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庆功 作者:未知 天下是朱明皇族的天下,是勋贵和太监的天下,连官绅都很勉强,明朝的利益分配极为不合理,又沒有高压统治,一边是分配不公,一边是管制宽松,這造成了上下离心,百姓和士大夫对朝廷沒有感情,在天下崩亡时只会想到自己,明朝亡国时,根本沒有哪個阶层想去拯救它,如果沒有剃发令,南方也不会有几十年的抵抗,這等大事都是這样,更不要說走私生意這点小事情了。 至于說的阳和副总兵当然是张全昌,现在邸报传了开来,张家一個总兵死在辽东战场上,這是私仇,反而化解不开,张全昌如果還在阳和任副总兵,恐怕就多有阻碍,李慎明的庆幸之处就在于此。 李慎明又道:“铁,粮食,布匹,药材,大宗旨是這几样,兄弟的路子走的很对,怪不得范家一直和兄弟斗,原来還有這一层关系在裡头。” “范家东主也早就在布局。”张瀚轻笑道:“不過他目前为止只是在宣府和蓟镇一带有人脉,鞑子那边落后我一局,大同這裡,好歹我也不怵他了。” 李慎明连声道:“怪不得,怪不得,和土匪這一仗打的這么狠,我還奇怪什么争执弄到如此决裂的地步,有事不能好好谈?原来還有這一层关系,不打服土匪,范家的手還是伸過来,打服了土匪,范家最少在這方面也无能为力,官面上也是兄弟占优。如此看来,這生意确实做的過……兄弟,我确实要参一股了。首先,打通人脉的那些事,由为兄包揽了便是。” 李慎明确实是精明的石头裡能熬出油来的人物,不消多說,就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裡。 张瀚含笑道:“不急,大哥你先陪我去趟灵丘,那裡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听說有個东山会很是强势,好几千人,不少都是矿工,如果不搞定這個会,日后会很有麻烦。地方士绅,由我蒲州张家为主,那些地头蛇,少不得要麻烦大哥。” 灵丘那裡蒲州张家可以帮上手,张瀚也不愿把所有的一切托付给李慎明办,也就是不愿什么事都借麻承恩的力,在大同,他巧妙的借力于郑国昌和麻承恩两边,自己還和赖同心渐渐建立了关系,在灵丘這样的地方,用一下蒲州张家的力量更好,這样也使得力量更分散,不使哪一方觉得张瀚离了自己就不行。 蒲州那边,去年底已经送了一笔银子過去,平时也有书信往来,张辇当然不会怎么理会张瀚,但态度已经柔和许多,张学曾等一批人对张瀚還是十分看好,特别是和裕升声名鹊起之后。 “好,”李慎明答的很干脆的道:“我随时可以起行。” “大哥在這裡不是等官市?” “官市能赚几個小钱?”李慎明态度坚决的道:“当然是咱们的大事要紧。官市這裡,我交代给我的随员去办就行。” “那好,我們明早就走。” 张瀚做大事也是向来雷厉风行,对李慎明的态度他十分激赏,干脆說走就走。 “兄弟不愧也是做大事的。”李慎明随手就是一顶高帽子递過来,笑着道:“做事干脆果决,听說這一次和土匪的大战也是始终在场,指挥若定,斩首几十级,想来也是打的十分激烈,换了为兄,恐怕早就吓跑了。” 张瀚想想今日自己的表现,除了被王长富拉走时有些不坚决外,其余看到战场上血肉横飞的情形时也不害怕,還亲手发铳杀人,心中丝毫不惧,他对自己的表现倒也满意,当下也是毫无谦虚之意的笑了起来。 此时外间的笑声也是不停的传进来,今日之事,不论是镖师還是掌柜们,心中的欣喜都是一样的,摆脱了這么大的威胁,意味着和裕升又能突飞猛进……往张家口的线路是早就打通,分店也建立起来,但利润一直较大同這边为低,原因就是大梁山脉裡潜伏的那些土匪。 不论和裕升的镖师有沒有实力,有這些土匪在,始终就是较大的威胁,大同和张家口的商路水平一直不高,最要紧的原因就在于此。 不管有沒有和裕升,商人们都会谨慎小心,缩减贸易规模,不携带大量现银和值钱的货物,张家口那边不大需要大同东路,而大同东路又不敢扩大规模,這使得和裕升在這一條黄金商路上获利反不及大同各地。 要知道,张家口這個军堡可是当时北方的贸易重镇,地位远在任何一处马市之上,整個对北虏的贸易,张家口能占到三分之一强的份额,整個北方,除了京师外,沒有哪一個城市的商业规模能比张家口更大,更繁华。 此次灭除土匪威胁,往张家口的商路会更繁华,短期内会有极大的增长,掌握這條路线的毫无疑问的就是和裕升,获得最大利润的当然也是和裕升。 外间梁宏和骡马行的掌柜们已经在商量调配车马到东路這边,可想而知近期内往张家口的商人数量会急剧增加,然后就是转运货物的增加,当然,更重要的是银子的流动增加,对這些变化,自然是要早做准备。 李慎明歪头听了一气,笑着道:“兄弟的掌柜们真是尽心心责,叫人羡慕啊。” 张瀚也是微笑,周逢吉几個确实比以前有很大的进益,這也是张瀚带人的原则,信之则不疑,平时的事务都放手给他们做,然后自己时常提点這些掌柜的大局观,還教那些年轻的伙计出身的掌柜看书,手把手教他们做报表,学龙门帐,思维方式的改变是一点一滴的变化,非一日之功,這些事,李慎明不知道,在李慎明看来,张瀚是运气好到爆棚,和裕升這么一個原本中等水准的商号,居然藏着這么多水准很高的掌柜,這是一件叫他分外眼红的事情。 李慎明心裡生了结交的念头,笑着道:“算了,我們老躲着也不是事,出去吧。” 张瀚自是无可不可,一出门,外头梁兴就笑道:“东主再不出来,我們就以为是躲着這一次的庆功酒了。” “還真的能少了你们的酒?”张瀚笑骂一句,也是赶紧吩咐道:“上酒上菜,大家拼了一天,掌柜们也是担忧了一天,一起来痛饮一场。” 厨房是早就预备了酒宴,张瀚一声令下,酒菜就是齐涮涮端出来。 张瀚却是拒绝了自己這边先上,而是叫家下人把酒菜送到骡马行那边。镖师们今天运气爆棚,沒有一個战死的,杀伤的土匪有近三十人,自己這边只有十来個受伤的,重伤的有两人,张瀚已经請了医生看着,他自己也抽空去看了两個重伤的镖师,私下问過,几個外伤医生都說問題不大,只要捱過今夜无事,日后慢慢将养就会好起来。轻伤的十余人中也有几個伤了筋骨的,日后恐怕很难动武,张瀚看他们情绪低落,自是安抚了几句,叫他们放心,就算残疾了也是商号养起来,不会叫他们落了個沒下场。 再送酒席過去,镖师们有些低沉的情绪自会重新高涨起来。 当然,温忠发等十几人不在其中,他们被隔离了开来,得有好一阵子過后,才够资格继续在商号裡做事。 第二轮酒菜送了来,摆在当间,张瀚請李慎明坐了上座,自己在主座打横相陪,周逢吉和梁宏也在這一桌,還有梁兴和王长富,杨秋几人。 坐在這一桌的便是张瀚现在最得力的班底,张春碍于身份,并沒有上桌,只是在身后伺候着。這厮想必刚刚已经在厨房吃過,张瀚也不必去管他。 酒菜上来,梁宏便端着酒杯站起,笑着道:“今日李东主大驾光临,我等实在脸上有光,今日咱们东主带着镖师打败土匪,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再有李东主這般的大主顾上门,实在更是……” “三柜,”张瀚听梁宏說的云山雾罩,笑着打断他道:“我和李大哥决定過几日挑個好日子,互相换帖子,以后就是兄弟相称了。” “唉?”梁宏吃了一惊,脸上很快又满是笑容,這一次客套的成份少了很多,只道:“這般甚好,日后李东主有什么吩咐,在下一定照办。” 李慎明自是客气了几句,接着各人互相敬酒,李慎明确实是那种长袖善舞,极善交际的人,几轮酒敬下来,各人都是和他十分交好的感觉,甚至李慎明還走到老蔡那桌,先敬老蔡,然后向蔡九敬酒道:“听說這位小兄弟是建铁场的内行,我們来饮一杯,日后打交道的日子還多着。” 蔡九不想今日還有自己的事,当下红着脸站起来,嗫嚅着說了几句客套话,李慎明见人多了,知道這是一個脸皮薄的后生,当下呵呵笑着碰杯喝酒,多余的话便不說了。 张瀚却在這桌吩咐杨秋,說道:“赶紧挑得力的人,我有书信叫人连夜想办法出堡,赶赴蒲州把信送到,然后带着回执回来,我這裡要准备几天,然后就和李东主去灵丘。” 杨秋现在不怕事多,也不怕繁,心气和几個月前刚当镖师操练时截然不同,现在他巴不得张瀚吩咐自己的事越多越好,当下一边挟着一块桂花鸭,一口咽了,笑着答应下来,然后起身就去安排,连酒也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