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君影十九
孙琦森太精明了,精明到顾河朔怕一张口就被孙琦森听出破绽。
好在现在還在开庭前,根据规定,法官和陪审团都在避嫌;而进入法庭内部后,记者都被禁止拍照,只有官方的摄影机才被允许在正式开庭之后打开。
也就是說,只要他现在不闹出大事,就不会造成很坏的影响,于是顾河朔干脆選擇了沉默,不接孙琦森的话。
场面霎時間安静下来,张绰和薛齐都当不知道,并不打圆场。但意外的是,孙琦森竟然并不觉得尴尬,他依旧笑得十分得体:“是我說错话了,還請顾先生原谅。”
顾河朔抬起头,仔细地看了孙琦森一眼。
不得不說,如果不是顾河朔之前看了關於孙琦森的无数资料,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前這只优雅得体的虫实际上是那么冷漠,又那么危险。
顾河朔矜持地点点头,却依旧一语不发,表现得像极了雄虫传统的雄虫——傲慢冷漠又欠揍。
但孙琦森似乎很有应付雄虫的经验,面对顾河朔赤/裸/裸的冷脸,他竟然依旧能笑出来:“多谢原谅。說起来我很敬佩顾先生的能力,十八岁就考上了星都大学。想当年我考上星都大学的时候都二十了,比起顾先生差远了。”
此时此刻,顾河朔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一句话来:“看一個人能走多远,不是看他在意气风发的时候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而是看他身居高位后腰能弯得多低。”
孙琦森毫无疑问是一位十分优秀的雌虫,他是界内首屈一指的大律师,又与雄虫保护协会会长的儿子池新交往過密,素日以来不知道有多少虫在他面前点头哈腰。
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多少虫正坐在听证席上看他们的笑话,孙琦森竟然能在被顾河朔甩冷脸之后依旧面不改色。
顾河朔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是对的,孙琦森這只虫真的太過危险。
顾河朔只想让孙琦森赶紧离开:“孙律师,如果我沒记错的话,你是要抢走我的虫崽的虫的辩护律师,我們现在交谈,不太合适吧。”
孙琦森:“……”
這话說得有点直白,孙琦森一時間有点不知怎么接话。
顾河朔又說道:“我现在正在和我的律师商量怎么在法庭上打败你,你现在来在這裡不走,是为了听听我們的方案嗎?”
孙琦森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不见了。顾河朔给他冷脸他不怕,他一生见過各种各样的冷脸。可现在顾河朔的话却让他不得不走了——作为一個律师,他不想让别的虫觉得他怕了张绰,甚至是张绰身边那個毛都沒长齐的小毛孩。
可惜了,池新交代给他的任务,他可能完不成了。
孙琦森遗憾地告辞,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张绰对顾河朔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
顾河朔微微扬了扬下巴:“小意思。”
紧接着,路浣、顾峦、顾佩、孟徽竟然一起来了,路浣坐到谭鹿鸣的身边解释道:“在门口刚好看见两位顾先生,就一起结伴进来了。”
孟徽:“……”我不配有姓名是嗎?
顾佩解释道:“我怕迢迢在法庭上吵闹坏了规矩,就沒敢让他来。阳阳呢?”
谭鹿鸣解释道:“在法官那裡,由公职虫员照顾。”
顾佩皱起了眉:“怎么会這样?抚养权的官司打完之前,虫崽都是由之前的监护虫照顾的。”
谭鹿鸣苦笑一声:“顾河峰递交了申請书,說我是军雌,又要离开星都,可能会拒不执行法院的判决,因此他要求法院将阳阳带来,在判决结束之后直接将阳阳给他的新监护虫。”
顾佩想到如果他的前任雄主来和他争迢迢的抚养权,他怕不是要疯。见到谭鹿鸣满脸的失落,一時間也不知道安慰什么,只能說:“你是雌父,阳阳判给你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在虫崽监护权的問題上,陪审团都是倾向雌父的。”
谭鹿鸣苦笑着点头。然而抬眼间,谭鹿鸣看到了坐在他不远处的赵安。谭鹿鸣第一次看到赵安那种眼神,森然而阴冷。
想到赵安居然在背后阴他,谭鹿鸣向赵安露出一個挑衅的笑容。
果不其然,赵安瞬间被气白了脸。
很快,一声悠扬的钟声响起,這意味着控方与辩方需要入场。
钟声是来自真正的钟。那是一只古铜色的钟,原材料也是一种古老的金属——青铜。
开庭前鸣钟是虫族一项古老的传统,据說是为了纪念虫神。
虫族的歷史上曾经有過一次很严重的内乱,内乱不止导致了很多虫的死亡,還导致了文化断层,使得后期恢复過来的虫族丢失了无数的宝贵资料。
后来,根据很多年长的虫口口相传,關於法院开庭流程的歷史故事才沒有失传。
据說,虫族的歷史上有過一次灭顶之灾,那场灾难几乎导致了虫族的灭亡。就在這时,虫神踏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救了整個虫族。
后来虫族熬過了灭顶之灾,文明却大不如前,在虫神的指导下,虫族渐渐恢复了秩序。为了纪念虫神,虫族保留了很多關於虫神的传统——比如法院开庭流程。
据說法庭的制度都是在虫神的指导下完成的,每一個步骤都有深厚的歷史因素在。
第一步鸣钟是为了让所有参与法庭的虫保持肃穆,让他们在心裡产生一個想法:法庭是严肃的场合,他们在参与一场严肃而神圣的审判。
而青铜钟则是虫神的選擇,因此哪怕后来虫族发现青铜除了声音好听外形好看之外沒有任何优点,也依旧選擇遵循虫神留下的传统——至于无数专家为了让脆弱的青铜器保持完好无损掉了多少头发,关普罗大众什么事。
钟鸣九下,時間长达三分钟,简单地說,一声钟响约为二十秒。青铜钟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虫神也是真的有远见。
顾河朔现在觉得他整只虫都开始佛了。
开庭第二项,向虫神致敬,控方、辩方以及作证者等需要上法庭的有关虫员都需要向虫神宣誓,保证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绝无虚言。
而所谓的致敬就是向虫神的雕像注视一分钟,即“注目礼”。
法庭中央的地板缓缓打开,一尊青绿色的雕像缓缓升起——這尊雕像就是虫神的化身。
顾河朔抬眼看去,就见虫神的雕像和網络照片上的一样抽象。
虫神的外观造型看上去像两只虫叠在一起,雌虫张开双翼翱翔天际,额头露出触角的雄虫正趴在雌虫的背上,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砖头书。
依照顾河朔的眼光看,虫神应该指的是一雌一雄两只虫,也许很多虫族也是這么想的。但虫神只有一個,于是虫神在虫族的形象就变成了這样:
虫神是天神,一体双身,雌雄只不過是虫神的载体,虫神实际上是雌雄同体。
顾河朔忽然就在想,虫神知道他雌雄同体嗎?
很快,穿着黑色长袍、带着一顶书一样形状的帽子——据說這顶帽子的原型就是虫神手中的书,戴上帽子意味着法官虫神附体,将在接下来的审判中保持公正——的法官敲响了手中法槌,這意味着注目礼结束,轮到宣誓环节。
第一轮宣誓的是陪审团。十二名身穿白袍、头戴头盔以至于看不清面容的陪审团一齐宣誓。誓词很长,听起来也十分正能量,大意是陪审团将在判决中保持绝对公正,保证陪审团制度的尊严。
第二轮宣誓的是控方及其律师,也就是顾河峰和孙琦森。控方的誓词也不短,大意是控方及其律师保证自己說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绝不会为了赢得官司而捏造证据。
第三轮宣誓便轮到了辩方及律师。顾河峰原本只告了谭鹿鸣一只虫,但因为阳阳的抚养权归属于顾河朔和谭鹿鸣共同所有,所以顾河朔也是辩方,也要一起宣誓。
辩方的誓词和控方的差不多,只在细微处有差别,大意是辩方及律师保证每一句证词、每一项证据的真实性与可靠性,绝不为了脱罪而捏造证据。
第四轮宣誓是记者宣誓,即记者保证他所发表的每一篇關於本案的新闻均字句真实,绝不断章取义、绝不模糊不清。
漫长的前置环节终于姗姗结束,顾河朔恍惚间好像明白了虫族为什么要让开庭這么麻烦——這么一大通流程走下来,顾河朔都开始对法庭有了些许的敬畏。
仪式感果然有用。
法官又敲响了法槌,這次代表着各方就座——是的,沒错,在将近半個小时的前置环节中,每只虫都是站着的。除了不良于行或其他原因导致无法久站者之外,为了表示对法庭的尊重,每只虫都需要肃穆站立。
冗长的仪式结束,法官连敲三下法槌,這意味着审判正式开始。法官第一次开口:“關於虫崽‘顾旂’的抚养权一案正式开始。首先,請控方律师陈词。”
孙琦森整理了一下衣衫,在站起来的时候动作优雅地扣上正装的第一颗纽扣。而這位看起来优雅温和的雌虫律师一开口就是王炸:
“關於虫崽‘顾旂’的抚养权一案,我代替我的当事虫作出以下聲明:”
“首先,根据我方当事虫的陈述,辩方谭鹿鸣先生对婚姻不忠,且具有暴力倾向,并将于不久之后常驻布洛陀星。我方当事虫认为,以谭鹿鸣先生的目前情况来看,他并不能做好一個雌父。”
“我方当事虫对虫崽顾旂怀有深深的父子之情,希望虫崽顾旂在他的抚养下有一個幸福完整的童年。”
“综上所述,我方当事虫要求剥夺雌虫谭鹿鸣对虫崽顾旂的抚养权。”
“完毕,谢谢。”
顾河朔:“……”
他觉得孙琦森以后不做律师了,可以当一名医生——专治低血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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