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喷泉
心中不禁想:“這小姑娘为了给她的爷爷顾谦的寿辰增喜,怕是煞费苦心的想了许久,才想出這個主意来,但是却无法实现,心中定然很是失望。自己何不成人之美,遂了她的心愿?大型喷泉无法建造出来,也不是沒有别的替代办法。”
想到這裡,李徽转身走了回去。
顾青宁正自叹息懊恼,见李徽去而复返,诧异的看着李徽。
李徽沉声道:“青宁小姐,我倒是有個替代的方案。不妨說给你听听。你若觉得可行的话,我可以很快帮你完成。”
顾青宁讶异道:“你說来听听。”
李徽点头,缓步来到荷花池旁,伸手捡了一根树枝,蘸了池水,便在池塘边的青石上画了起来。顾青宁走過去站在那裡低头倾听。李徽一边画一边解释,很快便讲解完毕。抬头看了一眼顾青宁,发现她正痴痴呆呆的发愣,俏脸上表情古怪,似乎心不在焉。
“青宁小姐觉得如何?如果不满意的话,那便当在下沒說。”李徽站起身来道。
“不不不,太完美了。青宁适才正在想象那场面,如果如你所言的话,那岂不是如仙境一般?可是,你真的觉得如此简单?听起来好像比我說的办法更复杂呢。”顾青宁挥着白嫩的手掌說道。
李徽微笑道:“只是听起来麻烦而已,对我而言,這易如反掌。”
顾青宁大喜過望,连连拍手。李徽吁了口气,心道:我這個人就是心软,你倒是开心了,我可要起码忙活两天了。
……
一连两日,李徽跟着顾谦出门,早出晚回,一点空闲也沒有。所以答应了顾青宁的事便只能作罢。
第三天上午,顾谦出门前往参加吴郡陆氏做东的一次宴会,本来李徽是要跟着一起前往,但顾谦注意到李徽脸色有些苍白难看,于是询问李徽怎么了。
李徽回禀說,昨夜贪凉,睡在院子裡,半夜似乎受了风凉,身子有些不适。顾谦听了,便嘱咐李徽歇息一日,带着其他随从走了。
顾谦一走,李徽便洗了把脸,将脸上的白灰洗了,面色恢复如常。他是玩了個鬼把戏,骗了顾谦一次。
李徽倒不是故意想骗顾谦,還不是因为答应了顾青宁的事无论如何也要抓紧時間给办了。這两天,顾青宁急的不行,昨晚已经偷偷派了婢女去李徽家中传话了,說要是再不抓紧的话,便来不及了。
李徽从顾青宁的口中得知,顾谦的寿辰是六月十一,确实只剩下数日時間了。所以便想了這么個馊主意,用白灰抹了脸,眼眶還擦了些锅底灰,搞得自己跟病痨鬼似的。除非顾谦是瞎子,否则怎看不出来他脸色不对。
李徽刚进了二进,顾青宁便从花厅裡冲了出来,高兴的要命,拉着李徽的衣袖便往内堂走。搞得好像是久别重逢相思成灾的小情侣似的。
顾谦的夫人,也就是顾青宁的祖母陆氏身体不太好,這种炎热天气基本不出门。只要過三进正房的时候小心翼翼一些,不要惊动她,便不用担心被她发现。
跟着顾青宁跟做贼似的进了后园之后,李徽便立刻动手开始干活。大前天自己给顾青宁列了個物料清单,顾青宁倒是全部都准备齐了,倒也省了不少事。
李徽按照之前的想法开始实施,其实自己提的替代方案很简单,便是将顾青宁希望做出来的大喷泉变成数十個小喷泉。将這些小喷泉安装在荷花池裡,然后在喷泉左近安装上防水的皮影灯,给羊皮灯罩糊上红黄绿蓝紫等各种颜料,這样便可营造出五彩斑斓灯影婆娑的喷泉荷花池的效果。
這個创意当然不是临时想出来的,而是来自于儿时居住的城市小广场喷水池的记忆。那时候广场上心型水池下边彩色灯管照着喷涌的小喷泉,是孩提时候认为的最美的梦幻景象。
這种彩灯喷泉很容易制作,用些竹竿打通竹节,连通起来在荷花池中铺上通道,再安装上细小的木头莲蓬头作为喷水口便可。
原理自然還是水塔连通器原理,但是无需打造高高的水塔,荷花池中间的假山便是天然水塔。假山内部中空,位置比荷花池水面又高数尺,在内部摆上三個大木桶装满水连接到外边的管道上便可。
所有的大木桶四周都糊上泥巴,裹上青苔什么的,根本看不出来猫腻。
以大木桶的容量,三大桶水可以支撑一個时辰的喷水量。這已经足够了。毕竟只是应景而为。倘若要延长,也简单的很,让人往木桶裡人工灌水便是了。
但毕竟只是李徽一個人干活,又是個不够强壮的小体格,想要快速完成這所有的活,還是颇为忙碌辛苦。仲夏时节,天气又很炎热,着实有些吃力。
一上午,李徽忙碌不停,爬高上低,挥斧运凿,挥汗如雨。顾青宁在旁也想帮忙,但李徽怎会让她插手。那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一個不慎伤了皮肉崴了腿脚,那便是自己的大罪過了。而且,她又不知如何操作,做的事自己還要重新检查一边,或许還要返工,倒也不必添乱了。
为了节省時間,赶在下午众人回来之前弄好,李徽中午也不歇息了。顾青宁拿来些点心,李徽吃了几块,喝了些水,便算是对付過去。
顾青宁甚为愧疚,许诺将来摆宴席請李徽吃酒以报答。李徽心想:吃酒就不必了,以后别找我做這些忙碌的活计便是了,你這大小姐张张嘴,我們這些人跑断腿。
顶着烈日干活,自然是很辛苦。不過干活的過程却并不无聊。顾家女郎全程作陪,李徽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闲聊,倒也甚为有趣。
這顾青宁今年才十五岁,正是及笄之年,性格娇憨活泼,虽然說话和想法有些幼稚,但是這正是她的可爱之处。李徽和她聊天,心理毫无压力,反而觉得甚为自在。
言谈之中,无意间问及一個月前见到的张家女郎,顾青宁也丝毫不隐瞒,叽叽咯咯的全部說出来。
“你說的是彤云啊,她和我同岁,比我大两個月。我九月生日,她七月生日。”
“彤云和我是表亲,她的娘亲是我們顾家嫁過去的。小时候她住在我們家很长時間,我們关系很好。后来表兄玄之……哦,就是彤云的兄长叫张玄,他在吴兴郡当太守,便把彤云接去团聚。我跟着爹娘去别郡也呆了很久,我們好几年都沒见面。”
“這次彤云回来是专门来看我的,還给我带了吴兴的好东西。你瞧,我带着的這一副五彩琉璃耳珰便是她送给我的。吴兴的琉璃耳珰很出名呢。瞧,裡边還有梅花形状呢。”
“……”
顾青宁似乎不太在意什么男女之防。当然,這年头倒也并不太注重這些,因为這年头有句俗话叫做‘贫学儒,富学玄。’,士族豪门尊崇玄学,儒家的那一套在大晋可不吃香,许多压抑人性的道德准则在這裡并不适用。
不過,当她撩起秀发,露出圆润白皙又小巧的耳朵来让李徽看她耳垂上的五彩琉璃耳珰的时候,李徽還是吓了一跳。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么?
不過转念一想,人家只是個十五岁的单纯可爱的小姑娘,根本沒有别的想法,倒是显得自己心脏了。
从顾青宁所說的這些话裡,李徽倒是確認了一些事。张彤云的哥哥叫张玄,那是东晋有名的一位名士。张玄有個好友叫谢玄,人称‘南北二玄’。這谢玄可是大名鼎鼎,他是谢安的侄儿。谢玄有個姐姐叫谢道韫!
這么一想起来,李徽不禁心中有些神奇的感觉。原来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名鼎鼎的人物,似乎距离自己也并不遥远。這么一转折,居然串了起来,并非虚无缥缈。沒准,自己還真能见到谢安谢道韫這些人也未可知。
午后未时,李徽完成了全部的前期拼装喷泉管道的准备工作,剩下的便是安装到位了。
李徽卷起裤脚衣袖下到荷花池中,开始安装。太阳灼热,荷叶下密不透风,热的浑身是汗。半人深的荷塘下边全是淤泥,臭烘烘的气泡升腾令人作呕。
這些倒也罢了,最可怕的是那些长着密密麻麻的小刺的荷茎,划過肌肤便是数道血痕。当李徽将所有的喷泉管道安装完毕爬上岸的时候,整個人几乎虚脱。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血痕宛然,触目惊心。手腕上的一道划痕更是往外渗血,看上去像是受了很重的伤一般。
顾青宁见到那些伤痕吓得脸色煞白。
“怎么会這样?我害了你,我把你害成這样了。這可怎么办?”顾青宁惊呼道。
李徽笑道:“不打紧,不過是些浅浅的划痕罢了,過几日便结疤恢复原样,沒什么大惊小怪的。”
顾青宁差点要哭出来,她为自己让李徽受了這么多伤而感到自责。
李徽倒是无所谓,洗干净了手脚,坐在树荫下咕咚咕咚的喝水擦汗。心裡合计着,一会可以进行测试,测试成功之后便大功告成了。最后只需要让顾青宁自己买些皮影彩灯装饰在喷水口附近,无需自己亲自操作了。
喝光了一壶水,转头一看,发现顾青宁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正要起身寻找,却见到顾青宁快步从后园园门方向走来,小脸上热的红扑扑的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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