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洪氏族学 作者:未知 這次之后又過了半個月,那空明和尚又来郑家拜访郑芝龙,恰好郑芝龙在会客,听說空明和尚来了,他想了想,便对来通禀的仆役道:“且引着空明大叔到东边小客堂裡略等一等,让阿彩陪陪大师,就說我一会儿便到。” 那仆役听了,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過了一会儿,郑芝龙送走了客人,边往东边的小客堂裡去了,還沒进门,却听到裡面穿出郑彩的笑声。 “這和尚,无论和什么人都能谈笑风生,却也是着实個人才。”郑芝龙這样想着,一面便有仆役掀开门帘道:“老爷来了。” 郑芝龙呵呵的笑着走进去,却见空明和尚和郑彩都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了,于是笑道:“大师光临,郑某未曾远迎,還請恕罪。” 那和尚也满脸堆笑的回答道:“岂敢岂敢。” 郑芝龙在主位上坐定,空明和尚也在椅子上坐好了。郑芝龙因问道:“大师此来,可是上次郑某和大师提到的那件事情有了眉目?” “阿弥陀佛。”空明和尚先是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然后回答道,“贫僧這些日子为此奔走,却也稍微有了一点眉目。只是……” “只是怎样?”郑芝龙明知道這和尚是在吊他胃口,只是事关自己最看重的儿子,却也不得不配合一下。 “施主可知道上次施主来开元寺的时候,令郎在寺院中遇到了什么人?”空明和尚却问了這一句。 郑森回来后并沒有对郑芝龙提起他遇到了洪承畯和陈洪绶的事情,所以郑芝龙并不清楚此事。如今听到空明和尚问起,郑芝龙只得摇摇头回答說:“小儿上次回来,并沒有和郑某說到這些。” “小公子在开元寺中遇到了延绥巡抚洪承畴的弟弟洪承畯以及蕺山先生的弟子陈洪绶……”空明和尚便将从洪承畯他们那裡听来的有关郑森的事情和郑芝龙慢慢說了一遍,听到郑森为郑芝龙辩解,编出所谓的“无慈悲之心不可为将”也忍不住露出微笑道:“這孩子,只会胡說。” “施主過谦了,洪先生和陈先生对小公子那都是赞不绝口。都說小公子将来长大了,必定是国家栋梁。這也是施主平日好善积德。贫僧听他们如此称道小公子,就顺便将施主想要为小公子找個好老师的打算和两位先生谈了谈。洪先生听了,到是给贫僧出了這么個主意。” “大师請讲,芝龙洗耳恭听。”郑芝龙道。 “洪先生說,以小公子的才德和聪慧,怕是一般的附学生员断断是教不了小公子的。而施主家裡的族学也是新建,自家并沒有名师,又有武将的身份,怕是有意功名的读书人也不愿意到施主家的族学裡来教书。”說到這裡,空明和尚略停了一下,看了看郑芝龙的脸色。 郑芝龙的脸上有点黯然,他知道,空明和尚并沒有說假话,如今武将地位卑微,莫說是朝廷中的文官,便是一般的秀才之类的,也多半看不起他這個从三品的游击将军,任何一個有些进取心,還想要当官的读书人,是绝对不会到一個从三品的武将家裡去当蒙师的,這会被人笑死的。 见到郑芝龙的表现,空明和尚便继续說道:“洪先生說了,他和郑施主也是同乡,加上又欣赏小公子的才德,所以想不如就让小公子到洪家的族学中去开蒙。洪家族学原本有他的族叔洪老先生主持,這位洪老先生讳启胤,乃是万历乙酉科的举人,如今在云南作按察使。当初洪亨九便是他教导出来的。如今他虽然不在族学中,但是族学裡风气颇好,而且族学裡請的那位王先生,却也是癝生出身,只是后来无意于功名,又和洪亨九先生乃是至交好友,却才在洪氏族学中授馆。洪先生說,施主若是愿意,可以让小公子去洪氏族学,和洪家后辈们一起读书。洪先生還有他交游的那些朋友,也不时地可以去指导一下小公子的学业。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郑芝龙皱起了眉头,洪家族学的水平当然不成問題,至少比起郑芝龙的那個刚刚办起来的族学是要强多了。只是让郑森到洪家的族学裡去读书,似乎、似乎很沒面子。 “郑施主,有句话贫僧不知道当說不当說。”空明和尚又道。 “大师但說无妨。”郑芝龙赶忙回答道。 “郑施主如此关心为小公子选老师的事情,怕是想要让他将来走科考功名之路吧。”空明和尚微笑着问道。 郑芝龙点了点头,如今郑家不缺钱财,但是却沒有地位。如果能出一個文官,那就截然不同,至少,自己的這份家产也就能保得安稳了。 “阿弥陀佛。”空明和尚又念了一声佛号道,“若是要走科举這條路,沒有学问固然不行,但沒有人脉,却也是举步维艰。郑施主,你看這话可有道理?” “大师說的是。”郑芝龙点了点头。 “小公子的天资自然是不用說了,若是和洪家交好,便可以借助于洪家的人脉,這对于小公子的未来可是大有好处。况且,這举业和学问也有些不同,学问再好,也未见得就一定能连中三元。這考试的时文也是大有讲究。若是只想着能得到個生员功名,倒是容易,无非郑施主多使点银子便是了,但贫僧想,郑施主的期望断断不止是一個生员吧?只是這举人进士却不是使银子能成的。洪家如今出過举人进士,出的生员更是数不胜数。小公子到洪家的族学裡去就学对小公子的前途绝对是大有好处的。” 郑芝龙知道,空明和尚說的沒错,现在他也完全想明白了,面子什么的相比裡子根本就不值一提,而且作为一個武官,能够和文官家族搭上关系,這绝对是有面子的事情。于是郑芝龙回答說:“如此就真是多谢大师了……” 送走了空明和尚,郑芝龙也沒什么事情,便往郑森住的小院裡走了過去。走到小院门口,却见一個小厮正蹲在门口,低着头看蚂蚁。郑芝龙一直走到他跟前,這小厮才发现。那小厮忙道:“老爷好。公子正在裡面读书呢。我去通……” 郑芝龙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這小厮不要出声說话,然后轻轻的走了进去。穿過游廊,走到了靠南边的书房外面,书房的门开着,郑芝龙向裡面望去,却见郑森的两手正拿着一本书,两眼闭着,嘴裡倒是念念有词,道是:“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 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這是《中庸》中的章節,上辈子的时候,郑森多多少少的接触過一些儒家的东西,但是论到基础底子却還是远远不够的,而郑森也明白,虽然自己并不真的需要一路考举人考进士,大明皇朝也沒有那么多的時間让自己来玩科举的了,但是至少在這几年,为了获得家族中的地位,并且在社会上打开局面,一個神童的形象以及一個一等秀才的身份還是必须的。所以這些時間裡郑森也沒闲着,虽然目前還沒有足够好的老师,但是先行将四书连带着朱熹的注解都背下来,却是可以自己做的。 背完了這几句,郑森睁开眼睛,对照着书本又看了一遍,确定并沒有背错,便伸手到桌子旁边去拿水杯,准备喝口水再接着背。這一动才发现郑芝龙正站在门口。 “父亲大人。”郑森赶忙放下水杯和书本,站起身来。 “在家裡就不要這么讲规矩了。”郑芝龙很满意的笑了笑,走了进来,对郑森說:“先坐下,为父有事情和你說。” 郑森坐了下来。郑芝龙微笑着看着郑森,說道:“森儿,你還记得我上次带你到开元寺去见空明大师的事情吧?如今大师给你找了個可以读书的地方,我觉得不错,就答应了。” 郑森也不问,只是静静的等着郑芝龙继续往下說。 “森儿,上次你在开元寺遇到了一位洪先生是吧?”郑芝龙问道。 “是的。”郑森点点头回答道。 “你可知道這位洪先生的身份?”郑芝龙又问道。 “当时不知道,不過后来知道了,他是延绥巡抚洪承畴的弟弟。”郑森回答道。 “嗯,他觉得你不错,所以打算推薦你到洪家的族学裡去读书。洪家出過不少的秀才、举人,還出過进士。你到哪裡去应该能学到不少。”郑芝龙想了想,觉得自己這個儿子虽然還小,但却很懂事,有些话可以和他說說了,便继续往下說道:“森儿,为父打拼了這么多年,挣下的這份家产,足够我們全族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几十辈子都花不完。只是這钱越多,想要对它动鬼心思的人就越多。如今为父還算年轻,身体也好,這些宵小之徒還翻不出什么花样,但是为父终归有一天是要老的,今后要保住家族,保住家产就等靠你们了。如今大明文贵武贱,你要是能考個举人,考個进士,将来我把這一大家交给你,也就放心了。”