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移民(4) 作者:未知 有了這位陈先生和這個孩子做榜样,愿意画押的人就多了起来,白有屋,孙二狗看到那些画了押的人都又得到了一小碗米饭--虽然只有很小的一小碗,但那是实实在在的白米饭呀--便再也沉不住气了。 “有屋,我要去画押。”孙二狗站了起来,“让我再吃顿白米饭,哪怕明天就死了,我也认了!” “等等我,我也一起去!”白有屋也站了起来。 這個时候,排队的人已经不少了,管事的人开始挑剔了起来。 “就你這样,坐不了海船的,出海就得病死。不行!” “這位大哥,我身体不错的,就是這几天饿着了,吃几顿饭就能好起来的。”那人央求道。 “一边去,别挡着后面人。要是几顿饭就能好,后面還要施半個月粥。好了再来报名!下一個,嗯,你嘴巴张开,张大点让我看看牙齿和舌头!這個還行,去画押!” “陈先生,你也是能读书断字的人,有一件事我想要交托给你。”被带下去,洗了個澡,换了身衣服之后,那位叫陈光的中年童生看起来倒也有几分教书先生的样子了。 “在老爷面前,当不得先生二字,不知老爷有何吩咐。”陈光拱手道。 “眼看着天气就要变暖和了。”郑彩道,“城北這么多人挤在這裡,怕是容易生出疾病,這些人体质都很虚弱,便是我們选进来的人,其实也是如此,真要有個什么疾疫,‘死者十九’怕就不是书上說的那么一两句话了。所以防疫是一件大事。我這裡有一個條例,依着做应该能大大减少病患。只是這些流民都是外乡人,听得懂官话的不多,会說的更少。我的手下也都是些福建人,能听懂他们說些啥的也是一個都沒有。昨日那個喊话的人,還是从人家那裡借来用的。而且他還要管着每日裡分粥喊话,也分不出身来教导那些人如何预防疾病,再說那人虽然能說你们河南的方言,但也是個文盲,這些东西,他也搞不明白。 先生可以看看這條例,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找胡大夫问问,然后帮着胡大夫至少先把我們营地裡的防疫搞好。另外,此去台湾岛,却要漂洋過海,很多人,都要挤在一條船上,比這裡要拥挤得多。海上又比這边温暖,更是易得疾病,若是在海上病了,传染起来,那却是谁都躲不开。所以为了一船人的性命着想,谁若是在海上病了,就只能直接把他从船上丢进海裡去,免得传染了别人,害了一船人的性命。所以這條例裡的规矩,实在是救命的规矩。先生最好能教他们都背下来,养成习惯,免得到时候害人害己。” 听了這话,陈光悚然一惊,他读過一些书,自然知道“瘟疫流行,死者十九”之类的记载不是虚言。自然也就知道這事情的紧迫,忙躬身道:“东家吩咐,陈光必竭力做好。” 听了這话,郑彩点点头,又說道:“陈先生,我看得出你是個有才干的人,先生既然要为我們做這事情了,却也不能白做,口粮就按一日三顿,和我們這些家丁们一起吃,月钱的话也就先按他们的标准给,每月四钱银子。這当然還是委屈了先生這样的读书人,不過先生刚来,给的多了,我也怕别人不服。若是先生這事情做的好,日后免不了還有更多的事情要交托给先生。這薪俸自然也好說。” 陈光听了這话,颇是感动,一揖到地道:“老爷,陈光已经在卖身的文书上画了押,如今便是老爷家的奴仆,老爷却這样厚待陈光,陈光愿肝脑涂地,为我郑家效死。” 郑森给郑彩的那個條例其实也简单,不過就是源自后世裡的一些简单的卫生知识。比如勤洗澡,條例规定,除非在船上或是沒水的地方,每人每天都要洗一次澡;比如說保持衣物的干净,郑家更干脆,给凡是选上了的人都准备了一件新衣服,旧衣服当然也沒有沒收--這些衣服還是能穿的,只不過依照规定,這些衣服都需要在水裡煮一煮,然后再在太阳下晒干了才可以再穿。当然最重要的還是饮食和如厕。 在胡大夫的指挥下,陈光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指挥着一群被选进来的人在地上挖了一個临时厕所。 “你们听着!东家說了,以后拉屎只能拉在這几個坑裡面,如果有人在别处乱拉,第一次被发现,明天就饿一天,若是两次被发现,就直接痛打一顿,打断手脚扔出去!在如今,你们到哪裡能找到有饭吃的地方?扔出去了,就是死路一條。你们可听明白了?”厕所挖好之后,几個仆役将选进来的人集中了起来,陈光向着他们喊道。 “陈先生,我們都明白了。”大部分的人這样說道。 “要是找不到是谁呢?”有人问。 “要是坑都被人占了,憋不住了呢?”也有人喊道。 “找不到大家就一起饿,饿到找到了为止!憋不住也给我憋住!”陈光厉声喝道,“要是有人站着茅坑不拉屎,自然有人收拾他们,這样的人,我們也是一顿棍子然后丢出去喂野狗!好了,這條规矩,你们都记住了沒有?” “记住了,记住了。”人们纷纷喊道。 “好,那咱们再来讲第二條规矩:吃饭之前一定要洗手,每個人来吃饭之前,都有人检查你们的手干不干净,要是不干净,這顿饭就沒有了,明白了嗎?”陈光又喊道。 “好,這洗手也有规矩,每次检查的时候,我們都会重点检查這几個地方,凡是……” 孙二狗和白有屋也都被选进来了,两個人和其他的好几個人被分到了一個帐篷裡。此时已经是晚上,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帐篷裡條件不算好,并沒有软和的床铺,只是在平整的地面上铺上了一层干草而已。被子自然也是沒有的,只有另一堆在太阳下晒干了干草。 大家都摸着黑把身上的新衣服脱了下来--沒有谁舍得穿着新衣服睡觉,都怕把它弄坏了。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它叠好,放好,在抱上一捆干草,盖在自己身上,然后就可以睡觉了。 白有屋已经做好了一切,将干草盖在身上,准备睡觉了,多少天了,都沒有像這样饱着肚子盖着东西睡觉了,真希望這样的日子能永远下去就好了。就在這时候,他突然听到旁边的孙二狗哼了一声。 “二狗,怎么了?”白有屋问道。 “奶奶的,那個管洗澡的,把老子身上的皮都洗掉了一块,一碰就疼。”孙二狗嘟囔着說。 這话一說,白有屋也觉得身上有些地方疼起来了。 “妈的他那個大刷子怎么這么硬?”屋子裡另一個人也开口了。 “因为那就是個刷马刷毛驴的刷子。以前俺给人养過马,用過那东西。不過俺刷马的时候,都沒他们那么用力气。妈的更要命的是,他還用把那东西使劲的刷我的蛋蛋,刷得我到现在蛋蛋都疼!奶奶的,把俺给刷得。還有,他们居然用石灰浆给我們洗头,搞得俺的头皮到现在還发麻。福建人都這样洗澡洗头嗎?” “不知道,我的头皮也又麻又痒。”另一個人也回答說。 古时候洗头去虱子什么的有不少药方,只是這些都是要花钱的,郑家虽然有钱,却也不能這样花。但是不去掉虱子,很容易导致疾病,所以,郑森就想出了一個相当的简单粗暴的办法--把头发全糊满石灰浆,過一阵子再用清水洗掉。石灰浆又能杀菌,又能杀虫,而且也相对便宜。当然,這东西对皮肤的刺激也是大大的,不過這并不在郑森的考虑范围内--无非就是出现一些皮肤反应,反正多半死不了人的。 “睡吧,睡着了就不痒了。”又有個人說道。 “福建人的习惯還真是奇怪,用刷马的刷子洗澡,用石灰浆洗头……”不知道是谁又這样說。 “听說天天都要洗澡,明天又要這样来一次?” 半個月很快就過去了,郑彩在這裡捞到了大概一千多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壮年男子,還有一些半大的男孩子,這些人虽然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身体都還很孱弱,即使经過了半個月,也還是如此,但是能一路走到這裡,還能撑得住的,其实身体的底子還是不错的,郑彩相信,這些人装上船,运到台湾,路上应该不会死多少了。 如今施粥的摊子已经撤掉了,被选上的人都被塞进了船裡,先运到松江,然后再在那边换上海船去台湾。只是其他地方的流民還不知道這裡已经沒有施粥了,還在不断的涌過来,张县令只好一边关上城门,一边让人喊话,告诉他们:這裡沒有了,但是松江那边好像還有,赶快去松江吧,要不就赶不上了! 其他地方差别也不大,加起来郑彩估计差不多有一万多人了。郑彩一边安排船只,一批批的将這些人送到台湾去,一边为下一批移民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