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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开小市

作者:未知
眼前的事,周逢吉其实清楚的很,只是他万万沒想到,张瀚居然是這般方式来处理。 梁宏也十分意外,看看周逢吉也是如此,眼前的张瀚,成熟老练,這般处理滴水不漏,叫李遇春本人都无话可說,而且布置时,张瀚语气笃定,不容商量,颇有一种上位者驭下恩威并施,处置的同时又加以恩结,叫人心生感慨。 周逢吉重重一点头,眼圈居然有点儿发红的样子,他沉声道:“就按少东主說的办,以后店裡的事,凡事都要和少东主商量。” 說第二句话时,周逢吉看着梁宏,梁宏忙不迭点头,应道:“這是自然,少东主,日后我手头的事情,都知会了你再办。” “這也不必,”张瀚笑道:“梁掌柜手头的事都很琐杂,总不能清库也和我說,买個帐本子也和我說,這真的不必了。凡事记下来,我每常都会看,有什么事想不明白,再和掌柜们商量着办,這样店裡的事,渐渐也能上手了。” 周逢吉赞道:“這才是正办,少东主果然是太爷的后人,精明在骨子裡。” 梁宏沒說话,只是又向着张瀚一拱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遇春向着张瀚深施一礼,最终也是什么话都沒有說。 张瀚在店裡這么多天,终于得到這個沉默寡言的老掌柜的赞许,也收获了基本的忠诚,他看着几個掌柜,也是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 “說好的要两個丫鬟四個婆子伺候我,還有拿一百两银子打头面给我,還有拿缎子做几身新衣服,怎地一样也沒有?” “你们张家說是有钱人家,怎么過的這般落魄。” “我要走,放我走。” 胖美人李金莲已经成了张常氏的一块心病。 买回来這些天,每日均在家中不停哭闹,时而要衣服,时而要金首饰,又要体己银子压箱,每日早起還要喝燕窝粥,說是在原本主家喝惯了的,不喝就闹病,再叫人拿银子买药去,若是不依,就是在府裡不停哭闹,她身宽体胖,中气又足,吵闹起来四邻皆知,不知道叫多少人笑歪了嘴。 常氏只恨的牙齿痒痒,這女子确实是大户人家出来,惯出這诸般毛病,马牙婆事先也是大吹牛皮,两边对不上,李金莲当然闹腾不休,恨的常氏气不過,很想带着人将那马牙婆抄了家才好。 這一下张瀚省心了,不必他想办法,常氏也不可能叫他和這女子圆房,這般女人,真纳成妾,不知道還要生出多少瓜葛来。 只是這女子却是花了重金买来,张家又是积善人家,不可能虐待她,每日供给稍差便是哭闹,府中上下视之如灾星,要依张瀚干脆卖到青楼了事,可惜常氏是绝不会同意的。 “快走,快走。”听着嚎哭声响,张瀚赶紧披着衣服,戴上鼠皮大帽,系上风带,一迭声催张春赶紧随他一起走,這府中闹腾,实在是叫人心烦。 转眼是腊月初,這是今年最后一次小市开张的日子,张瀚在店中日久,知道开小市是每家商号最重视的要紧大事,他身为少东主,自是要早点赶到,与众人一起去参加交易。 這此日子,张瀚不仅每日在店中学习這個时代的经营之道,也是走遍了北街和南街,堡中四处只要有商家的地方就走到了,看别人家的生意是怎么做法,研究哪一种行当利润高,从中寻找更大的商机。 因为沉迷生意之道,這些天他根本沒摸书本一下,這也叫以前熟知他的人大跌眼镜。 城中也有一些风景名胜,比如玉皇阁,城隍庙,关公庙,孔庙,学宫,還有一些衙门之类的地方,张瀚都是一概不曾去過。 到了北街,家家户户的商号均是已经在紧张的准备着,和裕升也不例外,张瀚到时,两個掌柜均是已经到了,所有的伙计将准备卖的货物样品都备好了,预备一起往市场去。 新平堡市是最重要的对蒙古贸易点之一,每個月的小市也很重要,這也是商家向朝廷争取来的福利,当然,也是大明朝廷考虑到蒙古那边的需求,一年一次的官市贸易额虽然大,却远远解决不了蒙古牧民的日常需求,仅仅能满足部落最高统治者和少数贵人的需要,如果沒有每月一开的小市,北方的那些朋友可沒有這么好說话,不够用了自然便是要来抢,为了边境的实际需要,小市也是非开不可。 当然大明還是要面子的,只和蒙古右翼贸易,左翼的土蛮不肯臣服,那就一直打下去,马市只和女真人开。 “鼓点响了,三鼓之前,必须入场,大家赶紧走。” 众人站在店门前寒暄着,都是一脸紧张,隐约听到市场那边鼓声响起后,周逢吉脸色一正,立刻吩咐所有人出发。 所有的货物样品都放在两辆骡车上,到了市场内再支起门板摆摊,自由贸易。 “周叔,”张瀚和周逢吉一起走,张瀚向周逢吉问道:“货物出脱,怎么运走?” “鞑子自己有马队,咱们卖出多少货,他们算算需多少运力,来人马過来搬运。”周逢吉耐心解释道:“這是這些年规矩小了,若是早年,只能咱们运货到市场,当场交割,鞑子不准在堡中乱走。” “早几十年鞑子還经常犯边,”梁宏在一边笑道:“现在消停多了,是以也不怎么防他们了。” 周逢吉又道:“鞑子也奸滑的紧,其实宁愿我們将货物送過去,以前开官市他们過来贡使,骑的马還是卖给我們的,一路也不疼惜,病了的死了的均有,后来還是朝廷与俺答交涉,规定贡使人数,规定只能骑他们自己的马,不得骑卖给我們的马,這才消停了不少。少东主,這裡头弯弯门道甚多,不要看鞑子表面憨直就叫他们骗了去。” 這些都是边贸的经验,甚是宝贵,两個掌柜不停的說,张瀚便是听着,不明白的就问,十分虚心。见他如此,周逢吉脸上满是笑容,只觉张耘太爷后继有人。 马市就在新平堡北边不远,特别开辟出来的阔大地方,设有栅栏,市门,還有箭楼,鹿角,往北的方向,還有壕沟的痕迹,互市之初,彼此十分提防,蒙古人来的多,明军這边有地利之便,好在现在交易日久,沿途過来的商人们都是彼此說笑着,丝毫不见紧张了。 等和裕升众人堪堪进了门,第二通鼓声响起,大门前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旗帜招展,先是一小队穿着铠甲手持纹眉长刀和骑枪的骑兵进来,沿着栅栏跑了一圈,最终在一处高台处住马,然后是大队的扛着长枪的步兵,中间又是马队,這一次马队中有不少穿着铁甲的军官模样的在其中,最后還是扛长枪的步队,总数大约有五百人,其中马队有一百来人。 梁宏在张瀚身边,见张瀚脸上好奇,当下轻声解释道:“马队是新平路赖参将的家丁,步队是驻堡营兵中的一部份……說是一部份,其实额兵一千六百多,实额也就千把人,這裡已经来了大部份了。” “他们穿的怎么這般破烂?” 张瀚惊奇的不是梁宏說的话,他穿越前的张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家读书,连商号也少去,当然沒有什么机会遇到军人,穿越過后,张瀚对军政的事也不大感兴趣,唯一有兴趣的就是生意上的事,张瀚倒是考虑過贿赂官府,后来打消了這個念头。 此时和后世不同,沒有身份的商人不能轻易得罪官府,但也不能轻易接近拥有权力的人,所谓的身份,就是属于士绅或军官勋贵阶层的一部份,最少也是外围,如果不是,還是闷声发财的好,最好不要被人惦记上,否则破家有份。 人說距离产生美,张瀚对本时代的军人還是颇感兴趣的,但此时一见之下,第一感觉就是眼前来了浩浩荡荡一大群的叫花子……衣衫破烂,面黄肌瘦,唯一不同的就是叫花子拿的是打狗棍,眼前的這些“军人”,拿着的是红缨长枪。 “军伍凋敝不是一两日了,我少时就是如此,恐怕几十年前百年前也是如此。” 梁宏還算有见识的,周逢吉在一旁也道:“少东主,边军靠的是骑兵,以总兵以下将官的家丁为主,刚刚那些骑兵你见着沒,還有披甲,衣服也算齐整。” 张瀚只能勉强点头,那百来人的骑兵确实還象個样子,看起来還算悍勇,有少量铁甲,多半是皮甲,外饰铁叶,手中兵器也千奇百怪,各种均有,那些叫花子般的长枪兵看来只是充门面的炮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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