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毒药
她說過,她旁系中有一個远房堂妹,与她极像……莫非就是眼前這丫头?!
施鞅心念急转,幽沉的目光落在温暖暖脸上:“扶我起来!”语气透着上位者不容拒绝的威严,让人不自觉听从。
那一眼,锐利凌厉像寒冬腊月射来的暗箭,又像是锋利的刀刃。
温暖暖如被钉在了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像是有一双大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整個人都僵住了,害怕得舌头都在打结。
“我……我看你受伤了,公子以前曾救過我……我……”
话還沒說完,那攥住她的力道一带,温暖暖往前一扑,跌到施鞅身上。
硬邦邦的,像是撞在了一块冷硬的石头上,撞得她头晕目眩。
紧接着,下颌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捏住了,口中被塞入一個丸子样的东西。下巴被一合,一抬,那东西就顺着喉管滑下去了。
温暖暖呆滞了。
他……给她吃了什么?!
施鞅气息不稳,刚才一番动作已用尽了他几乎所有的力气。他微微喘息了几下:“是毒药,只要你乖乖听话,自是无事。”
温暖暖愕然,似乎不敢相信,上辈子救過她的恩人,竟這般对她。
施鞅眸中闪過一丝冷笑,强忍着一波波袭来的晕厥感,嘴上却好言道:“姑娘见谅,我以为姑娘是歹人,才……待我伤好后,定会为姑娘奉上解药。”
原是误会,温暖暖相信了。
救過她……施鞅嘴角勾起一個嗜血的笑,他這一生杀的人无数,救過的還真沒一個。
唯一幼时救過的那只小兔子,后来,有人要抢,被他扼杀了,煮了吃了。
温暖暖并不知道,因为一句话,施鞅已认定了她在說谎,并起了杀心。
她心裡只想着,一定救他,還他上辈子的恩情。
伸出手指轻轻搭上施鞅脉搏。
那一瞬间,施鞅手上的肌肉微不可察地一僵,另一只手上微微扣起的银丝,又缓缓收入宽袖中。
“姑娘会医术?”
還好,沒有伤及心脉。不過,他胸口這断箭得赶紧拔除了,可是……温暖暖视线上移,在触及到那血红一片时,头脑一阵一阵发晕发颤。
慌忙别开脸,手抚上胸口,那裡跳动得厉害,像是下一瞬,就要从胸腔裡蹦出来。
她的父亲温栗是药材商,她自小就与药材打交道,也会一些医理。父母還在时,她有收养一些小动物,为它们治疗包扎。
五年前一次意外,父母乘坐的马车跌落万丈深渊。
才十一岁的温暖暖,也一夜间从娇娇女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女,寄养在二叔家。
此后很长一段時間,她都会梦到,父母的马车跌下深崖,他们的身体被摔得血肉模糊。
自那以后,她就得了一种怪病:见到血就发晕发颤。
与药草医理相关的一切,她都再沒碰過,甚至在记忆裡刻意去遗忘。
抬眼,触及施鞅那双阴寒的眸子,一惊,惶惶低下头。不安地搓着衣角,本就劣质的衣料,被揉搓得皱皱巴巴。
“会……会一点……”
见施鞅再沒說什么,温暖暖强忍着脑袋裡的晕眩感,大着胆子伸手,将他伤口处的衣服一点点撕开。
只见,那箭镞处,狰狞可怖血肉翻飞,极为吓人。
手指一抖,不小心碰到了断箭,施鞅闷哼一声。
射過来的目光,凌厉如刀!
温暖暖被那目光剜得浑身一颤,低下头结结巴巴道歉:“对……对不起……”
施鞅眸光下移,落在那断箭处,微微喘息了下,又看向不远处倒在地上的那两個婆子,冷声命令:“先去把那两处理了。”
温暖暖听话地点头,强忍着害怕,战栗地将那两個婆子的尸体拖到草从裡,又用土灰将地上的血迹抹干净。
做好這一切,温暖暖走回到施鞅面前,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裡面還残存着恐惧害怕,也闪烁着期翼,像一個乖巧听话的孩子,在等着大人夸赞。
施鞅眼神淡漠冰冷,朝温暖暖伸出手,温道:“扶我起来。”
那一句话,像是和暖的春风,吹散了温暖暖心裡的害怕。她乖巧地弯下身,小心地扶起施鞅。
這才注意到施鞅竟生得這般高大,比她高出一個头還多。高大的身躯就像是一座巍峨大山,压迫着她。
他身上的血迹沾染到了她身上,蓝色的衣裙上,开出了一個朵朵大小不一的暗色花儿。
温暖暖忍不住抬眼偷瞄,他都不知道痛嗎?竟面无表情甚至连眉毛都不皱一下,還是他除了冷着脸吓人,就沒别的表情了?
思绪正蔓开,突地,施鞅视线扫過来,温暖暖一惊,慌忙垂下头。
施鞅捏住温暖暖肩膀的五指缓缓用力,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晕厥過去。他看了一眼四周,冷眸中闪過一丝嫌弃:“去寻间干净的屋子。”
“痛,好痛!呜呜……”
温暖暖觉得右肩膀骨要被捏碎了,痛得小小的身子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一双美眸娇娇怯怯,饶是铁石心肠也会心生不忍。
然而,施鞅的心,却是万年寒铁千年顽石,不但沒有丝毫怜悯,甚至,温暖暖的娇柔弱小還激起了他心底裡暗藏的暴虐嗜血。
他漆黑如寒潭墨石的眸子,冰层下流动着让人心惊的暗红。
温暖暖弱弱道:“那……那边有间屋子,還算干净,我……”先去洒扫下。
施鞅面色微一沉,手上力道更重了几分,温暖暖惨白着脸,生性裡的怯弱隐忍,让她紧咬着牙,强忍着不敢哼声。
施鞅浅笑着俯身,淡淡幽香钻进鼻子裡……他心头微微一动,看了温暖暖一眼。
在她耳边柔声低道:“麻烦姑娘,扶我過去可好?”
滚烫的热气打在耳轮上,温暖暖身子一抖,在她還沒反应過来时,那人已退开,肩膀上桎梏的力道也松去了。
温暖暖大松了口气,僵硬地动了下已痛得麻木的右肩膀,微红着脸,扶着施鞅进了屋子。
屋子很干净,裡面一般生活用品都有。
数十步的距离,让施鞅眼前一阵阵发黑,就连脚下的步子也虚浮了。他知道,嵌在胸骨的箭镞,得拔除了。
而且刻不容缓!
扶了施鞅躺到床上,在松手的那一刻,温暖暖如释负重。
施鞅柔声道:“麻烦姑娘,为我拔箭。”
温暖暖惊得呆住了,慌忙摆手,因为动作太大,整個人都在摇摆。
“不……不……我不行的。”
她只小时候治過小动物,她真怕,她一個失手,恩人会死在這裡。
“我……我去给你找個大夫……”话還沒說完,施鞅冷目横来,温暖暖硬生生住了嘴。
施鞅寒声道:“我在這裡的事,不准让任何人知道。”
温暖暖浑身一颤,慌忙答应:“是。”
她也不想让人知道,她一個未出阁的闺女,屋子裡藏着個大男人。若是被人看到,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拔箭!”似是怕再吓到温暖暖,施鞅语气明显柔了几分。
指挥温暖暖找来干净的布條,生起火炉,从袖袋裡拿出一瓶止血伤药。
一切就绪后,用仅存的真气,护住心脉。取出一把匕首,塞到温暖暖手裡,让她将匕首刀刃放在火炉上烤。
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带着十分的警惕与戒备。
橘色的火苗,一点点窜上闪着寒光的刀身,待到刀锋泛上点点红晕。
施鞅道:“可以了。”
温暖暖木然地看過去,施鞅已自行撕开了上襟,露出白皙的胸膛。温暖暖脸上一红,正要别开脸,又被那白皙上的鲜红刺激得头皮发麻。
“愣着做什么?拿匕首将這划开,将箭镞取出来!快点!”
温暖暖被喝得吓了一颤,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一点点挪近,在刀尖快要触及皮肤时,温暖暖手一抖,匕首脱手下落。
惊呼一声,慌忙伸手去捞,然而,那刀尖已刺入皮肤,丝丝血迹溢了出来。
施鞅倒吸一口气,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煞白。
這笨女人!
看她手脚抖得筛子一样,施鞅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柔声安抚。
“别慌,慢慢来。”
這话,像是一锭安定剂,温暖暖慌乱狂跳的心,神奇地平静下来。
深呼吸,凝神,稳稳握住匕首,认真地一刀一刀小心划下去。一如小时候治疗那些小动物般,动作麻利,精准。
在這最关键的时候,突然,院子外有人在喊:“暖暖,你在嗎?”
温暖暖一慌,手上一用力,“噗”地一下,箭镞被猛地取出来了。
施鞅闷哼一声,痛得面色煞白。
得不到回答,院外的人又喊道:“暖暖,你屋裡怎么有男人的声音?你有沒有事。”
施鞅眼眸中闪過一丝杀气,冷声吩咐道:“去打发了她。”
温暖暖点头,简单收拾了下,慌慌张张出去了。
院外,温暖暖刚走出来,等在院子外的女子就迫不及待奔进来。
“暖暖……”
在见到温暖暖手上的血迹时,惊住了,关切问道:“你……你受伤啦?”
温暖暖低头一看,手背处,有一小块血迹,她刚才匆忙,未擦干净。心虚地将手反到身后,在衣角上擦,勉强一笑。
“沒有,我刚救了……一只小狗。”怕多說多错,急急转了话题:“阿香,你怎么来了?”
阿香是温府的丫鬟,为人本分老实,与温暖暖要好。
“暖暖,你听說了嗎?京都本家要来人了,說是,选人去跟温妃娘娘作伴,也不知道是谁這般幸运,能被选上。”
温暖暖眸光微闪,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微微颤抖:“嗯,我知道。”
“暖暖,你去嗎?”
温暖暖摇头:“不去。”這辈子她就是死,也不会再去。
阿香羡慕道:“也是,你是有婚约的。”
說到這裡,阿香狡黠一笑,凑到温暖暖耳边,低语道:“暖暖,我听到一個消息,你一直关注的城西沈家,今儿开门了,听說是主家有人从京都回来了。可能是你一直等的沈家哥哥来了哦。”
温暖暖先是一愣,随后心脏猛地一紧,眼眶一酸,一滴泪滚落下来。
她终于是等到了嗎?等到了她的救赎,她的沈家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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