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另起炉灶 作者:饱吹饿唱 “那個谁,对,就說你呢,過来過来過来!” 朱由检颐指气使地把管宁给叫了過来。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忘了管宁的名字,不過好不容易当回王爷,怎么着也得抖抖威风啊。跟美女抖威风,他還沒养成這种习惯;但是跟管宁這個死太监,好像就不用那么客气了吧。 管宁昨夜刚被魏忠贤狠克一顿,心中正不自在,只想找個由头,寻個太监或是宫女责罚一顿,出出胸中這口恶气。但王爷和王妃的早膳,是每天必须安排的,他也只得忙活了一阵。這会儿一切停当,刚想喘口气歇一会儿,就被朱由检唤了過来。 管宁暗想,当年老子在尚膳监是何等自在,除了孝敬干爹魏忠贤,那真是谁也不鸟,就连顶头上司、尚膳监的总管太监,也不敢对咱家吆五喝六的。可如今到了文华殿伺候宁王,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沒法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后面是什么来着,记不住啦! 心裡這么想着,表面上他可不敢怠慢,忙抢步趋前,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朱由检却是一脸欠揍的表情:“我问你,這早膳和昨天的晚膳怎么一模一样呢?是不是把隔夜的饭又给本王端上来啦,啊?昨天不是告诉你,本王不喜歡吃這些东西么?” 他一口一個“本王”,尽量摆足王爷的架势,心中大乐:哈哈,当王爷就是爽,最起码可以肆无忌惮地训人。哥在前世整天当孙子净挨训了,這回非得找回来不可! 管宁哭笑不得地答道:“王爷息怒,您就是借奴才個胆子,奴才也不敢拿隔夜的饭菜给您食用啊!王爷明鉴,昨天的晚膳,因为王爷不喜歡吃,娘娘已经都赐给太监和宫女们吃了。现在的早膳,实是从尚膳监刚刚送過来的。而且宫中膳食自有定例,這尚膳监也是按定例送膳,和王爷平日的膳食并无不同,却不知为何,不合王爷的胃口了呢!” 朱由检其实是存心找茬,接口问道:“你說本王過去吃的也都是這些东西?本王咋看着不像呢?来来来,你给本王报报菜名,本王听听都是哪些菜。” 管宁在尚膳监任职多年,对各宫的膳食自然是了如指掌,忙朗声道:“回王爷,今日的早膳共有荤菜十二道,面点四品,汤四品,乾果四品。荤菜有:清蒸鲥鱼、烤乳猪、天香鲍鱼、香麻鹿肉、油焖大虾、五香酱鸡、红油鸭子、蒸熊掌、酱爆驴肉、陈皮兔肉、狍子脊、五丝驼峰;面点有:…” “停停停,打住!”朱由检可不想听管宁說单口相声,“怎么只有荤菜,沒有素菜?” 管宁却不慌不忙地道:“回王爷,太祖洪武爷创立宫中规制之时,這御膳之中就只有荤菜,沒有素菜。只有太监和宫女,才供应素菜。” 朱由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听說過素食主义者,可从沒听說過荤食主义者!只吃荤不吃素,這不成狼虫虎豹了么?他用征询的眼光看了看蕊儿,却见蕊儿也对他微微颔首,這才知道管宁并沒有胡說,而是事实真的如此。 朱由检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大概猜出来事情的原委。 想那明太祖朱元璋,本是淮右布衣,穷棒子出身,据說還当過几天和尚。估计是吃糠咽菜吃怕了,当了皇帝以后,這才报复性地只吃荤不吃素。 而之后的皇帝,基本上都是在蜜罐裡长大的,吃肉吃习惯了,可能也觉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但是哥不行啊!咱可是知道,蔬菜裡含有丰富的维生素,一顿不吃菜可以,一日三餐顿顿都沒蔬菜,那非得坏血病不可! 于是他一甩袖子佯怒道:“不合胃口,不吃不吃!本王现在就想吃素菜,你们太监還能吃得到,本王竟然沒有,难道說本王還不如太监么?你快去尚膳监,让他们把食材送到文华殿来。本王昨天吃王妃做的饭倒還顺口,以后,让尚膳监就别往這送饭了,本王只吃王妃做的饭!” 其实,朱由检纯粹是借题发挥,连他自己都觉得理由太牵强了。就算想吃素菜,让尚膳监做不就完了么,還非得让王妃亲自下厨? 转念一想,還是小命要紧,穿越這一回不容易,都知道差点被魏忠贤毒死了,哪能還那么大大咧咧呢。就算死,哥也得重于泰山,被毒死也太沒创意了,整得七窍流血,跟武大郎似的,那也太影响咱的英雄形象了。 蕊儿倒也配合,听朱由检一发话,马上附和道:“管公公,既然王爷爱吃本宫做的饭,只好辛苦公公,按王爷的吩咐去做吧。” 管宁咧嘴道:“回王爷娘娘,不是奴才不遵旨,实是宫中有规矩啊!這尚膳监每日做什么饭,做多少,都有定例,违反定例,那可就是罪過!昨夜的晚膳,那還是亏了奴才曾在尚膳监任過职,混得人缘好,跟人家說了好半天,這才给通融了通融,让奴才带走了些食材。今儿要是再這么干,奴才和尚膳监都得担着干系!万一要是司礼监怪罪下来,奴才可吃罪不起啊!” 朱由检满以为自己拿着王爷的大帽子一压,管宁立马就得乖乖照办,孰料這管宁诉了一大堆苦,但中心思想就是俩字:不行!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噌地站了起来,指着管宁的鼻子骂道:“你大爷的,本王說话不好使是吧?你怕司礼监怪罪,别忘了,你现在是在本王手下!我问你,你是听本王的,還是听司礼监的?” 管宁见朱由检生了气,倒也有三分害怕,忙跪下禀道:“回王爷,宫中太监,统归二十四衙门管辖。而二十四衙门中,又以司礼监为首,所以奴才当然得听司礼监的。但是既然奴才服侍着王爷,自然也得听王爷的。所以,奴才现在是左右为难呐!要不,王爷您跟司礼监的魏公公說一声,让司礼监别责罚奴才,奴才才好办事啊!” “哪個魏公公?”朱由检心中一惊,连忙追问。 “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魏公公。”管宁毕恭毕敬地答道,心中却想,咱家把干爹搬出来,不信你不怕! 果然,一听“魏忠贤”三個字,朱由检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腿一软,跌坐到椅子中。半晌,才讪讪地道:“厂公日理万机,像本王吃什么饭這种小事,恐怕就管不過来了吧。” 管宁见這招果然管用,顿时有了底气,咳嗽了一声道:“宫外的事,奴才不晓得。但這宫内的大事小情,不管怎么绕,最后都得绕到魏公公那裡去,须得魏公公照准方可。” 朱由检心中尚存侥幸,试探着问道:“那厂公岂不是太辛苦了。你刚才不是說有二十四衙门么?這些衙门都各司何职?” “回王爷,二十四衙门是個统称,共分为十二监,四司,八局。”管宁见问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更加得意,侃侃而言道,“這十二监是:司礼监、御马监、内官监、司设监、御用监、神宫监、尚膳监、尚宝监、印绶监、直殿监、尚衣监、都知监;四司,是惜薪司、钟鼓司、宝钞司、混堂司;八局,是兵仗局、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 “对啊,你看這不是分得挺细么,各司其职,各管一段嘛!厂公不是司礼监的么,管好司礼监的事不就行了?”朱由检還在强词夺理。 管宁笑道:“王爷,刚才奴才已经說過了,在這二十四衙门之中,以司礼监为尊。司礼监除了掌管批红之权,传宣谕旨,還总管所有内监事务,兼管东厂,以及各种外差。這其他衙门的管事太监的任免,也都由司礼监掌印太监决定。掌印太监王体乾王公公年事已高,不大管事,如今都是魏公公在坐纛儿。您想啊,有魏公公在,哪個衙门敢胡来?就拿這尚膳监来說,每日从宫外采办多少食材,花多少银子,做多少菜,那都有账管着,到月底都得给司礼监报過去,让魏公公過目。如果对不上数,尚膳监的总管太监就得受罚,搞不好,就得让魏公公把他给免了职,罚去刷恭桶!所以,王爷的吩咐实在是难办,還請王爷体谅奴才等一些個!” 其实管宁這番话,倒也不无道理。但朱由检存心捣乱,哪肯甘心。他苦苦思索了半天,突然眼前一亮,皮笑肉不笑地道:“管公公啊,本王是急了些,刚才听你一說,才知道這裡面還有這么多的规矩。不知者不怪,你不要介意啊。” 管宁以为朱由检要服软,忙赔笑道:“王爷這可是折杀奴才了!奴才就是专门服侍王爷的,况且王爷是天潢贵胄,您要打要骂,那都是奴才的福分呐。” 朱由检却不下他這個台阶,坏笑道:“本王也不想让你难做,但是這些饭菜,本王又实在不想吃。尚膳监辛辛苦苦做出来,岂不浪费?干脆這样吧,你跟尚膳监的人說說,把给我的這一份食材直接折现,来個见面分一半。以后文华殿的食材,由本王安排人直接出宫采购,就不再麻烦尚膳监了。這多好,尚膳监省钱又省劲,本王也能吃上顺口的饭了!” 管宁差点崩溃,合着刚才那一大堆话都白說了,這货根本就听不懂!只得耐着性子道:“王爷,這不行啊!月底对账的时候,怎么跟魏公公交待?” 朱由检若无其事地道:“這還不简单?做個假账不就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