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操练 作者:未知 麻承恩身形矮壮,方面大耳,两臂长而有力,虎口处明显有厚实的茧子,走路进来时感觉還有些罗圈……這是典型的马上、将领的形象,麻家這样的将门,子弟必定是少小时就练习骑射,有這般形象并不奇怪。 不過麻承恩嗓门不大,声音還颇为柔和,比起赖同心那粗胚模样强的多了。 听闻杜慎明的话,麻承恩脸色一动,說道:“遵路你着实辛苦了,货虽要紧,到底我這几日還是担心你安全,路上恐有马贼土匪一类,好在你总算平安回来。” 說着麻承恩又转向张瀚,笑着道:“你這后生倒也是仪表堂堂,气宇不凡,這岁末年关還要行数百裡之远出来勾当生意,实在是不简单,未知你家中长上在否,是不是放心?” 张瀚年纪太小,麻承恩信着杜慎明,却還是要忍不住试探两句。 张瀚笑道:“回总爷,家祖和家父已经离世,现在鄙号就是小人当家,母亲平时在家闲住,遇有大事小人会同她商量。” 麻承恩点头道:“原来如此。” 這时杜慎明笑道:“张少东主志向高远,心中颇有想法,在下也觉得张少东以骡马,车户,脚行,加上镖行,這般合为一体的做法,确为得当。” 麻承恩瞟了一眼张瀚,笑道:“這些行当,恐怕利都不大。倒是镖师一事,确实還算颇有新意,做好了,恐怕還能得些利。” 其实骡马行车户加脚行,這样合在一起做的想法,估计大明肯定会有人想過,之所以沒有人這般做,主要是原本的界限就不很分明,骡马行一样会有脚夫,脚行也可以提供骡马,车户也是可以雇佣骡马,彼此间界限并不分明,加上這些行当多半都是穷凶极恶的人在干,最少也不是良善之辈,所以想成功吃下這些行当,搞大规模,确实千难万当。 有本事做下這些事的勋贵亲藩,又岂将這些行当的利润看在眼中? 麻承恩心思动的甚快,张瀚的想法需得有武力后盾,如果沒有這“镖师”二字,恐怕他要端茶送客了。 “小人尚打算在骡马行中设帐局……不是钱庄,小人不买制钱来卖,也不汇兑,更不放印子钱,只是买货的银子存在小人帐局中,比如存在大同,拿着凭证,可以从新平堡小人的店中取出相当的银子来,這样往新平堡中处不必带多银子,只带些路上使费,纵是丢了或是被人抢了,也是极有限的。” “這個主意不错,這是和唐时的飞钱差不多吧。” “正是,总爷真是博学多才。” 张瀚真有一些吃惊,這年头的大明军人大约是识字率最低的一群,不少总兵副将级别的大字不识一個也是有的,打仗下文书什么的仰赖师爷,自己只管带着一群家丁冲锋便是,当然战场上的学问也很深,不過明军将领的素质越来越低也是事实,象戚继光和俞大猷這样水平的将领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 麻承恩一脸沉静,手指也在桌上轻轻点着,這时他看张瀚的眼光比刚刚大有不同,杜慎明脸上露出笑意,他带张瀚来也是拿自己的信用来做保,现在张瀚的表现并不叫他失分,這自然极好。 “若存一万两再取,收费多少?” 张瀚心中忍不住一笑,這年头的人对银行业根本沒有概念,储户存钱根本沒有利息什么的,反而要给帐局费用,不過這对他来說是最好不過。 “万两收百两,百分之一的费用。” 麻承恩点头道:“收费不高不低,倒也恰当,纵是小气的人亦不觉其多。” 此时麻承恩才有些动心,這张瀚已经将這事做起来,人手也找了不少,加上能力出众,就算他现在拿這主意自己搞,一时半会的也不能成功,况且手头也未必有這样的人才。大同到新平堡,還有太原他也能伸进手去,光是這几個地方,再到张家口,一年流动的银子好几百万两,光是這帐局生意一年可以弄几万银子,倒是真的不少了。 杜慎明适时道:“张少东主在大同根基甚浅,若是总爷能入一些股子在他店裡,日后生意就好做的多。” 张瀚也赶紧道:“小人也是這般意思,想請总爷入三成股子,日后按這股本每月分红。” 若眼前是個文官,话是绝对不能說的這般直白,好在麻承恩虽然有些学识,毕竟還是一個武夫,当下呵呵一笑,說道:“此事便是這般定局。” 待从内宅出来,杜慎明還有不少事情要忙,从新平堡运来的那些货物,這几天内就要分门别类送出去大半,包括准备新年时麻承恩给总督巡抚们拜年要用的都在其中,這些当大官的新年时有不少人来拜门,自己也得到上官家中拜年,恐怕三十都未必能在家裡過。 杜慎明也是辛劳命,一边安排事情,一边還需与张瀚将那三成股子的事敲定……他很是吃惊张瀚的大方,這三成股子一年最少就是五六千两,這银子拿去买通阁老也是够了,据杜慎明所知,以前张家全部身家也不到四万,想不到眼前這小小少东居然如此大方,做事也是手腕泼辣果决。 “杜先生自然也有好处,每月从三成之中拿出三成,這是先生应得的份子。” 杜慎明笑着摆摆手:“我在总爷這裡已经有一份,再拿你的虽是多了不少银子,不過传出来名声太不好听,沒有這個道理。” 這人做事倒确实是讲究的,看来也是打算与张瀚长远打交道,否则银子上门岂有不收的道理。 “有总爷保驾,兄弟你在這大同最好先选定一個门店,最好就在西门,北门亦可,年后就可开张,早些开始接单赚银子。” 杜慎明想了想,又道:“适才我出来的迟些,总爷叫我问你要不要一個卫所官身,我說你是蒲州张家出身,未必会要武官职务,总爷样子不甚开心,這事兄弟你要仔细想想。” 张瀚确实对武职官沒有什么兴趣,得做到一路游击参将這样的边军高级将领才有实权和好处,那些卫所官毫无用处,掌印指挥也就当個哨官,百户总旗也就是個村长,他想了想道:“职司定事不急說,倒是一会选定地址后,小弟才会回新平堡。” “嗯,如此最好……”杜慎明看了张瀚一眼,笑道:“若是旁人,今晚必然带到青楼去风流快活一番,兄弟之间也增进些感情,怎奈兄弟你太小,想必家教亦是严格,自己也不爱去這一类地方,只得屈了你,晚间若有空咱们兄弟挑一间酒楼喝两杯,有些细处再仔细谈谈。” 张瀚心中甚觉委屈,差点想拉着杜慎明的衣角說愿意去青楼,他穿越前也是红尘中打滚的人物,现在翻過年就是十六,正是青春年少时,属于走在路上想着不该想的就能硬了的年纪……這该死的杜慎明提起青楼又不带他,真是情何以堪。 …… 转眼已经是万历四十六年三月。 “杀!” 梁兴和杨秋两個拿着三尺长的圆盾,两人并牌,两脚踩地向前,将雨中的土地踩的格外泥泞。 王勇和刘德全两人拿着长枪在后,蒋奎和蒋义兄弟也是每人一杆长枪在后,再下来是温忠发和杨泗孙两人,他们拿着镗钯,最后两人则是拿着长刀。 這十人对面也是十人,手中拿的兵器也是和他们一样,只是对面领头的刀牌手是脚夫出身,身后的长枪手镗钯手长刀手也全是脚夫。 脚夫对喇虎,這缺德主意却是王长富出的。 喇虎的特点是敢打敢杀,弱点是未必有多大力气和本事。脚夫们也有不少胆大的,但斗争经验远不及喇虎丰富。脚夫的长处在于身长力大,沒一把子力气的人做不了他们的活计。 彼此都有长处和短处,又是彼此有争斗,王长富看着粗直,心机却是不少,给张瀚出了彼此对练的主意,這一下喇虎们果然对操练上心了很多,脚夫们也是一样,彼此对打时都出尽全力,划伤削伤是常有的事,最严重一次一個喇虎被切断了两根手指,张瀚给了那喇虎五十两银子,然后从镖师队伍中退下来,每日跟着老蔡打扫卫生,仍然有月钱可拿。 “梁兴你两手捏紧,沒吃饭?不要扎别处,往圆盾下方刺!你刺中了,他盾牌力就歪了,牌一偏,人就露出来,旁人就能刺中他,不要想着一定得自己刺中,你的位置就是破阵用的,不要老想着自己立功!” “蒋奎你那匕首是钢打的,不是纸片,不要划,要刺,你他娘的慌什么,瞅准了刺!往肚子上,胸前,心口上刺!” “镗钯手要帮着扫掉敌人的短刀,不使他们破阵,短兵入阵,镗钯手若不得力,兄弟们就叫你们害死了。” 王长富腰间系着不知从哪裡找来的牛皮革带,悬着一柄小刀,穿着半新不個的胖袄,俨然恢复了边军身份,只是他训练极为严格,词语也不客气,而且很明显针对喇虎们的多,私底下不知挨過多少次骂,若非现在规矩极严,恐怕早不知打過多少次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