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花梨紫檀 作者:饱吹饿唱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這句话啥意思呢?就是說,天下所有的地方,全都是皇帝他老哥一個人的;天下所有的人,全都得听皇帝的招呼。只要皇帝一句话,要啥你就得给啥,就是要你的小命,你還得三跪九叩,谢主隆恩。要是皇帝看上了你的老婆,对不起,你就识相点,乖乖地交出来吧。 在歷史上,皇帝抢别人老婆那是有悠久的歷史传统的。四大美人之一的杨玉环,本来是唐玄宗的儿子的妃子,结果一次进宫给老公公請安,一眼让唐玄宗给看上了。這下也不用回去了,直接上龙床上請安去了。唐玄宗的儿子挺郁闷,昨天還是老婆,今天成了母后了。后来的清顺治皇帝福临,也抢了亲自己的弟弟博穆博果尔的妃子董鄂妃。他這個弟弟不如唐玄宗的儿子觉悟高,听說自己的女人被抢了,气势汹汹地去找顺治兴师问罪,据說還给了皇帝陛下一個大嘴巴。结果博穆博果尔同志被永远圈禁,沒几年就郁郁而终。 蕊儿如花似玉,貌若天仙,只要是個正常的男人,都会垂涎三尺。万一皇帝看上了她,我老人家又该怎么办?是当個忍气吞声的小叔子,還是也威风一把,抡圆了给皇帝哥哥一個金光闪闪的大嘴巴子?然后,然后,恐怕,就木有然后了… 正当朱由检同志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之时,天启一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五弟,开個玩笑,朕怎么会抢五弟心爱的女人。你且来看,”說着把朱由检拉到刚刚正在加工的大木床前,“這就是朕为你夫妇二人亲造的床,名为‘龙凤合欢床’,五弟,你现在就和王妃躺上去试试,看看合适不合适!” 朱由检心說沒有你這么浑的,就算你是皇帝,开玩笑也太沒边了!不過想是這么想,却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尴尬地“嘿嘿”傻笑。蕊儿更是被天启這几句戏谑之言羞得满面通红,头也不敢抬,连走近那张床都不敢。天启却看得心中大乐。他自幼登基,在宫中胡闹惯了,于人情事故完全不懂,哪裡知道小叔子可以和嫂子說荤段子,大伯子哥却不能跟弟媳妇开玩笑的道理。就算知道,他也绝对不会在乎。 不過,朱由检发现這张床做得還真是不错。尤其是床头的雕花,在沒有现代工具的情况下,用凿子一点一点凿出如此繁复的造型,绝对得花费不少功夫。他還不知道,這张床的雕花足足用去了天启一個月的時間,毁掉重做都好几次了。 天启见朱由检看得认真,不由得来了劲头,兴致勃勃地拉着他道:“来,五弟,再看看朕给你们夫妇造的太师椅。”說着从旁边的家具堆裡,一手一個,举起两张還沒有上漆的木椅来,放到朱由检面前。 朱由检认真看时,但见這木椅的木料色泽温润,材质坚韧,纹理清晰,有的木纹中還有些小的木疖,木疖处亦十分平整,呈现出老人头的形状。他不由得眼前一亮,脱口而出:“我靠,黄花梨木!” 朱由检的前世尤俭同学,从小就喜歡听单田芳老先生的评书,老早就从裡面学会一句话: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這前面一句“人分三六九等”,倒是很好理解。人人生而平等,那纯属骗人的鬼话。君不见有人一落生就含着金钥匙,走到哪吃香到哪。有的人就郁闷了,一辈子考虑最多的問題就是下顿饭能不能吃上。尤俭同学自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然沒当上那一等公民,最起码還有口饭吃。其实他是有点太自信了,等到大学毕业之时,就他這两下子,能不能吃上饭還真得两說着。 至于這后面一句:木分花梨紫檀,尤俭就不知所云了。直到上大学期间暑期打工,在家具卖场发传单拉人,对家具行业有了点了解,才知道“花梨”是指黄花梨木,“紫檀”是指紫檀木,都是极为名贵的木材。不過,黄花梨木中国南方也有出产,而紫檀木产地在东南亚一带,运输過来殊为不易,所以紫檀木比黄花梨木更为稀有。当时,一套黄花梨木的中式家具都炒到了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一套。尤俭還幻想過,既然有“木分花梨紫檀”之說,肯定黄花梨木過去也有不值钱的时候。要是能穿越過去一次,挨家挨户收点黄花梨木的破家具,再回来一卖,那不立刻发了。 天启见朱由检认得黄花梨木,登时大喜道:“五弟,你也懂木材,懂家具?!真是太好了!”一边說,一边紧紧握着朱由检的手,激动地不住摇晃。他单手能轻松举起沉重的黄花梨木椅,手劲自然也是极大,把朱由检捏得呲牙咧嘴,忍不住告饶道:“万岁,轻点儿!”在殿外偷听的太监,有的只偷听到了這一句,不禁吓了一跳,摇着头喃喃道:“荒唐,太荒唐了…” 朱由检哪裡知道,天启帝朱由校自幼长在深宫,陪伴他度過童年的只有太监宫女,同龄的玩伴几乎沒有,可以說是十分孤独,当了皇帝以后就更觉无聊。魏忠贤正是因为能变着法地陪他玩,哄他开心,所以才深得宠信。 不過,自从迷上了木工,魏忠贤也终于黔驴技穷了。這可是真正的技术和手艺,魏忠贤无赖出身,踢個毽子逗個鸟還行,木匠活是万万做不来的。因此天启只能一個人窝在深宫自己做家具,虽然自认已达大师级水准,但无人喝彩,有时候也感觉意兴阑珊。如今可算找着個知音,天启岂能轻易放過朱由检? 過了半天,天启好不容易才将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笑着问道:“五弟,你觉得這把椅子的做工如何,還应如何改进?” 朱由检抖了抖差点被捏碎的手,心想這椅子可是皇帝亲造的,谁要是敢說做工不好,那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但要說如何改进,朱由检可就不知如何回答了。如果說不需要改进,看皇帝這痴迷的样子,這种回答恐怕不对他的心思。一不对心思,对自己的印象就要变差了。不管怎么說,要是皇帝能罩着自己,总是好事一桩。就算魏忠贤想干掉自己,也得掂量掂量。所以,不能顺口答音,還真得提点有建设性的意见。 但是,朱由检不過就是在家具卖场发了几天宣传单,对家具只能算是一知半解。要是說句外行话,皇帝听着驴唇不对马嘴,那可就惨了。必须整点超前的东西,能把皇帝忽悠住了。于是他盯着椅子,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突然灵光一现,笑道:“万岁,這把椅子的做工,自然是十分考究的。别的不說,单這椅子的弯腿,沒有足够的技巧,是做不出来的。不過…” “不過什么?”天启好奇地问道。 “不過,”朱由检见天启沒有生气,才放下心来继续說道:“黄花梨木质坚硬,這椅面又十分平整,坐久了,可能会感到疲劳。” 天启一拍大腿:“說得好!却是如何改进?” 朱由检笑道:“如果是小改进的话,可以在椅面上进行一点小加工,做出两個浅浅的凹面…” 不等朱由检說完,天启恍然大悟,兴奋地一跃而起道:“明白了!就是做個屁股的形状,让屁股正好可以陷进去!好主意,我怎么从来沒有想到!” 朱由检一阵暴寒。前世讲究人体工程学,椅子做成這样,能在多大程度上缓解疲劳,他也沒研究過,只觉得有点好玩而已。但皇帝你也太直白了!這可是金銮宝殿,您可是九五之尊,当众大喊“屁股”,成何体统啊,這也太有损您的光辉形象了!再看一旁的蕊儿,简直都恨不得要用手去捂耳朵,然后找個地缝钻进去了。 天启却浑然不觉,旁若无人地用手在椅子上比划了半天,最后对朱由检颔首道:“沒問題,我今天晚上就开始加工,三天以后就可以完活了,包括上好漆面。等等,”他突然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问道:“你刚才說的‘小改进’是什么意思?难道還有大改进?說来我听!” 朱由检心中暗自叫苦:這就叫祸从口出!刚才简单說個“改进”多好,明明已经把皇帝哄高兴了,现在我要再整出来個大改进,皇帝面子上挂不住,不但前功尽弃,自己這條小命搞不好都得扔了! 但是现在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朱由检心一横,索性豁出去說道:“万岁,木椅再怎么改进,在舒适度上也很有限。如果在椅面上垫些软榻之类,又不够美观。不如以木为筋骨,外用厚皮覆盖,皮子内多填充一些棉花,如此坐上去就舒服多了。再在其中放些弹簧,当人站起之时,弹簧复位,就可以恢复沒坐之前的形状,保持美观。” 說完之后,朱由检提心吊胆地看着天启,不知道自己拿沙发来糊弄皇帝,到底能不能過关。 可是過了半晌,天启也沒說话,只是直直地看着朱由检。渐渐地,天启的脸涨得通红起来,缓缓地抬起了手。 猛然间,天启的大巴掌狠狠地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