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探望
消息很快传进宫裡。
皇上和皇后当晚分别派人来看望了太子;忧心忡忡的皇上,连第二日的早朝也给免了。
太子遇刺,本就是大事,钦天府得到消息,立时开始画影图形缉捕刺客;太医院也派出最好的太医,忙碌了起来。
皇上皇后对此事格外的重视,百官一时趋之若鹜,纷纷前来探望。
郦昭煜勉强接待了几人,烦不胜烦;吩咐了下去,便开始闭门谢客。
外面闹得快要翻了天,在太子府最后面的“飘零院”,本想着独善其身的夏侯宁,想不知道都难。
一整天她都在祈祷,“千万不要有事”。
好容易等到了日暮西山,她早早的吃了点东西,便屏退珠儿;二更天一過,一個飞燕般地身影从“飘零院”飞身跃出,直奔前面的“明渊阁”。
“明渊阁”四下一片寂静。
知道四周都有暗卫,她不敢再用轻功,站在远处,小心的向裡张望。
院子裡一片黑暗,往屋内看,倒是烛火点点。
看来,宫侍都沒在。
来的时候,不做多想;到了這裡,她才犹豫了、彷徨了……在门外痴痴站立了好一会儿,
是进還是退……
见或是不见……
见了又能說些什么?
思想却控制不了脚步,她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门口……失神般的望着裡面,最终移动步子到了内室门口。
他背身向裡正躺在宽大的软床上,整個后背光裸着,自肩部以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刺目的鲜血浸染透了白布,刺得她的眼睛生疼!
心中有一万個准备,也抵不住眼前的事实;她几乎一個人不住就要失声叫出,猛地将手压在唇上,抑制住惊讶,抑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他总是這般的多灾多难,总是這般的让人提心吊胆;
他是“白倾风”时,身单力薄;
他是太子时,還是這般的身单势孤;
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個头;
什么时候他才能强大到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以后的江山……
就這样,她远远的站在门口,痴痴凝望着這個让她倍觉心疼的身影。
你的眼中为什么再也看不到我?
你何时才能睁开被仇恨蒙蔽双眼。
只要你能将我认出,以后再大的风雨,宁儿和你一起闯!
呆呆凝视良久,最后化作心底的一声长叹,准备转身而去。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她的身体蓦地一僵。
他沒有睡着?是不是她一来他就已经知晓?
尴尬的迈动步子走了进来,他已经翻身坐起,一只手抚在胸口。
看来伤势不轻,大概起来的时候连带的胸口都在痛。
“你怎么样?”
她急步上前,想搀扶他一把,伸到一半,手又停在了那裡。
他看着那停在半空的纤纤素手,也有了一时的失神。
“你要不要喝水……”她不安的看看左右,沒话的找话。
“不用……”回過神,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淡定。
“……”
屋内陷入沉静,两人一时都沒有說话的意思。
夏侯宁呆在這裡越发的尴尬,潜意识裡,他似乎要怪罪她私自出来了……
但他什么也沒說……
“伤得……很重吧?”她不安的扫了一下缠绕到他胸前的白布一眼。
“哼,”他冷笑,“对我来說,不過皮外伤……”
“都這样了,還‘皮外伤’……”她心疼得埋怨。
他抬了抬眼,一股暖流从心底涌過;动了动唇,想要說什么……
“哟——颜夫人可真是厉害!”随着這個尖刻的声音,绮罗从暖阁后面绕了出来,“会武功可就是不一样,想去哪裡便去哪裡……”
她的讽刺夏侯宁并沒有太放在心上;反而是看看郦昭煜,又看看一身轻纱罩体的绮罗,眼眸之中的惊色闪了闪,随即黯然的垂了下来;忍不住,心中一股股酸意激荡翻涌——原来,她一直都在;她在照顾他……
她的反应,绮罗很是满意,一脸傲然的越過她,直接走到郦昭煜身前,挽住他的手臂,若隐若现的娇躯贴上他的肩臂,
“太子,你怎么起来了?太医不是让你多多卧床休息嗎?”
郦昭煜的眼角余光瞥到夏侯宁的反应,唇角不懂生色的微微勾了一下,手臂一抬,顺势紧紧地揽住绮罗的腰身,无限温柔的說道:
“還說呢,不是让你休息了嗎?怎么又起来了?都累了一天一夜了,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
“太子……”绮罗惊喜的叫了一声;太子突然地柔情让她受宠若惊,亲昵的举动也让她瞬间的红透了脸颊;她无限娇羞的向他的怀裡又偎依了一些,
“太子因为臣妾才受的伤,臣妾怎能安心入睡;這不,正想让丫头们做点子宵夜呢——你想吃什么?”
郦昭煜轻笑,用手指点了点她娇俏的鼻尖,
“陪我?你說吃什么就吃什么?”
“嗯……”绮罗内心甜蜜无比,红着脸点头。
夏侯宁脚下一個踉跄,坚实的心,似被一個钝刀子一刀一刀的慢慢的划开……
再也无法佯装以往的镇定来看他们的打情骂俏,猛地闭上眼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绮罗一直在注意着她的反应,這样好的打击她的机会,岂能放過?
她轻轻的离开郦昭煜的身边,缓缓地踱步到夏侯宁前面,倨傲的抬起下巴,冷哼一声,
“颜夫人——這可是你们夏侯府?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什么意思?”夏侯宁也回视着她,内心疼痛的几乎不能呼吸,她一秒钟也不想呆在這裡。
“如果我记得不错,颜夫人现在還在禁足……未经召唤,私自外出,该当何罪?”
夏侯深吸一口气,轻蔑的瞥开眼,对她的话不以为意。
“太子——”绮罗一声娇唤,像一只蝴蝶重新飞回郦昭煜身边,“臣妾不過以事论事,你看她,你看她的态度……”
“乖,不值当的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他一边說着,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
“那,太子你說,她這般的明知故犯,该当何罪?”
郦昭煜故作沉思,片刻,微笑着问她:
“以你的看法呢?”
“我?”绮罗惊了一下,随后又兴奋起来,——太子這是……
“依臣妾的意见:禁足時間加倍,月银减半……”
夏侯宁痛心地冷笑,她不過担心他的身体,這才不顾一切的赶了過了,却分明是找上门的让他们羞辱——她现在不過是他“不相干的人”!
绮罗在郦昭煜的默许下,得意的走到夏侯宁跟前,耀武扬威的說道:
“颜夫人,你禁足期间私自外出,我罚你……”
“住口!”夏侯宁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怒了,“你我一同位列夫人,你沒有权利罚我……”
“夏侯颜!”郦昭煜终于开口了,“她是谁?你以为她是绮罗‘夫人’嗎?”
绮罗和夏侯宁同时一惊。
“绮罗夫人因伺候本太子有功,已经晋升为‘奉仪’……九品的奉仪,管你個不入流的‘夫人’,你說有沒有权利?”
听了他的话,绮罗惊喜异常,福身谢恩。
夏侯宁则心情陡然黯然。
——你明知女人善嫉,還把我置于她的眼皮之下,不是生生要我难堪嗎?难道,姐姐做的,真的让你恨斯如此嗎?
“颜夫人——”绮罗得意的翘起樱唇,素手一摆,“這回,可是听清楚了?——請吧……”
夏侯宁仰起头,紧紧地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眸中的哀怨之色一闪而逝,淡然的目光扫過郦昭煜,轻轻施了一礼,背转身去,犹自向上挺了挺双肩,然后,倔强的踏步而去。
那哀怨的神色,让郦昭煜又一次的陷入遐思——那熟悉的神色!
他只是要看到她痛苦懊悔或是摇尾乞怜、跪地求饶;而不是這般的怨愤和倔强……
伊人消失在夜色,他的目光仍呆呆的停在空荡荡的门口,
“太子……”刚被封了奉仪的绮罗,努力忽视掉他凝望那個背影时,深思游走的样子;展开自己的魅色,主动地拉开他的手臂,依偎到他的怀中……
郦昭煜回過神,厌烦的抽回手臂推开了她!
“太子?”绮罗嘟起小嘴,不满的叫他;刚才不是還是好好的嘛,定是夏侯颜最后离开时的态度惹恼了太子!
“你退下吧!”郦昭煜的话语中冷冰冰的,不带任何的感情。
“太子……你這是……”绮罗撒着娇,又向前凑。
“本太子的话你可有听清楚?”
“這……”绮罗犹豫了一下。
“我让你回去歇息,不是让你在‘明渊阁’歇息……”郦昭煜,慢悠悠的說着,话锋陡然一转,厉声喝道:“记清你的身份!”
绮罗下的一個哆嗦,赶紧的跪倒地上告了罪,這才匆匆的离去……
郦昭煜的手狠狠砸在床上——“明渊阁”,太子的寝宫,岂是任意一個女人就能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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