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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绘画

作者:未知
這蒙古人也会汉话,在他身后就是监市官,此时正盘腿坐在一张马扎上,一個汉人画师正替那個监市官画像,仿佛感受到张瀚的目光,那個监市官转头看過来,微微一笑,用汉话道:“小少年,你看本台吉的画像怎样,画的象不象?” 這监市官和守口夷原来是個台吉,在蒙古部落中也是一個贵族,不是普通的官吏将领,怪不得這厮穿着绸缎制的棉袍,宝蓝色的腰带上饰着十几颗宝石,脸的皮肤也较细腻,胡须也刻意修剪過,长相在汉人中只是普通,在蒙古人裡可能算是帅哥一個,怪不得在這场合還叫了汉人画师過来画像,看来是個臭美兼自恋的主。 张瀚還不曾答话,那画师就不屑的道:“他一個商人,怎么识得画的好坏?银锭台吉,你问错人了。” 若是這画师不說话,或是說话客气些,张瀚也就随口夸赞几句就算了,然后赶紧走人。 毕竟蒙汉两边在敌对状态下打了二百来年,双方可谓都是有血海深仇,现在土默特蒙古這边是消停了,可喀喇沁還在和大明敌对,土蛮部在嘉靖到万历這几十年,十万以上规模的入侵就有好几十次……和這什么台吉,還是少說两句为妙。 只是這画师出言不逊,身上還有一股子读书人特有的傲气……好吧,也可能是酸气,那种眼高于顶,看不起商人的姿态,实在叫张瀚心裡有那么一点小受伤。 “阁下的水准,画画山水不错,意境不错,不過论人物肖像么,笔架间构都有問題,說实在的,在我眼裡,和小孩子涂鸦也差不多。” “你胡說什么?你這每天铜臭味的也懂得什么是画?” 画师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脸已经气成了猪肝模样。 也怪不得他气,這画师确实是读书人,只是年近四十還是老童生,這一世能不能考上秀才都难說的很。读了一辈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不愿为做商人,更不必提当帐房,开课授徒他水平又不够,沒秀才身份人家也不认,他這样的,要么从医,要么学画,這画师就是学了画,好在天赋還過的去,学了几年就以画画谋生,山水花鸟鱼虾俱能画,最擅长的還是人物肖像,若非有点名气,這银锭台吉也不会花了重金請他。 张瀚的话,实在是叫這画师不能忍了。 张瀚冷冷一笑,道:“我這商人画画也未必不如你,只是不屑拿這事当饭碗罢了。” “来来,你来。”這画师怒极,指着眼前画板道:“你大可来试试,到时才知道這事沒有你說嘴吹牛這么容易。” 两個明国人顶牛,一群蒙古人却是看呆了,那個银锭台吉到现在才回過味来,也对张瀚道:“少年,既然你惹怒我的画师,你不画也不行了。” “本来就可以画,何必要你拿话来逼迫。”张瀚落落大方坐下,看看那些画笔颜色,皱眉道:“我不要這些,银锭台吉,你叫人拿点炭條来。” 画师面露讥嘲,道:“牛吹大了,现在开始装神弄鬼?你是哪家的小东主,赶紧叫你家大人来向我陪罪,這事就算了。” 银锭也有些不悦,他们這些蒙古贵人原本沒有画肖像画的习俗,這些年来一直与明国贸易,不少贵人也沾染了大明這边的毛病,喜奢华,爱珠玉,连汉人士大夫喜歡肖像画這习惯也学了去,银锭又是個爱俏的青年台吉,此番打定主意要好好画一幅画,回部落后好好炫耀一番。他对张瀚的印象极好,也是感觉這明国少年气质不俗,长相也過的去,是以和颜相待,如果张瀚坏了他的事,银锭也是会翻脸的。 张瀚很笃定的道:“只管拿炭條来,若画的不好,甘当受罚。” “拿炭條来。” 银锭半信半疑,還是下令从属去找些炭條来。 木炭條对于這個季节来說太好找了,很快就有人抱了一堆過来。 张瀚很仔细的在其中翻捡着,找了几根粗的和细的,又仔细的轻轻打磨,将几根细的打磨出细尖头来。 他這番作派吸引了银锭的注意,一群蒙古人都很感兴趣,围拢着观看。 市场上的交易正如火如荼,倒也沒有太多人注意到這小小角落,张瀚也由此可以安心作画。 他用了一张新的画纸,定好,再又仔细观察了银锭一番。 然后落笔。 先用粗炭條画出大致的轮廓和阴影部份,然后用细炭條充实完善细节。 张瀚画的很快,他初中时学素描画就是班级甚至是整個初中部数一数二的好手,這個爱好一直跟随他多年,当然画具不会這么简陋,也不光光是画人像画。 素描是油画的基础,张瀚的基础打的很好,可惜他后来、经商,這個爱好最终沒继续往下走下去。 就算這样,用来给银锭画肖像,也是足够了。 一般一副用松节油和油画笔画的人像,最少要三四個小时,纯炭條和铅笔画的用时就少很多,张瀚笔下又快,不到一個小时,在這人声鼎沸的市场中,一副精致的黑白人像画就新鲜出炉了。 看着画像,张瀚也是松了口气:“還好這时代沒有用黑白人像当遗相的风俗,不然這银锭非得拿刀砍我……” “象,太象了。” 画作一完,就已经有人惊叹起来,几個护卫看着张瀚手中的画,又看向他们的主子,会說汉语的就用汉语夸赞,其余几個就用蒙古话赞扬起来。 那個画师已经面色如土,他万万沒想到,一個不及弱冠的商人小子,绘画上居然是如此的天才,画作之精美,肖像之神似,和他的画作真是有天渊之别,两者相差太远了,简直不具备可比性。 “快点拿给我看。” 银锭已经坐不住了,抓耳挠腮,一副猴急的样子。 张瀚忍着笑,将画递给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 银锭张大了嘴,象是雨天的被雷劈過的蛤蟆,两手拿着画,整個人已经陷入了石化状态。 眼前這画,在這個时代毫无疑问是划时代的作品。 从构图到着笔,阴影着色,描绘细节,整個画作都是立体而丰满的,而且相似度接近百分之百。 不吹牛的說,张瀚的素描人像,和老式相机的效果也差不多。 其实那些街头卖艺的人画這個,可能效果還要比张瀚强些,张瀚毕竟只是爱好者,不是拿這個当饭碗。 银锭手持画像,赞道:“象,太象了,這就是我,英武帅气的我。” 张瀚忍不住了:“噗……” 银锭先是一阵惊呼,接着就是摇头晃脑的欣赏起自己的肖像画来。這话,說是相似度接近百分之百,差的那么一点,张瀚就是故意做了一些美化在裡头…… 效果也是十分明显的,银锭几乎是完全陶醉在這画作裡,足有一刻钟功夫,两眼都舍不得离开這幅画。 银锭的這副模样,想想后世那些喜歡嘟嘴剪刀手加美图自拍的那些韩版美少年就对了…… “来呀,拿一颗百年人参,百两黄金,十颗上等东珠,替我好好谢這個明国少年!” 最终银锭還是放下画作,吩咐人立刻到新平堡找一個裱糊师傅来,银锭要现场看着人裱糊,反正小市到傍晚才结束,時間足够。 对张瀚,银锭则是开出了叫人难以想象的赏格,所有东西加起来,恐怕要近两千银子! “你不要嫌少……”银锭宝贝一样的贴心抚着画,对着张瀚呐呐道:“我這台吉也不是什么有钱人,這一次還是沾光弄了這些东西,已经给了你不少了。” “這一次沾光……” 几乎是第一時間,张瀚就听出了银锭话语中值得注意的东西。 赖同心的异常,蒙古人的异常,银锭台吉的话,种种迹象串连在一起,到底是什么? “万历四十五年,万历四十五年……” 张瀚脑仁儿疼。 他正经念书只到初中,打初中后沒有人管的住他,就算是孙猴子脱了五指山,从此自由自在,然后就是混社会赚钱,沒几年就赚到了第一桶金,开始发家的過程。 歷史水平,還是這两年不停的看书补回来不少,就算這样,底子到底不牢固,很多东西,可能完整上完高中的人一想就明白,张瀚却不一定能做的到。 “嗯,已经是四十五年底,眼看就是四十六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张瀚還在苦苦思索着,那边银锭却有些不高兴了,在他看来张瀚太贪心,好吧,听說汉人的名家一幅画值几千甚至几万银子,可這画毕竟是照着我银锭台吉来画的,如果不是我银锭生的這般英武帅气,這画又怎会如此成功?這小汉人居然如此這般贪心,委实不该。 银锭脾气十分爽直,想到便說:“少年,本台吉可沒有撒谎,我們蒙古人也不象你们汉人和女真人,咱们可从来不說谎话。” “那也未必……” 张瀚心裡下意识就想這么說,不過想到对方身份,還是把话收了回去。 就在此时,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似有一道闪电,自黑沉沉的天空中劈了下来。 “女真人……他姥姥的,女真人,怪不得我說有什么事不对,好象有什么大事被我忽略了,原来是我把女真人给忘了!” 张瀚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 现在這屏避字越来越无厘头了,“来、经”也屏避了,我大清真是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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