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鬼市
過不多时,吴刀已经选好了人,他们换好了衣服等在外面。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杨良从裡面走了出来。
大家皆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杨良换上了棉布长袍,连丝绸都沒有穿,头上随随便便插一根钗子,便有种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感觉。
他衣冠楚楚,相貌堂堂,本就十分的相貌,如此不经意间一打扮,就已显得鹤立鸡群。
“大人,我們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
“张扬嗎?”
杨良自顾道:“我已经尽量低调了?”
“咱们是去查案,要不动声色才好,若是太過张扬,怕是打草惊蛇。”
“那好吧。”
杨良叹了口气,又回到屋内,一段時間后,他重新从屋裡出来,已经将长袍改作了短打衣服,腰上扎了一條粗布腰带,脸刻意用一些黑灰抹黑,如此才显得相貌平平,沒有那么出奇。
吴刀点点头,道:“這样才好,沒想到大人乔装打扮的功夫如此了得。”
“有些天赋而已。”杨良沒有多聊這個话题,道:“都已准备妥当?我們可以出发了吧。”
“大人請。”
大门外停着两辆马车,一行人钻入车厢中,随着皮鞭轻扬,马车吱吱呀呀开始前进。
民安县距离清水县便不算太远,约有一個时辰左右,大家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根据吴刀收集的线索,這裡是一個名叫黄桥集的地方。
原先是河上一座木桥,行人来来往往,在這裡交换物品,渐渐就成了一座市集。
每逢一、六,各村各县的百姓便来到這裡,或是出售商品,或是采购物资。
慢慢,桥下的河道已经干涸,桥上的集市却热闹起来。
快到地方的时候,杨良让人把马车停到不显眼的地方,他与吴刀几個步行前往。
此时的黄桥集正是热闹,有捏糖人的、卖药材的,或是卖狗卖肉,与人测字算命的。
“大人,我們几個還是分开行动,若有了消息,再在桥头集合。”吴刀道。
“也好。”
杨良点点头,他如今已经是短衣打扮,瞧着像個做苦力的。可吴刀几個仍拱卫在自己身周,前呼后拥的,也不像话。
几人化整为零,混入了市集中。
杨良抱着胳膊,挨個摊位看過去,最后留在一個卖狗的摊位前。
這裡有几只大狗装在铁笼子裡,一個赤膊的贩子正向聚集在面前的行人兜售。
“這條大黄狗,是看家护院的好手,比贼跑得都快。您若是买回去,管保丢不了东西。這條小红狗是专门用来打猎的,比狐狸跑得都快。”
贩子目光转了一圈,目光落在杨良身上:“這位年轻人,一看就是识货的,我這裡有一條黑狗,杀了吃肉最好?”
杨良道:“我不是来买狗的,我是来找人的。”
“那不成,咱们這裡只卖狗不卖人。”贩子压低了声音:“不過你要是真想要,我這裡也有路子。不知道你是想找媳妇啊,還是替主人家找丫头?”
看他的样子,大概是将杨良当作某個大宅子的下人。杨良虽然换上了短打衣服,可毕竟细皮嫩肉,瞧着不像是出苦力的人。
杨良问道:“你在這裡有多久了,我想找伱打听一些事?”
說着话,杨良丢過去一粒碎银子。
這狗贩子眼睛顿时一亮,喜滋滋道:“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俺叫狗剩子,专门贩狗卖狗,跑周边几個县,就沒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杨良道:“你在這裡,這么久,可有听說過什么怪事?”
“怪事嗎?”
狗剩想了想道:“我知道是知道,但我现在不能对你說。”
杨良看他說话虚头巴脑,肚子裡应该沒有什么真材实料,也不打算在這裡浪费時間。
“大爷,你先别走呀大爷,咱们仔细唠唠。”狗剩见杨良出手阔绰,不想错過這個大户,于是卖力招揽。
杨良自顾自不回头。
“年轻人,不管是找人還是问路,吉凶祸福,何妨卜上一卦?”
這时,旁边一個算命的老头忽然道了一声。
他大概六十岁,白发苍苍,两眼眯成一條线,身上一副懒洋洋的表情。
杨良闲着也无事,索性走了過去,道:“老神仙,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人?”
“呵呵,自从老夫三十岁开了天眼,這天下大事,便沒有什么瞒得住我。”算命的老头悠哉悠哉道:“你想问吉凶祸福,老夫一算便知?”
他竖起左手,掐指寻根,過了片刻道:“身如浮舟转四海,一朝锦衣天下闻。”
杨良不解道:“老先生,這两句话怎么解?”
老头道:“這话中的意思是,你出身贫寒,想要发家在本乡是不行的,必须抛开家门,另立人家。
不仅如此,老夫還算到你如今已经做了官,不仅做了官,而且還做了大官。
不知老夫說得对不对呐?”
“对,简直太对了!”
杨良睁大眼睛,竖起大拇指道:“我上次见到老先生时,你看出你仪表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呃……你见過我?”算命老头道。
杨良点点头:“就在清水县的大堂上,你不是也瞧热闹去了嘛?”
“呃……”
算命老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道:“钦差大人過目不忘,佩服佩服。”
杨良呵呵笑笑:“不如此,我怎么能考中状元。”
這算命老头名叫孙铁嘴,也是走南闯北,混一口饱饭。
算命先生這一行,消息要灵,不如此,怎么算得灵。
他恰好在清水县见過杨良,今日重新见面,本想诈唬一下杨良,搞好了自己就成了钦差大人的座上宾。
那還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己也能弄两個美娇娘暖暖被窝。
谁料想杨良過目不忘,竟将孙铁嘴认了出来。
他此刻恨不得挖個地缝钻进去,這钦差大人鸡贼得很,不是很好骗呐。
杨良冷哼一声,也不打算与他计较,起身准备要走。
“大人,小老儿還有一言相告,如果您真想打听什么事,可以在鬼市上问一问?”
“鬼市?”杨良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孙铁嘴点点头,道:“這黄桥集分白天和晚上,晚上才是真正热闹。到了晚上,有盗墓的,拍花子的,偷出来的东西也拿到這裡卖,老爷你若是有兴趣,可以晚上再来逛逛。”
杨良想了想,挥手掷出一枚银锭,落在孙铁嘴的签筒中,发出咚的一声响。
孙铁嘴赶紧拾了起来,放在嘴裡咬了咬,口中不住道谢。
這时,杨良已经悄然远去。
看着手中的银子,孙铁嘴满是遗憾,自己若是傍上钦差大人這棵大树,日后想赚多少银子便有多少银子,想娶多少媳妇,便娶多少媳妇。
如今只有這一锭银子,实在有些不太够呐。
从孙铁嘴這裡离开后,杨良又在市集上转了一圈,最后肚子咕咕作响,便停在一個面摊前。
他要了一碗热汤面,浇注了辣椒,不多时便吃得满头热汗。
自己转了一天,還沒有什么线索,看来真要按照孙铁嘴所說,晚上去鬼市转上一转。
“大人,大人……”
這时,身后响起一個谄媚的声音,杨良扭過头,瞧见那狗贩子满脸谄笑地凑了過来。
“你……”
杨良皱起了眉头。
“大人,我刚刚都听见了,您是了不起的人,要是伸伸手,就够我一辈子滋润了。我沒有别的本事,最是忠心耿耿,您让我办什么事,我保管给您办得踏踏实实。”
杨良叹了口气,道:“我要你滚。”
“什么?”
杨良伸出手,在空中挥了挥。
有两名银刀卫在原处保护着杨良,见到這一幕,快步過来,立刻将狗剩带走了。
自己钦差大人的身份已经暴露,如今的自己可以說是一言定人祸福,就免不了有人想要巴结。
官场上遇到的人也是如此,不過他们段位毕竟高些,不会表现得過分恶心。
這种市井之人却是不同,也不藏着掖着,完全就是直给。
看着面前的热汤面,杨良的食欲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
自己還是躲躲吧,免得再有人凑過来,让自己身份曝光。
他撂下两枚铜板,起身刚准备要走,就看到一個丫鬟模样的人站在自己身后。
瞧她不過十六七岁,打扮得干干净净,脸上挂着一丝骄傲,冲杨良道:“大個子,你是找工嘛?”
杨良顿了顿,道:“可以是。”
“嘿,算你运气好,我們主人家正好缺人,家裡找個人打更,每天管三顿饭,一天十個铜板,你干嗎?”
杨良眼珠转了转,心道,若是隐藏身份,這岂非是最好的法子。
他点点头道:“我可以试试。”
“瞧你的样子還不太情愿呐,我告诉你,這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小丫环扭過腰肢,道:“走吧,跟我来吧。”
杨良跟在了她身后,道:“小姐姐,我想问问,咱家是什么地方,离這裡远不远?”
“不远,只不過七八裡路,待会让你见见我家主人。”
不多时,杨良来到一棵大槐树下,槐树遮天蔽日,下面停着一辆马车,有车夫一人,赶着一头青皮骡子。
“夫人,人我给你找到一個,您看看行不行。”
“嗯。”
马车裡响起一個慢吞吞的声音,车帘被挑开一道缝,一個女人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杨良。
杨良瞧见她在三十岁左右,生得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
“大胆,谁让你瞎看的。”小丫环呵斥了一声。
“春雨,莫要多口,吓着人家。”
女人道了一声,笑盈盈地冲着杨良道:“你有多大年纪了?”
名叫春雨的丫鬟觉得夫人的语气不太对,往日冷言冷语的夫人,今日竟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杨良则是见多识广,知道自己這师奶杀手的天赋又在悄悄发挥作用。
這女人明显对自己起了坏心思。
天呐,我想打一份工容易嘛。
他心裡已经想撤,道:“我忽然想起家裡還有些事,让我在今晚上买些东西。”
“那不是正好嘛。”這女人道:“我也要過了天黑再走,你就坐在這裡,与我聊聊天也是好的。
春雨,把我匣子裡的点心拿出来,分给這位小哥吃。”
“喏,给你,快吃吧,這是夫人亲手做的点心,连我想吃都吃不着。”
杨良也不好推辞,尴尬地坐在大槐树下。
這位夫人甚至直接从马车裡下来,搬了一张矮凳坐在杨良身边,不停地冲他眨眼睛。
对于這种目光,杨良简直太熟悉不過。
经過攀谈,杨良知道這女人姓余,乃是距离此地不远处余家庄人,她的丈夫是一個商人,后来一去不回头,不知是死了還是怎的,便留下她一人。
這女人也是不一般,硬撑着扛起家业,成了民安县内有名的富户。
而余夫人对杨良也是刮目相看,杨良說话不紧不慢,面对自己时也是不卑不亢,既不紧张,也沒有其他男人那种肆无忌惮。
再加上他年纪轻轻,相貌端庄,余夫人也是忍不住春心萌动。
“這位小哥,你瞧着不像是打短工的?”余夫人道。
“确实不是,我是有事路過此地。”
“果然如此,也是春雨這丫头,做事沒有條理,胡乱就把人拉了過来。”
余夫人此时对杨良的态度已经大为转变,甚至连轻薄之心也克制住了。
杨良反倒对這女人来了兴趣,能以一介女流,支撑起家业,果然是不简单。
這时,远处两名银刀卫盯着杨良,看到這一幕,也是忍不住交口称赞。
“李大人果然不一般。”
“是呐,他见到女人走不动路,女人见到他也走不动路。”
“也不知道那种事有什么好的。”
“应该是极好的吧。”
時間渐渐過去,天渐渐黑了下来,集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留下几個刷把式卖大力丸的。
集市上点了几堆篝火,人们都围在篝火旁。
余夫人和她的马车依旧停留在大槐树下。
杨良看了看左右,道:“太太,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天太晚了,再不走怕就不安全了。”
余夫人道:“实不相瞒,我們其实是为了鬼市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