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山
一個仆人走进议事厅,对徐达說。
徐达一听,大怒:“大胆!竟然敢私闯议事厅,刚才我們說话的时候,你在外面偷听嗎?”
那個仆人连忙跪下說:“大人息怒,小人不敢!小人每日照料霍大人,见霍大人百般医治還是不见效果,病情一日日加重,大人又整日为霍大人的病奔走操劳,小人看在眼裡,心裡也跟着着急,故小人斗胆来见大人。小人是刚到议事厅,大人刚才說话,小人并未偷听,還請大人明鉴。”
徐达說:“你一個下人,知道些什么?”
仆人說:“小人虽然不懂国家大事,但知道霍大人是战功显赫的忠臣,是专门保护老百姓的好官。霍大人现在有难,谁都着急,都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徐达本来想怒,听仆人說了這些,审视了他一番,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李全。”
“来嘉峪关多久了?”
“回大人,已有五年了。”
徐达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說:“起来吧。”
“谢徐大人!”
“李全,你刚才說你知道有一個人可以救霍大人,那人是谁?”
李全說:“小人還未来嘉峪关之前,住在老家。听村裡的人說天山有上住着一個怪人,此人常年住在山上,吸风饮露,长生不老,還是個神医,能治百病。”
徐达听了,呵呵笑道:“吸风饮露,长生不老?你是說這人已经成仙了?真是笑话,我還从来沒见過长生不死的人,這些想必都是民间胡编乱造的。”
李全說:“大人,小人沒有亲眼见過,是不敢胡乱說话的。小人還是孩童的时候,曾见過那個人。当时我們村有個人得了黄疸病,家裡人都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那個人来到我們村裡,进了那户人家,看了生病的那個人,說:‘這人還沒死,怎么就开始准备后事了?’
那户人說:‘請了好几個大夫看了,治不了,沒办法,只好等他闭气,埋了。’
那人摇了摇头,說:‘明明還有得治,怎么就說治不了?’
有人见他穿個白色长袍,年纪又老,看他也不像個大夫,就觉得他是江湖骗子,对他开玩笑說:‘你說還能治,你倒是治给我們看看?’
那人說:‘我若是把這個人治好了,你们得给我一样东西。’
這时那家主人說:‘你要什么?’
‘酒,我只要酒,而且是好酒。我要是把這個人治好了,就把你家裡所有的好酒拿给我。’
‘好。’那家主人說,‘要是你能把我儿子治好,我就把家裡的好酒都给你,可要是治不好呢?’
那人笑了几声,說:‘你說笑了,天下還沒有我秦雪宫治不好的病!’
大家见他說话口气這么大,都围在旁边等着看好戏。這個消息也在我們村子裡传开了,全村的人都跑過去看。我当时十岁,就钻到人群最前面去看。只见那個人从身上拿出一颗药丸,兑了半碗酒,给病人服下,說:‘好了,過几日就沒事了。’
大家都不信,问他:‘骗人,你就给他吃了颗药丸,他的病就好了?’
那人說:‘不信你们自己看。’
我們都跑過去,围住病人看。你還别說,真是神器,生病的那個人吃了药以后,脸上马上就有了血色,沒過多久就睁开了眼睛,還可以說话了!我們這才相信那個人,都称他为神医。那户主人家非常高兴,马上就把家裡的好酒全部拿给了他,他带着酒,就這样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住在何处。后来有人說曾在天山附近见過他,他好像就住在雪山上,是個得了道的神仙。”
徐达听完,說:“你那时候才十岁,這都几十年過去了,他恐怕早就死了。你說他得了道,长生不死,谁信?”
“大人,小人說的句句属实,真是小人亲眼所见,沒有半句假话。”
徐达說:“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吧,天山這么远,這么大,上哪儿去找這個人?”徐达对李全的话沒什么兴趣了,就对他挥了挥手說,“好了好了,你下去吧。”
李全正要走,荆川突然說话了:“我觉得可以去找一找。”
徐达有些惊讶地对荆川說:“义士,這一听就是不可能办到的。姑且不论到底有沒有這個人,就算真的有,要上天山去找,還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
荆川說:“我曾在江湖上听說過這秦雪宫,试一试看能不能找到吧。”
徐达說:“义士,你也相信真有這么一個人?”
“不管有沒有,去看看就知道了,现在也想不到什么能救霍大人的办法了。”
站在一旁的李全见荆川决定要去找秦雪宫,马上說:“大人,小人真的见過這個人,如今都還记得他的样貌,大人如果去找,小人愿意为大人带路。”
“好,你同我前去。”
徐达见荆川真的要去,也不好阻拦,就对李全說:“要是真有這個人,找到了,算你大功一件;要是找不到,就治你欺罔之罪!”
李全說:“大人放心,小人就算拼了命也要找到他!”
荆川站起来說:“徐大人,我看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吧。”
徐达脸上带着歉意說:“实在有劳义士了,为救霍大人,义士不惜身体尚未痊愈就奔走忙碌,我先替霍大人谢過了!”說着对荆川拜了一個礼。
荆川拦住他,說:“不說客气话,我這就出。”
徐达說:“义士,我马上派一队兵卫与你们同去。”
“不必了,我和李全去就行了。”
“那义士一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荆川告别徐达,就和李全出去了。两個人收拾好了马匹和行李,就出了嘉峪关,望着西面的天山方向疾驰而去。
天山位于嘉峪关外的东察合台汗国境内,东察合台汗国是明朝的附属国,自从洪武皇帝登基以后,就作为明朝的属国一直向朝廷进贡。那天山上终年被积雪覆盖,除了山脚下的河边绿地住着一些游牧民族之外,山上人迹罕至,飞鸟绝迹。
荆川和李全骑在马上,荆川问李全:“从嘉峪关到天山要多久?”
李全說:“顺利的话,一日一夜就到了。如果路上遇到土匪、沙尘,那可能要耽搁几日。”
“都是小問題,不必担心。”
李全之前就听說過荆川在校场上的事,因此对他充满敬仰之情,說:“英雄武功高强,就算半路上遇到土匪,也能轻松解决掉。只是如果遇到沙尘,那就有点麻烦了。”
“沙尘?”
李全說:“英雄沒见過沙漠中的沙尘,不知道那沙尘的威力。這沙漠地区,不见草木,尽是黄沙,一旦来了狂风,沙尘扬起,黄沙漫天,遮目蔽日,什么都见不到。如果遇到大的沙尘,不及时躲避,连人带马都会被卷起来!”
荆川還是头一次听說沙漠中有這样的事情,就說:“原来如此。”
李全說:“英雄請放心,小人从小就住在沙漠附近,对這些都很熟悉,也知道去天山的路。”
“那就有劳你了,小兄弟。”
李全见荆川对自己十分客气,非常惊喜,笑着說:“小人不敢,能给英雄带路,是小人荣幸之事。”
荆川目视远方天际,骑了一阵子,问李全:“我问你,霍起建是個好官嗎?”
李全說:“英雄說霍大人嗎?霍大人在我們這裡可是出了名的好官!霍大人来嘉峪关之前,嘉峪关的总兵是個暴虐非常的人,他纵容手下士兵到处抢掠,残杀我們老百姓,我們都对他恨之入骨!但是自从霍大人来了之后,整顿军纪,爱护百姓,打击土匪,严守边疆,我們老百姓的日子也都過得安稳了,都很感激他!”
“原来如此。”
李全疑惑,问:“霍大人名声很大,京师那边的人都知道,英雄难道沒有听說過嗎?”
荆川說:“我只是一介武夫,行走江湖,从不关心国家之事。”
李全說:“我看英雄并非只关心江湖之事,英雄能够回来救霍大人,就說明英雄心怀天下,小人十分敬佩!”
荆川只是笑了笑,沒說什么,但是心裡却因为李全的這句话起了涟漪。当日他本来已经决意离开嘉峪关,一路赶回山西。但是不知怎的,半路上又突然决定折回来救這個与他根本沒有关系的霍起建。這其中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想起梦中三個师兄对他說的话,但那仅仅是個梦而已,或许可以說只是他厌倦江湖,想要退隐的一個念头。但是他当时却沒有多想,调转马头就回来了,此时想起来,就连他自己也感到疑惑。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這对他来說只是個沒用的大道理。像他這样的人,整日都活在刀锋边缘,注定只有两個结局:要么杀了对手,要么早晚被对手杀掉。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障,谁還会去关心所谓的国家大事呢?更何况现在的朝廷已经是**至极,贪官污吏横行霸道,纵然是心怀国家的忠臣,也根本沒有办法去改变這种现实,所做的一切无非都是徒劳而已。
荆川从小受杀手训练,只会认几個字,并不知道多少大道理,也并不关心除了自己职责之外的事情。在他還是杀手的时候,他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要杀的人。可是自从杀手组织解散,他们四兄弟接连被追杀,他不得不到处逃亡,四海为家。他的身份不再是杀手,而是一個被追杀的江湖逃亡者。习惯于接受杀人指令办事的他孤身步入江湖,一下子变得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是随着時間一长,经历的事情逐渐变多,他自己的意识也慢慢地被唤醒了,慢慢地了解了很多江湖恩怨,也知道了一些關於国家的事情。
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正有一些說不清楚的东西在慢慢扩大,逐渐控制他的思维和行动,使他会毫不犹豫地动身去做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坏事,正如同现在的他为了救一個素不相识戍边将军,正走在茫茫的沙海之中一样。
荆川想了一会,想不明白,头都有点大了,索性不想,用力抽了一下马,马厉声嘶鸣,向前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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