是不如你,可比弓箭你不如我,咱们再赛场马,看看谁不如谁!”此言一出,陈留王便大声应好,一把扯了姜恪到马厩选马去,把适才說的都跑到了脑后。
那边,华婉等人到了定宸寺。因陈留王妃月份尚浅,上九日到寺裡拜佛的人又多,生怕到时冲撞了,荣安长公主便带了副公主鸾仗,华婉与陈留王妃也各自带了亲王府仪仗。一时,华盖飘摇,旌旗遍布,定宸寺的主持便忙派出了两队知客僧,将不相干的人都隔开去,以免惊扰了贵人。
“我這趟来,還有一事,”三人携手走着,陈留王妃兴致勃勃的对另两人道:“听說定宸寺来了個和尚,這和尚法号正和,人称正和大师,他擅长卜卦,只要经他手的卦,沒有一次是不准的,且此人极有個性,卜卦看天命,若是他不愿给看卦,则无论說什么都不愿意,若是他愿行個方便,则分文不取。我想請他卜上一卦,你们来了,便一道罢。”
荣安长公主笑道:“這可有趣,既然你有這個心思,我和思川少不得要凑趣一二的。”說罢便将目光投向华婉,华婉是信命之人,但她不信她的命能叫另一個不相干的人三言两语便說尽了,只是此时,陈留王妃跃跃欲试,而公主显然也是感兴趣的,她自然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便笑着点头道:“也好,我也想看看,我是能活到九十,還是一百呢。”
“你還真敢想。”陈留王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笑的嗔了华婉一眼,她抬手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露出一個慈母独有的柔和微笑微笑:“我只想求我的孩子平安,以后我們一家也平平安安的。”荣安长公主与华婉都打趣的望着她,嘴边带了善意的笑,陈留王妃脸一红,一时也端不起嫂嫂的架势,遮掩般的喃喃道:“你们也知道,我家王爷莽撞的很,又爱在外头奔波……”
听她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抱怨却更像一個女子幸福的诉說,华婉笑着与公主对视一眼,搀了陈留王妃,连声道:“是是是,我們知道了,现下還是快进去吧。”
三人摆了佛祖,各自真诚的祈祷了所想之事,便在知客僧的引导下,到了后殿,那正和大师的厢房裡。
正和大师是一個干瘪的小老头,他精神矍铄,一双小小的眼睛闪着精光,却不像方外之人,三人面面相觑,直到大师长扬佛号,方說明了来意。正和大师犀利的小眼睛在她们三個的面上飞快的扫過,低头从一边拿了三张纸,几枚铜钱。按着长幼,先由荣安长公主在纸上写下生辰八字,然后掷了三次铜钱,正和大师不动声色的看着,将纸放到一边,示意下一個,接着是陈留王妃,然后再是华婉。三人先后都完了,便坐到锦杌上,等着正和大师解說。正和大师闭了眼,沉吟片刻,正待开口,窗猛地被风吹开,一阵凉风席卷而来,将桌上那三张纸吹了起来,恰好落到了边上的火盆裡,不過刹那,那写了三人生辰八字的纸便化为了灰烬。
“阿弥陀佛,此乃天意!”正和大师唱了声佛号道:“天意如此,老衲不敢违背。三位女檀越請回吧。”
华婉毫不意外這般结果,她想起大相国寺那位给她看了掌纹却神神叨叨着半藏半掩的大师,不禁暗叹道,谁道世外高人皆爱助人为乐?他们也怕泄了天机佛祖降罪。
三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陈留王妃是孕妇,荣安长公主与华婉生怕她多想,生出郁结,动了胎气,少不得又好一番劝导。
三日后,定宸寺外的小道上,一個约莫□岁的小沙弥连走带跑的跟在正和大师身后,嚷道:“师父,怎么沒几日便走了呢?咱们還沒好好休整呢。”正和大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怒道:“你晓得什么,再不走,等人寻上来,想走都走不了了!”见徒弟懵懵懂懂不甚懂的样子,他也不想再說,一甩袖,健步如飞的往前走去,心中却不禁后怕,又连连称幸:多亏了那阵风,烧了個干净最好!這三位女檀越,第一個凶险万分,第二個半世伶仃,命犯孤星,第三個干脆是死了好几年的。這让他如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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