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小荷 作者:未知 初夏天亮的越来越早,原本脚步声响起灰蒙蒙的街道变得清亮。! “..小哥小哥,我一直不明白...” 鲜鱼铺的妇人喊着跑過的薛青。 “如果是偷懒晚起床所以跑着去,這样跑着也很辛苦啊,偷懒不成啊。” 這些日子裡,早起的薛青跟早起的街道以及街道的人都成了熟人,大约是融入同一個环境而产生的熟悉感吧,他们共享着一個早晨的长安城。 薛青一如往日不停下也不回头。 “..不是啊...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她道。 妇人咦了声,看着跑远的小少年身影。 “..孟子呀。”她說道。 薛青已经跑远了,沒有听到一個终年浑身散发着鱼腥臭气的商户妇人也会读孟子,否则一定会感慨這大周人杰地灵教育普及。 读孟子的妇人让人很感慨,不爱读书又要請假的学生让先生也很感慨。 “要好好学习啊。”四褐先生愁眉苦脸說道,“蹴鞠有什么好的。” 更令人感慨的是先生還不能训斥,要好好的劝学生进学。 “也要劳逸结合的。”薛青說道。 “蹴鞠有什么逸的。”四褐先生拍着桌子..... 說起来這桌子跟以前不一样了。 “先生你发财了?”薛青插话问道,手抚着桌子,“特意买了跟山社学裡一样的桌子啊。” “桌子還用得着买?读书人的事......”四褐先生哼声說道,又一拍桌子,“不要岔开话,蹴鞠多累啊,一群人傻跑来跑去,一身臭汗,還容易受伤,這可不是什么逸。” “大汗淋漓一场之后才舒服。”薛青說道,“坐在這裡安静一天脑子都要废掉了。” “所以還是偷懒!”四褐先生瞪眼发怒,“你知不知道你只有五年的時間考状元,你的书读了才三本,时不我待!” “先生,既然时不我待,還是快些讲今日的课吧。”薛青說道,“你把時間都浪费了。” “哎呀真是倒打一耙怎么是我浪费了時間,明明是你...”四褐先生瞪眼。 “我那不叫浪费啊,我那叫磨刀不误砍柴工,我去蹴鞠活动了身心愉悦,然后能更好的读书。”薛青打断他說道,“先生你呢?现在說這么多我也不听,那磨了刀砍了什么柴呢?” 四褐先生看着她咂咂嘴。 “你說的很有道理。”他說道,“先生知错了。” “先生言重了,我們讲课吧。”薛青施礼說道。 四褐先生哦了声,翻开一页书,又想到什么看着面前端坐的薛青。 “学生啊,你一直都這么爱說话嗎?”他问道。 薛青摇摇头。 “不是的,先生打听一下知道了。”她說道,“我一向不爱說话的。” 這一点郭家的人都可以证明本尊薛青是怯怯弱弱的,四褐先生似笑非笑捻须要說什么,薛青继续开口。 “也不知道为什么,见了先生总是话多起来。”她认真的說道,“大约是那句话說的近墨者黑嗎?” 啊呸,四褐先生瞪眼。 “把這篇抄两遍!”他将面前的书推過来說道。 薛青眉头一皱。 “...不是抄原,是默写我讲過的释义。”四褐先生忙补充道。 這样啊,倒還可以,薛青点点头提笔认真的写起来。 好险,四褐先生舒口气,差点又要被說教一番,還好他灵机一动,咿,作为一個先生這样是不是太怂了? 他做出严厉的姿态站起身走到薛青身后。 “握笔姿势不对...” “手腕悬起来...” “...呀一個错字!” 薛青扭头看他一眼。 “先生,发现我一個错很激动吧。”她說道。 真是......四褐先生差点笑出声,强忍住板着脸。 “错了有什么骄傲的。”他喝道,“快写,不要走神。” 薛青转過头继续写,四褐先生站在她身后沒有在說话,适才忍住的笑在脸绽开。 笑无声,为了畅快不得不挤眉弄眼神情夸张。 這個孩子明明一副老实鹌鹑一般的样子,皮囊下却顽劣的令人难以招架。 不過有一点无可否认,她的顽劣并不代表不用功勤奋。 四褐先生看着瘦小的坐的端正身形,好似一只孤立小荷。 他知道這孩子握着毛笔的手有一层薄茧,沒有人靠着顽劣伶牙俐齿能磨出茧子、短短時間抓着绳子在山崖下自如、能够将三卷春秋甚至先生的讲解背的一字不差...... 四褐先生的眼裡忽的涌出眼泪,明明他的脸還带着笑,他還在笑呢,为什么流泪! 他抬起头,似乎要将眼泪倒回去。 “好孩子啊。”他說道,“如果你爹還在....” 他的声音喃喃。 薛青嗯了声。 “先生你說什么?”她问道,沒有回头。 四褐先生也沒有看她,依旧望着天,透過草棚的缝隙,看着蔚蓝的天,高远不可触摸。 “我說你爹還在的话,见到你這么用功进学一定很高兴。”他說道。 薛青的手微微一顿。 “先生认识我爹嗎?”她问道,微微转头。 四褐先生哼了声。 “我這是夸你呢,你這孩子怎么不会答话呢。”他不高兴的說道,“你答一句谢谢先生教导可以了。” 薛青哦了声。 “我還用夸嗎?先生不要說笑了。”她說道,继续默写。 四褐先生翻個白眼,又再次捧腹咧嘴无声的大笑起来,笑的浑浊的眼发红。 ........ “娘我出去了。” 屋子裡一声喊,薛母转過头,看到换了衣裳的薛青走出来。 “少爷好好看!”暖暖捧着脸喊道,好怪,眉眼還是熟悉的眉眼,說不为什么但是觉得挺好看。 薛青换了蹴鞠社少年们一般的红衫黑裤,除去了往日的宽大袍子,這一身衣衫让她露出腰身肩背,显得亭亭而立。 腰并不细,因为裡面裹了布,只是肩沒有遮挡。 “是一直都好看啊。”薛青捏了捏暖暖的小丫鬓。 薛母的面色有些发愁。 “真要去蹴鞠啊。”她說道,“会不会受伤啊...很危险啊。” 薛青笑着摇头。 “娘不用担心。”她說道,刚要走,薛母又拉住她,将一件外袍塞给她。 “晚风凉,再穿一件。”她說道。 暖暖摸了摸自己头的汗,又伸着小手向空,风呢? 薛青明白薛母的意思,将外袍穿。 “裡面也穿着呢,娘不用担心。”她低声說道。 薛母沒有再說什么,叮嘱小心点看着薛青疾步跑了出去。 “..唉,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看着啊,伤到了怎么办。”她還是忍不住嘀咕一声。 “看的人肯定不少啦。”暖暖說道。 皂渠水边不少人看着,远处的女子们居多,近处的男人多,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场的少年人身。 而场的少年们则都看着一個少年。 這少年穿的跟他们不一样... “你怎么不换衣裳?”张双桐說道,“今天该你场了,难道要反悔?” 薛青笑了笑,伸手解开了外袍,露出其内的红衫黑裤。 “你也不怕热。”四周的少年们忍不住笑道。 “我怕弄脏了。”薛青笑道。 這话让大家更笑起来。 “什么话,這可是蹴鞠。”张莲塘摇头,移开视线,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再次看過来。 這孩子...穿着這衣裳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