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妹……”
“我的大哥很棒,他是一個顶天立地的男子。也许他臂膀不够结实,肩膀不够宽广,可他有一颗最宽容善良的心。他可以为我們遮风挡雨,他可以为我們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瞧瞧今天,外面多少人在喝彩啊,李老板为何会变了态度,大哥应该能明白是为什么。要不是你编出這個戏本子,咱们能得到這一切嗎?”
“不,不是我,是小妹你,我其实什么都沒做,那些想法和意见都是你提出来的……”
“怎么可能你什么都沒做,你编出了這整部戏啊,甚至這裡头的曲牌和新式唱法,也是你编出来的。我只是一個想法,可去完成却是你,沒有你,《白蛇传》根本不可能诞生。”
這并不是安抚之词,而是事实如此。
事隔這么多年,秦明月对白蛇传那部戏早已记忆模糊,又哪能记得清裡面的种种细节。她充其量只记得一些大概的情节,和一些让她印象深刻的场景。可一部戏可不是光凭几帧记忆就完成的,這裡面還有台词、对白、细节以及整個故事逻辑性,乃至是否合乎当下应该规避的一些东西等等,都是需要去考虑的。
就好像是盖房子,她只做了一個大致的框架就扔哪裡了,而往裡面添砖加瓦,将之盖成一個可以住人的房子,却是秦凤楼。
尤其秦明月沒有念過气,更沒有学過水磨腔,若是用前世的那种新黄梅调,她還能唱几句,可若是用水磨腔,她却是一点办法也沒有。因为是门外汉,她根本无法在這上头指点秦凤楼,甚至让她去哼记忆中的音调,她也只能哼出一句半句。
而這部戏若只是用去演,不用唱,就失去了原有的味道,所以這裡头的曲牌和新式唱法,都是秦凤楼一個人完成的。
這两個月中,其实若论辛苦,還要当属她大哥。因为她想尽善尽美,不想玷污了曾经的经典,可她又沒有统筹整部戏的经验,经常是突然想到這裡,提出一点想法,想到那裡,往裡面加些东西。
而跟在她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的,都是秦凤楼。
秦明月不是那种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人,哪怕她站在台前风光无限,可她知道其实真正的幕后英雄是大哥,也一直是這么认为的。
能做出這一切的秦凤楼,不应该自卑。
“所以大哥,你已经很好了,你做了很多,多到你自己都无法想象。你看老郭叔他们,如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咱们的处境也越来越好。咱们過得越来越好,說不定就能哪天把二哥找回来。”
“真的是這样嗎?”
秦明月点点头,满脸微笑,用坚定的态度告诉他:“是的。”
秦凤楼低头沉思,须臾才笑着抬起头来,“谢谢你,小妹,大哥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见大哥脸上的笑,秦明月就知道她的话起了作用,遂也不再多言,而是和秦凤楼一面說一面笑地往回走去,自然也就沒有再将自己方才发现的端倪告诉他。
其实也是一时之间,秦明月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决定不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大哥。
大抵是所谓的灯下黑,她大哥和李老板都沒有发现方才她是用本来的声音說话的。這算是秦明月的一個失误,虽已经决定了以后要顶着秦海生的名头立世,但毕竟沒有女扮男装過,一时之间還有些不能适应,所以忘了這茬。
可令人惊奇的是那两個人竟然也毫不以为忤,似乎并沒有诧异自己是用女声說话。
這代表着什么?
目视那兄妹二人离去的背影,刘茂也沒敢說话,小心的睇了身边贺斐一眼。
他进出惠丰园,从来不走正门,自然就从后面這座楼梯下来了,哪知却听到兄妹二人正在這裡說悄悄话。
他听到了不要紧,关键是身边這位爷也听见了。
贺斐的脸色很冷,刘茂觉得有些局促,忙笑着打岔道:“這真是丑人多作怪,就凭這两個下贱的戏子,還想把那秦海生找回来,真是……”
话說到這裡,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沒事提這個做什么。
贺斐也沒說话,又深深地看了远处一眼,才往外走去。
刘茂随后跟上。
兄妹二人回到住处,刚踏入院门,迎面飞奔過来一個人,差点沒撞到秦明月。
還是她眼明手快躲开了,又搀了那人一把,哪知竟招来对方一個含怨带怒的眼神。
是王莹。
只见她怒气腾腾的,小脸上還挂着泪水,也不知是谁招惹她了。
她一见是秦明月扶了自己一把,当即脸上怒意更甚,猛地一把将她推开,就跑开了。
秦明月沒有提防,差点沒摔着。
“月儿,你沒事吧?”是追過来的陈子仪扶了她一把,他面上满是愧疚,“师妹小性子来了,你莫怪,我這就去叫她来跟你道歉。”
“陈大哥不用了,她本就对我不满,你千万别去火上浇油。”秦明月揉了揉胳膊,对陈子仪苦笑道。
一听這话,陈子仪俊秀斯文的脸上更是愧疚,還带着一些恨铁不成钢,“唉,都是我把她惯坏了,月儿你千万莫怪。”
說着,他就急匆匆的走了。
望着陈子仪远去的背影,秦明月忍不住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秦凤楼脸上满是薄怒,“這王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方才他站的位置不对,要不是陈子仪眼明手快扶了秦明月一把,他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妹摔着,也因此格外恼怒。
秦明月哂笑了下,“她估计气我們当初选了念儿,沒选她。”
其实秦明月就是故意的,沒道理别人那么讨厌她,她還要觍着脸上。這部戏要演那么多场,让她天天跟一個和自己不对路的人对戏,她又不是天生犯贱,沒事自己给自己不开心。也因此当初王莹一叫嚣不愿和她搭伴,她立马扭头就去找了念儿。
像王莹這种小女孩,她见多了,說白了就是以自己为世界中心,一点不如意,就喜歡发小脾气。关键還是個窝裡横,碰到外人像個鹌鹑,也就只敢在自己人面前耍横。
“幸亏当初沒选她,不然她指不定怎么给你气受。”
秦凤楼平日裡素来是個面软的老好人,不過在护犊子上面,他還是颇有一些大哥的风范的。
“好了,咱不說她,我估摸着她莫是冲念儿使了脾气,才会闹得這么一出。”王莹惯是個小性儿的,不過陈子仪一出马,就能将她哄好。這莫名其妙又闹得這么一出,肯定是王莹又受了什么刺激。
果不其然,等两人进去后,就看见老郭叔等人面带薄怒,而念儿正坐在一旁抹眼泪。
“哭完了,不哭了?”
屋裡只剩下秦明月和念儿两個人,秦明月一直看着念儿抽抽搭搭的哭,一直等她不哭了,才开口說道。
念儿抹了抹小脸,瓮声道:“月儿姐,你怎么這么說我?”
好吧,秦明月确实不怎么擅长安慰人。她活了两世,极少哭,在现代那会儿,她十八岁以后就沒哭過了,因为她知道哭沒用。
不過秦明月肯定不能和年纪小小的念儿,說一些什么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或者自己哭多沒意思,把人弄哭了才算是本事的话。只能道:“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她,她素来就是這种性子,也是你吃亏沒够,每次被她气得哇哇乱叫,每次又觍着脸主动上去找她說话。”
“她毕竟是我师姐。”总体来說,念儿還是一個非常注重师兄妹感情的小姑娘。
秦明月哂笑:“所以我才不劝你啊,劝也沒用,哭哭也就過了。”
听月儿姐這么說,念儿也觉得自己哭得十分沒有意思,又把小脸擦擦,才道:“月儿姐,你說师姐她现在怎么变成這样了?”
显然念儿也是耿耿于怀的。還是那句话,谁沒有几分脾气呢,王莹又不是太阳,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人的心总是会慢慢冷下来。
秦明月复杂地笑了笑,“人总是会长大的,也是会变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正說着,陈子仪垂头丧气从外面走了进来。
沒有看见王莹,也不知她上哪儿去了。
进来后看着脸上還带着泪痕的念儿,陈子仪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道:“念儿,师兄替你师姐给你道歉,她不该那么說你,你别怪她。”
念儿呐呐不言,让她說不计较的话,她肯定是說不出口的,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应付愁眉不展的师兄。
秦明月抿了抿嘴角,想說什么欲言又止,她故意将话岔开:“陈大哥,王莹呢,你怎么沒把她找回来?”
“她跑得太快,我沒找着她。不管她了,咱不是要排下一场戏嗎,我們来对对词。”
秦明月点点头,三人翻出下一场戏的戏本子,专心致志开始对起词来。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