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节 破家修港
刚才那個叫做土娃的小孩跑回村裡的时候還沒有人信,可是不到一会,一村的村民就呼啦啦一下子都钻到了荒草滩裡,因为那孩子手裡抓回去了一大把银元。
当這些人终于看到了土娃說的大石头的时候,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個短头发,身穿一身洋装的杨潮,笑盈盈的问他们想不想挣钱。
村民们面面相觑,依然忘记了欣赏神迹,很快所有人都木讷的点起头来。
“想”
“谁不想挣钱。”
“傻二才不想呢。”
“哈哈哈哈。”
一种憨厚的村民笑了起来,傻二是他们村裡有名的傻子,傻了一辈子,五十多岁了還穿着开裆裤跟小孩子们玩耍。
“俺也想哩”
一個身子扭着,穿着破破烂烂棉裤的傻子笑着說道,這时大家笑的更厉害了。
“想挣钱那好,谁家裡有船”
杨潮大声问道。
很快就有人举手了:“俺家有船”
“俺家也有。”
东营村靠着河,但不是黄河,而是一條叫做小清河的河流,虽然叫小清河,但其实也不小,因为這是历代政府挖掘疏浚的黄河泄洪道,最后一次疏浚是光绪十七年到十九年的事情,因此河道通畅,流量充沛。
靠着這样一條河流,东营村裡的人造船捕鱼也很合理,算了算竟然有十来條小船。
“要能入得海,去的了烟台的。”
杨潮又用了排除法,果然立刻就有几個人面色遗憾,有的說自家的船太小了,有的說自家的船太老了,最后只有三個人表示他们的船沒問題。
但是杨潮看的却很有問題,因为這几艘船太小了,杨潮怀疑最多能装两三吨的样子,听起来不错,一次可以运送七八百吨银子,但是一吨银子能有多少算下来少的可怜三万两,杨潮要运三百万两银子,得来来回回十几趟。
真是麻烦啊
看来還是得找人帮忙啊。
杨潮找的是龚照清,他派了一艘大帆船,在小清河口外海十裡外停下,然后用小船一船一船的倒過去。
杨潮的大谷仓中,一派繁忙景象,一座仓库中,一口口崭新的箱子飞船新造的,四边都有半寸厚的铁板加固,更有一把黑漆漆的大锁锁住。不得不锁啊,如果箱子打开,明晃晃的银币闪耀之下,有几個人能保持冷静,别說這些村民了,恐怕几個黑牛几個杨潮的亲信都受不了這诱惑。
所以杨潮干脆锁的死死的,省的折磨這些這辈子就沒见過几两银子的家伙。
但是也有好奇的:“黑牛。你說咱家大人這箱子裡都装着什么啊”
王长平问道。
黑牛鄙视了他一眼:“当然是宝贝了。你不是知道皇上赏了大人许多宝贝嗎。”
王长平道:“那也沒有這么多啊。還這么沉,我看啊,八成是银子”
黑牛更鄙视他了:“傻了這么多银子,那得是多少,数都数不過来”
黑牛当然不相信正正一個屋子的箱子,竟然都能装着银子。
“俺来,俺来”
“俺来,俺有的力气”
两拨累的气喘吁吁,头上发汗的村民竟然争抢了起来。
转移了黑牛的注意力,大声呵斥什么:“抢什么你来”
他随手指定了一伙人,那伙人连连躬身,一副感激的神色,能不感激嗎,杨潮可是說了,抬一個箱子给一两银子,一個箱子也就是两百来斤每箱银子一百公斤,他们這样干粗活干惯了的人,两個人抬着就能走。只要抬到外面,装上车拉倒河边送上船,就是一两银子,所以要争,一定要争,不然下次遇到這种好事,還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大人,這這這,都是银子”
为了表示对杨潮吩咐的事情的重视,龚照清亲自操帆,开着他们福建帮最大的大帆船,跟杨潮一起到了小清河口,這种能拉五百吨的海船,此时也有些吃重了,而這次他们拉的,可都是银子。
“当然是银子”
杨潮說着,還从怀裡掏出一把黑漆漆的钥匙,当场就打开了一個箱子,裡面果然是明晃晃的银币,满满当当的装在箱子裡,立刻就惹起一阵咽唾沫的声音。
连杨潮身边两個跟班士兵都傻眼了,黑牛和王长平在谷仓裡监督搬运,马腾飞和张国柱则跟在他身边。
跟张国柱的震惊相比,马腾飞突然感到有点紧张起来,他不由得小心的瞥了一眼龚照清的人,发现一個個也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箱子裡的银币,马腾飞突然感觉到,沒有枪在身边,還真是沒有安全感。回去后他就打算建议杨潮,希望把他们的枪从德国人哪裡买回来。
但是现在沒有枪,如果這些人发起狠来,他和张国柱两人死不足惜,杨潮也必死无疑,于是马腾飞朝着龚照清冷哼了一声,此时只有這個老水手才能压得住那一批手下。
龚照清立刻就明白了,他不是沒见過钱的人,更不是见钱不要命的人,马上大骂起来。
骂的是他那帮手下,同时一脚将箱子盖子踢的盖了起来。
“一個個沒见過银子咋的见了银子跟见了你们老娘一样。還不快给老子滚开。”
一脚一脚,将手下全都踢走,龚照清這才松了一口气,這么多钱啊,他也担心自己手下那帮子家伙见钱眼开,他们這批人常年走海上,黑活不是沒干過,但是他知道,有的钱能拿,有的钱不能拿,因为有的钱是有命拿,沒命花的。
杨潮早就通知了洋人,要龚照清来接银子,龚照清如果黑吃黑了,這件事是瞒不住的,到时候他只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且不止是他,他一家人都得死,杀害朝廷命官這种罪名,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商会会长担得起的。
于是龚照清反而成了最紧张的人,好在他的手下一個個跟他久了,都還算听话,沒人动歪脑筋,船平安的到了烟台码头,洋人果然已经在等着了。
码头上的苦力都找好了,很快就将银子卸下来,送到了和记洋行。
看到這么多钱,饶是比龚照清见過更多钱的艾柯夫也有些惊悚,這么多现洋放在一起,实在是太震慑人心了。
汇丰银行的一個大班早就等着了,還有十来個华洋会计,紧锣密鼓的清点,最后又一次转到一艘等候在码头上的英国小火轮上,拉着就直奔上海。
杨潮可沒傻的把這么多现大洋放在衙门裡,還是放在英国人在上海的金库裡最稳当,杨潮当然不会傻傻的直接把银子存放,而是兑换成英镑存起来,对汇丰银行来說,四百万两的生意虽然称不上太過震撼,但是也是一笔大生意了。
对杨潮来說,很清楚随着西方金本位的推广,银价是一年不如一年,因此存成金本位的英镑才能保值,否则今年够修码头,明年可能就不够了;对汇丰银行来說,四百万两银子的汇兑,也能挣到十万两上下,這還是打了折扣的;因此双方是互相得利。
看着小火轮开出烟台,艾柯夫终于踏实了,四百万两银子,变成了一张薄薄的汇票,意味着烟台码头扩建沒有疑问了。
他立刻就给荷兰人发报,让他们派人来赶紧施工,同时派人来洽谈一下后续的合作。
杨潮也有很多的事情做。
黑牛也回到了烟台,他在谷仓哪裡待不住。
此时正焦急的等在从福山到烟台的官道上,背后就是烟台山。
一直从早上等到了中午,才看到一队马车晃晃悠悠而来。
黑牛已经等不及了,翻身上马,就冲了過去。
第一次黑牛骑马沒有了紧张感,也沒有那种踏住实地虚浮的感觉,反而有一种飞的感觉。
当黑牛到车队前的时候,车队停了下来,一辆马车的车帘子掀开,一個女人冲着黑牛笑。
黑牛也傻傻的笑。在他的笑容裡,那女人在两個先下车的女子的搀扶下,也走了马车,露出已经开始显怀的肚子。
黑牛還是在傻傻的笑,直到女人走到他身边,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的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一下,然后就做贼一样,快步跑回马车上车了。
黑牛看了看自己的手,還是傻傻的笑了几声,然后喊一声驾,原来又上了马。
马车在衙门停下,一行人都进了道台衙门,谷仓哪裡虽然大,但是太冷了。
杨潮忘记让老九弄一些取暖设备了,只是老九的数据库中也沒有合适的取暖设备,飞船上的设备倒是可以复制下来,只是太過惊世骇俗了。所以暂时他们還只能住在衙门裡,至少等杨潮雇的村民给裡面把炉子修好之后才会搬過去。
“黑牛,我要去一趟济南。然后還要去北京,你跟不跟我去”
杨潮对刚刚跟媳妇团员的黑牛說道。
黑牛犹豫道:“俺,俺去。”
杨潮笑了起来:“看你這怂样,就知道不想去,留着陪你媳妇吧。我跟马腾飞、张国柱去一趟就行。”
必须进京一趟了,但是之前得先去济南拜会一下周馥。
进京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扩建烟台港,就是這么件小事,放在后世山东省修建港口,自己個就办了,可是在清朝,這竟然事关到朝廷,你必须上报,得到朝廷批准然后才有资格做,否则就会惹起非议,這就是皇权专治时代。
别說港口了,就是半個企业,开個煤矿等等,李鸿章這批人都沒少给朝廷上折子。
其实此前杨潮已经分别写信给周馥、袁世凯甚至张之洞将烟台扩港的事情做了阐述,這几人对杨潮都是抱支持态度,袁世凯還特意提醒杨潮,要让皇帝同意。杨潮也给载沣上了折子了,他是道台挂按察使衔,有权专折奏事。但是皇帝沒有批复他的折子,所以他這次得去活动活动载沣。
之所以先去济南找周馥,完全是出于官场礼仪,上任以来,杨潮還沒有拜会過這個上级,此时要为了山东扩港一事北上,当然要先知会一下山东巡抚了,否则很容易就落得一個嚣张跋扈目无尊长的名声。
“還有一事”
见過周馥,两人沒什么话說,话不是很投机,周馥這個人颇有儒士风范,十分含蓄,跟杨潮聊不来,就随便客套了几句,在把扩建烟台港的重要性跟周馥叙述了一边,周馥也再次表示了他的支持,尤其是扩烟台制青岛的說法,很是让他认同。
最后杨潮才提出了一個問題。
周馥问道:“何事”
杨潮笑道:“那座院子的事,本是袁大人给下官的,下官看也住不上了,就還给大人吧。”
周馥抚须笑道:“既然是袁大人给你的,你就留着吧。”
杨潮摇头道:“如果大人不收的话,就拜托大人帮忙卖了,烟台那边可是很缺钱啊。”
周馥倒是愣了愣,接着呵呵笑道:“如此美事,本府岂能不助你一助。”
杨潮拱手道:“如此就谢過抚台大人了。”
這确实是一件美事,杨潮破家卖宅,修烟台港,如何不是一件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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